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嘤嘤兔

12、第 12 章

　　宋意声音很轻，问我又去打听了什么好消息。

　　“不算好消息。”我把故事讲给他听，见他越听越皱眉，便识趣地没有说最后的结局。

　　“那个母亲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宋意却把结局说出来，又问我，“如果你是那个孩子，你会怎么想？”

　　“没有什么好想的。就算我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爱恨情仇，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理解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看着我，又露出那副要说教的表情，可是张口又闭上，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我知道自己回答得不够好，心虚地替他盖好被子，又把书抽出来放到床头，和他说睡吧。

　　我无心一句“很快会过去”，没想到那样巧妙又讽刺地应验了。

　　宋意的感冒在第二天就好了，但他的慢阻肺加重，在一次去买早餐的早晨，他因为呼吸困难被送去了医院。

　　接到电话我急忙赶到医院，映入眼帘的是宋意毫无生气的脸。医生把我带到病床外，我看着宋意从我的视线慢慢消失，麻木地转过头，对上医生的目光。

　　医生说这里设备落后，等宋意情况好转一点，要及时转移到更权威的医院观察，又说病人需要休息，不要去打扰他。

　　他又责怪地看着我，问病人身体差成这样，为什么家属现在才把人送过来。

　　医生离开后，我从玻璃窗口去看宋意恬静的睡颜，指尖放在窗口上，感受着冰凉的触感，怔怔地问老板娘，怎么会这样呢？

　　老板娘的泪水打湿了整张纸巾，哽咽着把宋意买的早餐放在我的手心，哭着说吃点东西，别把身体弄坏了。

　　如果宋意死了。

　　我的目光落在那个已经冷了的包子上，心想，如果宋意死了，这个算遗物吗？

　　可是这样的，会变质的遗物，我要怎么保存，才能用来纪念他呢？

　　“小安先生，你还好吗？”老板娘红着眼睛，软软的声音很温柔，“小宋先生不想你这么难过的，过一会就会醒了，你不要太担心。”

　　我笑着看她，说好，谢谢，你先回去，我在这等等他。

　　甚至不明白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条件反射般地把宋意平时会做的事情做了，我才忽然发现，我好像也不是离了宋意就不行。

　　宋意早就在无声无息间把我变成了另一个他。

　　她离开之后我才松一口气，颓败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来往的人神色各异，喜怒哀乐在冷漠的医院显得有些喧嚣，我看着路过的人，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坐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红着眼睛想订回去的车票，入眼却是齐阳的来电讯息。

　　在异乡看到齐阳这个熟人的名字，我终于憋不住泪，哭着接了电话，哽咽着喊他：“齐阳。”

　　“安知？”齐阳的话突然止住，不确定地问，“你哭了？”

　　“齐阳，”指尖感受着泪珠滴落的热意，我连说话也变得艰难苦涩，“宋意他生病了。”

　　“你别急，”齐阳似乎在赶路，从他那端传来风声，他压低声音，温声和我说，“我马上上飞机，一会儿就到你们那里，你先乖乖等我。”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才缓过来，盯着黑屏的手机，不明白齐阳为什么来得那么及时。

　　我开始去想宋意疼不疼，想如果宋意可以好过来的话，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想我能不能就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过去种种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的脑子里浮现，我还是觉得我离不开宋意，也想象不到没有宋意的生活。

　　眼泪又要落下来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齐阳的声音。

　　“小知学长，”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的面前，蹲下身后抬头看我，温声道，“擦擦眼泪。你这副快哭了的样子，怎么也那么可爱。”

　　顾不上骂他这个时候还开玩笑，我强撑许久的泪水又一次涌出，他帮我拭泪，手掌轻拍我的背，凑上前把肩膀放在我的下巴上，好脾气地安慰：“好啦，小知学长眼泪怎么那么多？”

　　“你别叫我小知。”我哭得更凶了，故意把眼泪抹在他衣服上。他也不生气，乖乖抚着我的背帮我顺气，见我的哭声渐渐停了，才绅士地后退两步站好，“小知学长，发泄完情绪就振作起来，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他，抽走他手里的纸巾擦干净眼泪，然后才冷淡地问他：“你怎么知道宋意出事了？”

　　“宋哥紧急联系人是我和你。”齐阳撇嘴道，“拜托，我和宋哥关系很铁。宋哥现在怎么样了？医生的意思是趁早转移到设备齐全的医院准备随时手术，你去看过宋哥了吗？他怎么样？”

