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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动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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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舟眉眼半敛,目光聚焦到她脸上,隔了一会儿,才听清自己的声音,“你...也对旁人这样过吗?”
“哪样?”乔莺一双美目盯着他,眼神清澈,装作不解地问。
谢枕舟不知怎会有人在做完这般出格的举动之后,露出如此无辜的表情。
就好像刚才凑近吻上来的人不是她。
他一言不发,伸出本蜷紧的食指悬空点在她唇瓣上。
乔莺连忙摇摇头,“没有,我只亲过你一个人,也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茫茫夜色里,她去看少年的脸,想从中看看他的反应,却发现他表情并无变化。
霜雪般的清冷的眸子一霎不霎盯着她。
没有乔莺预想中的失措或是悸动。
难道是不吃这套吗?
乔莺疑惑着,一阵敲门声打破旖旎的氛围。
门外传来李魏的粗壮声音:“公子,我带方姑娘来了。”
李魏领方若若进屋,只见谢枕舟神情不自然站起身,对方若若道,“她伤口开裂,有劳你来一趟。”
方若若将手中提灯放下,摇摇头,笑道,“白姑娘也算我的病人,这是我该做的。”
她拎起手随身携带的医箱,放至床头,让乔莺躺下。
谢枕舟与李魏顺势关门离开屋子。
在檐下站定后,李魏瞥见他耳后根泛红,清了清嗓子出声问,“你们刚刚做什么了?”
话里分明意有所指。
二人古怪的相视一眼,谢枕舟回过头,眸色淡淡的扫过,答非所问道,“如今你伤已好得大半,过几日便离开吧。”
“谁说我好了。”李魏急了,全然忘记刚才揶揄他的话,“我这腿才刚能走路。你别看我今晚替你去县丞府上找方姑娘,走这几步腿还疼着呢。”
一边说着,李魏一边去揉自己的腿,“哎哟,真是疼,大概这几日都走不了路了。”
谢枕舟看他做作的演技,收回视线,“那过会我送方若若回县丞府,你回屋休息。”
李魏手上动作一停,想到方若若前几日对谢枕舟表现出来的狂热喜欢,脱口而出,“不成。”
他还希望谢枕舟送乔莺去后梁后留下来,怎么能让方若若跟谢枕舟有单独相处的空间。
想到这里,李魏看了眼谢枕舟接着说道,“还是我去吧,你白日里忙活了一天,养养精神早些休息,我一定会把方姑娘安全送回去。”
谢枕舟轻摇头:“我找方县丞有事,顺道送她。”
说完,他看了一眼身后烛火凄凄的屋子。
方才乔莺说单独见凌定风一面,能说服他一起合作。
即使满腹怀疑,谢枕舟仍莫名相信她。
半盏茶后,方若若从屋里出来,瞧见谢枕舟的背影,她喜上眉梢,急忙上前,“白姑娘没事,只是流了些血,我已经替她包扎好了,平日多注意些即可。”
“今夜多谢你了。”枕舟颔首道,“夜深,我送你回去。”
方若若受宠若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跟在谢枕舟身后。
李魏觉得这一幕甚是扎眼,笑着将二人送出去,背过身却满脸愁容。
他得想想办法让乔莺跟谢枕舟更进一步,否则怎么让谢枕舟留在后梁,完成皇后娘娘给的任务。
夜色浓重,街头巷尾无人,两人一路无话。倒不是方若若不想说,而是每每打算开口,看见谢枕舟寡淡的神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从三年前初见到现在,他对一切都表现得无甚兴趣。
而只有在提及乔莺的事情时,他一成不变的默然表情才会有所动容。
明明是她和谢公子先遇见,却被旁人抢了先,叫她怎么甘心。
方若若低下头,嫉妒的酸涩感在心中疯长。
距离县城府还有一条街的时候,谢枕舟缓缓开口,“现下情况特殊,我不好登门找你兄长。麻烦你去同他说,明日酉时请凌定风过府用晚饭。”
原来是和她说这事,方若若表情可见的落寞,“是为了薛掌柜的事吗?我听哥哥提起过,她现在还在衙署狱中。”
“对。”除此之外,谢枕舟再没说其他。
他对她一向如此客气又疏离。
方若若点点头,“好,我会和哥哥说。”
看着谢枕舟离去的背影,身后方若若猛然喊住他。
“谢公子。”
谢枕舟回身,听见她说,“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白姑娘。”
方若若绞着手指,面上强笑着道,“从前你并无心仪之人,我缠着你。若是你有了喜欢的女子,我就不该像以前一样再缠着你了。”
此时斜月高高挂,寂寥无声。
谢枕舟的影子也无声落在砖墙上,答了句“是。”
这一刹他竟也分不清自己是为了搪塞方若若说的假话,还是基于内心说的真话。
眼前人明显一愣,不可置信,捏紧手心又问了一遍,“你真的喜欢白姑娘?”
