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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与凤五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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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迦一双圆溜的葡萄眼终于又慢慢燃起明亮的小火苗,她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笃定道:“比起怨恨琼楼悦坊,此人应更恨李大宝。”
清艿:“何以见得?”
瑶迦看向她师姐,对上师姐信任的视线,憋闷心里的郁结彻底烟消云散,脑子更加活泛了,她继续道:“若是怨恨琼楼悦坊的这人货生意,便更痛恨这藏人货点,捣毁和杀害李大宝这个接线人一家不说,那人定然还可能会对村子下手,无那些村民佯装视而不见的包庇,或偶尔的同流合污,这窝点也存在不了。”
“村民无事,村子无事,反而是李大宝一家出了事,只能说明,此人与李大宝一家结的仇怨更深。”
也是因此,她排除了那些凄惨女子死掉的冤魂作怪的嫌疑。
如果是那些凄惨女子的冤魂作祟,这村子恐怕不会这么平静。
这关窍不细细思索,连通不起来。
见李大宝家死人,人货生意窝点罪魁祸首死得无声无息,那些村民受惨案的惨状所摄心神,旁的想不了那么多,只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冤魂作怪。
县衙查了好些时日也没结果,更加确定了他们心中所想,也就无人再往里头深究其他关窍,就只会认为是李大宝造孽,才使得怨鬼反噬自身而亡,罪有应得。
怕县衙也是这么认为。
背后行凶之人更是想要他们如此以为,以此置身事外。
这世间有修仙人士,有妖魔,有鬼怪更不足为奇,何况是鬼怪作乱。
不过,他若想置身事外,让旁人拿捏不到他,应是做完此案,销声匿迹才是,怎么还牵连到了漳州城?
莫非漳州城也有其仇人?
“既是李大宝的仇人,那是何人?”
“李大宝的仇人?某想,这里可能有痕迹。”
一声插入进来,接过了她们的话头,两人循声看去,男人一身青衣站在屋檐下,脸上带着风光霁月的笑容,面上一派温润。
这位世家公子似乎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无时无刻不长衫玉立,收拾得人模人样,让人不管哪一刻瞧过去,都是他最好面容的模样,此时面上混着罩头晃下来的阳光,又多了几分耀眼夺目。
两人便在这一瞧之中,齐齐晃神了一瞬。
清艿率先回过神来,对他这副模样嗤之以鼻,率先丢一句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嘲讽,“难为钟公子,混在凶案现场血堆里还能保持这么体面。”
“师姐,别这么说。”
瑶迦跟着找补一句维护,迈着轻快的脚步率先走到钟景面前,神情带着严肃和隐隐的期盼,“钟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玉面公子对于一名仙子牙尖嘴利的嘲讽浑然不在意,不知是不在意说话之人,还是不在意那评价之词,总之面上还端着那一副微笑,好脾气得过分,他侧了侧身子,给瑶迦让出路,一面引着她朝着第二进院子走,一面道:
“是发现了些东西,就在这第二进院子中,瑶迦仙子跟某来。”
丢出去的话得不到回应,宛如一拳挥在棉花上,清艿盯着不远处的“老狐狸”还在言笑晏晏地勾引自家小姐妹,沉沉吐出一口气,心底里漫过一丝无力感,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上去。
第二进院子比第一和第三进院子小太多,方才匆匆一瞥都觉着小,凑近查探更觉得小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钟景带着她们踏入的地方是一间逼仄低矮的小厢房,门檐不足八尺,清艿一个女修当中高个,路过都不自觉地低头缩脖子,钟景一个七八尺的男儿更是不用说了,把头低了又低,腰弯了又弯,勉强擦着门头才走进去。
瑶迦身形娇小一些,却也觉得有什么悬在上头让人十分地不舒适,三人进了厢房,都不由自主地缩起脖子来。
只因那厢房内不止门头低,便是里头的天花也高不了门头多少,不过得亏是拱顶,几人得以站在拱顶最高的位置,直腰喘气。
瑶迦清艿二人气儿刚缓过来,又被周遭的拥挤逼得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加诸灌入鼻间的酸腐味着实不算好,两人急急调息,吐纳,将岔入口的那味儿排出去,缓了好一会儿,鼻间没有那一股令人不适的味道了,瑶迦和清艿才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很小的厢房,拥挤得仅仅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不大的方桌,甚至灶台就在那方桌后,中间间隔仅够一人通过的距离。
灶台旁边便是一个窄窄的高柜,整个柜面都破旧不堪,上面遍布岁月的痕迹,蒙上了厚重的灰。
吃放睡觉都挤在一个地方,可想而知,这一块地儿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三人挤在方桌和床之间。
左手边上是一张床铺,瑶迦细细一瞧,愣了愣,乍一看那床铺干净整洁,她还以为真就一张床。
细细一看才发现,并不是。
那些破旧蒙灰的床铺下方竟是一块一块石头垫起来的。
瑶迦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去,翻了翻上头遮盖整齐的旧被褥,一翻上面的缝缝补补麻布床单,下方就露出了破旧勾丝的烂棉花褥子芯。
散发着有些厚重的尘味,再往下一翻,便是一张老木做的床板,就垫在石块的上方,木板一块一块拼在一起,虽然不是那么平整,比起睡石头,却也好上许多。
这张粗糙的床铺也没有多宽敞,两个大人躺上去勉勉强强够,却不能翻身。
可这灶台上的破旧锅碗瓢盆可以看出一家三口的痕迹,两只破旧缺口的大碗和一个还算完好的小碗垒在一起,三双竹筷树立在筷筒里,小木勺浅浅冒出一个头,整个屋子虽然小,却透着一股朴实寒酸之后的温馨。
瞧着心头发酸发软。
“这是……一个小家住的地方?”