　　我声音还有些含糊，一边说没有，一边放轻脚步准备进去。

　　宋意已经醒了，他靠在枕头上，微微垂着头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门的声响才转过头来轻轻地笑，“小知，齐阳。”

　　我扯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因为有齐阳在，只能克制着不去碰他，问：“你好点了吗？”

　　听出我话里的鼻音，宋意眼神示意齐阳坐下，伸手摸摸我的头，说没事。

　　我不像宋意那么能体谅人，有时候话说出口都没意识到有多伤人，他难得寡言，我也不敢再多话。

　　齐阳拿张椅子坐下来，反而比我自在得多，“那明天回去？”

　　“你安排。”宋意闭上眼睛，疲惫道，“晚点带小知去吃饭，不能不吃，听到没有？”

　　最后两句是对着我说的，我闷闷地说哦。

　　他又叹气，说不疼，我蹙着的眉才舒展一些。

　　“实验室的项目成功了，奖金月底发到大家卡里，你记得看一下。”齐阳说，“我爸说改天请你到家里坐坐，我帮你回绝了。”

　　“嗯。”宋意没什么兴趣，“谢谢齐总好意。”

　　这个时候还不忘谢一句，我蹙着眉好奇他是真的骨子里刻着谦卑有礼，还是习惯带着社交面具。

　　齐阳又和他谈了些实验室的事情，等他们讲完话，我才把齐阳赶到门口去，独自回到宋意的床前，沉默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的声音比往日沙哑沉重，像年过半百的老者。

　　我突然很难过。他像在我手中流逝的沙，我握不住，留不住。

　　“宋意，怎么办？”我抓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才慢慢安心。

　　“小知。”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温柔的眸子一如往日，“我不希望你把自己看作我的附属品，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还那么年轻，你应该享受生活。”

　　“回去之后，乖乖上学，不用操心我的事。”

　　闻言我蹙着眉，反驳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过好自己的生活，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里？宋意，你知道我做不到。”

　　他无奈地解释道：“不是把我丢在医院里，偶尔也可以来看看我，平时就好好学习，交点新朋友。”

　　我不喜欢他总是一副要把我推开的样子，凑上去想吻他，他却轻轻转过头，委婉地拒绝我，“去吃午餐，回去睡一觉。”

　　我蹙着眉想说什么，他又道：“齐阳还在等你。”

　　谁管他是真的替齐阳着想还是想转移话题，我忿忿地把他的脸挪过来，亲完才离开。

　　齐阳坐在门口一侧的椅子上打游戏，听到我出来的声音，直接把手机黑屏，抬眸看我，指尖在将要触碰到我下巴的那一刻顿住，缓缓收回去。

　　他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问：“居然没哭。怎么不躲？”

　　“你要是敢碰我，我会讨厌你。”我露出个僵硬的笑，眸子里没什么情绪，“你应该不想的。”

　　刚刚宋意的抗拒让我变得烦躁，心里压的气无处可发，自然没办法对齐阳好脾气。事实上对上齐阳，我总是很难好脾气。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他嘟囔道，“刚刚没见你讨厌我？”

　　他的话让我想起他来时的场景，带着轻微烟草味闯入我鼻尖的气息，还有压低的温和嗓音。

　　“那是个意外。”身体突然一阵发麻，我藏起发凉的指尖，下意识后退两步，看向他时目光又变得冷淡，“吃完饭我要来照顾宋意，先带你找个住的地方？”

　　“宋哥刚刚给我发消息说让我来照顾就好，”齐阳把聊天记录翻给我看，不容置疑道，“你回去休息睡觉。”

　　他站起来高我一个头，凑近时极具侵略性，在我还没缓过来时，他忽然把指尖点在我的脸颊上，动作很轻。

　　“这样呢？会反感吗？”他问。

　　他越走越近，我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的鼻尖快要碰到我的额头时才回过神，慌张地一把推开他，骂道：“你疯了吗齐阳？我……”

　　我想说我和宋意已经在一起了，但又想起宋意从未再齐阳面前说过我们的关系，话到嘴边又只能咽下，“我说过不喜欢你。”

　　他并不在意，没头没尾地说进步了。

　　我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齐阳反而很喜欢看我这副模样，眼里的笑意愈浓，很快恢复原来的距离，扬声说走，带你去吃饭。

　　我顶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第一次感受到丢脸的感觉，“你给我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