他再答,依旧只有一个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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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方若若,谢枕舟回来已经是子夜。
乔莺屋里的灯早早吹了,他轻手轻脚进屋,脱靴卸刀,直愣愣站在床前呆了好一会儿。
少女睡容不算优雅,她一只脚伸在外面,被褥蒙过脑袋,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谢枕舟上前把她被子掖好,露出一张秀雅绝俗的小脸,她双眼轻闭,睫毛乌黑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子。
盯了半刻,谢枕舟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将本拉下的被褥重新盖上她的脸,沉了沉气,独自上坐榻安睡。
翻来覆去后,他直直坐起身。
他们是孤男寡女,确实不好共处一室。
于是谢枕舟站起来角落里把屏风搬来放置屋内正中央,隔在两人中间,又躺回坐榻上。
树影摇曳的声音实在吵人,他侧过身,却见冷冷月色在绣满花簇的屏风上勾勒出乔莺的轮廓,朦胧地像是雾里看花般。
看得模糊,耳边乔莺的话却清晰——“我只亲过你一个人,也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我们快点解决这里的事,然后一起去后梁。”
一起去后梁。
江郡。
他已经有许多年没回去了。
谢枕舟心中颇乱,很快挪开眼,正仰过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漆黑房梁,不知多久才入眠。
第二日清晨天色空濛,乔莺醒来后,看着映入眼帘的团花屏风陷入沉思。
昨夜睡前分明都还没有这个东西。
院子里只有三个人,李魏不可能做这事,那就只能是谢枕舟搬来的。
乔莺站在屏风前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昨晚她的美人计不成功,反倒让谢枕舟讨厌她了,共处一室都要想办法分隔开。
李魏端来精心制作的早饭,喊了声“白姑娘”让她回神。
今日他做了道南瓜粥,南瓜还是院子前租户种的,正是长成的时候。
只是李魏这碗南瓜粥除了米黄色的南瓜外,里面还馋了些黑乎乎小颗粒。
乔莺顿了顿,“这个是...”
“锅底灰。”李魏不好意思笑笑,“昨日事忙,锅没洗干净,不影响吃的。”
乔莺刚硬着头皮拿起勺子准备尝一口,门口传来谢枕舟的脚步声。
少年一身玄色衣裳,粗布麻衣,料子并不上乘,上面也无滚边刺绣。腰间系着褐色束带,以及一把长刀。
一双锐利黑眸看着她。
只是眼下泛青,看起来昨夜没睡好。
乔莺看到救星一般投向希翼的眼神。
谢枕舟停在桌前,看见了那碗黄黑相间的不知名粥,便知道是李魏的杰作。
他从腰间取下打包的肉饼,“吃完收拾收拾,下午要出门。”
“去哪?”她立刻放下汤匙问道。
少年捏了捏眉心,“你不是要见凌定风。”
乔莺差点忘了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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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沉,漏尽更残。
衙署办公的时辰过了,先生捕快们纷纷离开衙门回家。独独三省堂大门紧闭,里面还坐着凌定风和他的贴身侍从。
“二公子,已经两日了,派出去的人还是没找到顾统领。”侍从为他添一盏茶。
凌定风看着茶杯腾起的热雾,氤氲视线。
那日朝州牧讨要搜城令被拒后,顾逊独自离开,直到今日都未曾露面,遣人去寻了两趟,一无所获。
侍从道:“驻守城门的小兵说,看见顾统领的马车朝郊外去。”
“没再回来?”
“是,没再回来。军营那边也问过,马校尉说没见着他...”
凌定风蹙了蹙眉。
顾逊的一切行为都不像是奉命来督军,像是在执行太子派下的任务。
并且他在翻阅赵县丞与海司狱死亡一案口供上,发现了个怪事。
祁县周围失踪的妙龄少女,竟是赵县丞特意抓来想用来讨好他。
且各个都与乔芙相似容貌。
据参与此事的老鸨所言,赵县丞死亡当日,从她那处带走了个女子。而那个女子,正是近来抓到的最像乔芙的人,与画像上简直一模一样。
偏偏出事后人间蒸发般无了踪迹。
新上任的方丞相知道,却没有上报这事,凌定风怀疑方县丞也是和薛氏一伙儿的。
思及至此,一个与自己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名字呼之欲出,可他完全不敢想她还活在世上。
良久凌定风才应了一声,顺手合上书卷,“那便不找了,我们先回军营,我们先回军营。让方县丞随意寻个由头,过两日把薛如之放了吧。”
侍从诧异道,“二公子不审她吗?”
凌定风大费周章亲自带人去薛氏钱庄抓回她,却好吃好喝将她安置在牢中。
既不审问,也不拷打。
从小生长在上京,父兄皆是名满天下的大将军,他自然知道诏狱里那些腌臜手段,想让人开口或是作伪证,只需几个时辰便可。
可是他做不到,这样做和他厌恶不耻的酷吏有什么区别。
凌定风手上摩挲着书卷折起的页脚,“她什么也不会说,薛氏在祁县当地头蛇多年,树大根深。赵县丞一案本就没有确凿证据,是我靠着权势硬押她下狱想激一激沈俞右罢了。”
实则他怕真牵扯出乔芙还活着,事情会变得更复杂。一个本该死在并州驿站的人,又活生生地出现,还引来了紫禁卫。
侍从应和道:“看来他们是真和离了,薛如之也被抓了三日,那沈俞右毫无动静。”
凌定风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只觉得前路迷茫。
“方县丞还请您过府用饭呢。”侍从从桁上取下披风为他披上,“二公子可要赴约。”
“去,为何不去。”凌定风站起身,将书卷塞入怀中。
侍从先他一步推开房门,秋风瑟瑟,凌定风看着满天飞舞的枯叶,心中怅然,“不知不觉父兄走了四年了。”
他曾在坟前立誓要延续凌家的荣耀。而现在,他没有成为平定征西的大英雄,反倒被太子秦宁处处制擎。
出了衙署,侍从跟在凌定风身后,拐过一个深巷,朝方县丞家走去。
一道人影骤然落下。
“凌定风。”
冷淡的声线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好似很近。
凌定风抬头,乍现一道刺眼的寒光和一顶遮住人面容的斗笠,他下意识闪躲,抽剑挡下。
而来人动作迅疾,一手不动与他僵持,另一只手拔出刀鞘向前狠击。
凌定风不敌,被打中后脖。他看清玄色衣角后两眼一黑,重重摔倒在地,耳畔除了呼呼风声还有侍从也被击中的闷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