瑶迦斟酌着开口。
“是的。”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垂眸瞥了她一眼,唇角的弧度不变,继续道:“这二进的院子厢房不多,这是唯一一间配备齐全的厢房。也是唯一一间带锁的房间。”
钟景说着,朝着他们刚才进来的小门一指,仅供一人通过的房门上挂着一个生锈的铁环,铁环上垂落一只生锈的铜锁。
“其他厢房门都是敞开的,某前去瞧过,屋里头都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唯有这一间,锁虽然被撬开,但是屋内整整齐齐,仅有那柜门微敞,被人打开过。想来应是官府之人例行公事搜查过,却没有多花心思。”
瑶迦走到柜子边上,拉开微敞的柜门,里头尘腐味更重,里头没多少东西,仅有一个缝缝补补的破旧床单裹着一个老旧的拨浪鼓被丢弃在角落,仿若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翻了翻那破旧的褥单,没翻出什么东西,瑶迦收回手,继续问钟景,“其他房间呢,与这房间有什么不同?”
“其余房间并没有这般齐全的东西,皆是床铺紧挨着的大通铺,应是那些这家主人的仆从所住之所。”
清艿:“这么说来,第二进院子是给仆从住的?”
钟景:“若某没有猜错的话,应是如此。”
“那这住所,约莫是李大宝的亲戚或是友人一家所住,或是有家生仆从一直居住?”清艿跟着环视四周思忖。
“我觉着是亲戚。”瑶迦道。
“亲戚?”清艿一愣,“为何这般说?”
瑶迦道:“李大宝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和那‘商队’搭上关系,从而成为中间人。既是如此,那么他便不会继续结交一些不能给他带来利益的,更不会允许一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助力的友人住进家里,且商队来此之前,全村都不是那手头宽裕的富贵商民,便不会有家生仆从,只有亲戚。”
“唯有亲戚,割舍不断的血缘关系使他无法推脱。”
清艿:“可这亲戚便也是个穷的,对他又有什么助益呢?他一样没有理由让人住进来才是。”
钟景推测道:“或许,这家屋主还是爱面子的人?”
这话一落,两个姑娘都朝着他看了过去,钟景面上带着和煦的笑,继续道:“既然屋主已经成了这生意的中间人,明面上也算是成了恶人,为了消除业障因果,他定会做一些能博得好名声的‘善事’,接纳一个无助力的友人,对他没有帮助,且也有养虎为患之忧。接纳一个亲戚便就不一样了,亲缘关系扯不断,便是没有助力,他还能获得一个亲厚家人的好名声。”
“有道理。”清艿扯扯唇角,虽然面上还是不怎么服气,却还是道:“看来钟公子也算是一个博览群书之人,颇有学问之人。”
钟景面上还是一派谦和,“不过正常的事因揣摩推演,算不得什么厉害本事。”
说着又是一顿,像是不经意看向瑶迦,“瑶迦仙子以为呢?”
陷入思绪中的姑娘被他这么一唤,回了神,面上有几分凝重,“李大宝这亲戚一家怕不是那对他毫无助力的。”
钟景一愣,“仙子是有什么新的见解吗?”
瑶迦沉吟片刻,却没说自己的见解,反而问他:“方才公子说,能推测出来李大宝一家的仇人,才带我们来了这里。公子以为,这里住着一家子生了仇恨?又是怎么生的仇?”
钟景想了想,道:“屋主将亲戚一家安排住在此地,与仆从混住,便也是当了仆从来使唤的,怕是这期间生了什么变故,才致使与这一家子生了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