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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与凤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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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里当“人货”的,除了极少部分是自愿之外,大多数都是被掳来的。
有刚成家的年轻妇人,也有未出阁的少女,他们过分到甚至连母女一并带过来,并让女孩亲眼见着母亲受人凌辱调教,美其名曰,孩子要从小教起,才懂得伺候人。
可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伺候,哪里懂得成年人的那些事,只知道这白花花纠缠的□□之下,母亲眼睛里的惊惧屈辱,空洞的一双眼瞪得大大的,早已失去生机。
农夫农作归家偶尔经过李大宝的院墙边上时,都会听到令人脸红心跳不已的声音,每每他将要沉浸地听进去的时候,总会听到女孩稚嫩的声线,不停地叫着娘,哭喊着想要制止着什么,无人回应。
这时候,农夫便会犹如梦中惊醒,脚步盘桓了会儿,最终还是狠狠心,快步离开那墙根处。
到最后甚至再生怕听着什么,他想方设法地绕开李大宝家,不愿再靠近,安慰着自己,只要没听到那些声音,自己就不算是帮凶,和那些兴致勃勃加入“调教”队伍的人自然就不一样。
他掩耳盗铃这般想。
可没过多久,他离得远远的还是能瞧见李大宝家的院子,粗粗的两根竹柱子之间,以往晾晒着衣服的地方,挂着一个人头。
仔细来说,那并不是人头,而是上吊之人的头露出了院墙。
脖颈处的细绳绕了一圈又一圈,连带着竹柱子都弯了腰,沉甸甸的,远远看去,就像是悬浮在院墙上头,怎么看怎么诡异。
农夫一瞧就软了腿肚子,撑着两条像面条一样发软的腿滚回了家。
门关起来,眼睛闭起来,那眼前的一幕幕还是挥之不去。
他哆嗦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再后来,他再也不敢朝着李大宝家的院子瞥过去一眼。
他不瞧不听不看,并不代表从此之后就和李大宝的院子划清界限,他还是能听到村子里邻里的交谈。
他们背地里,表情尤为不齿地谈论着,说李大宝家又死人了,说李大宝越来越不顾忌了,那声音传出来总十分扰民,又说那些人变态到已经不满足掳掠母女了,甚至还带回了母子。
母亲被调教做了妓,儿子被教着当小倌。
他们谈论李大宝和那些人怎么怎么丧尽天良,义愤填膺,说到激动之处唾沫横飞,言语中大有替天行道之举。
可第二天,对于李大宝家发出的声音,他们又关起门来,犹作没听见,甚至于见到李大宝仍然是客客气气,点头哈腰,嘴里骂人的话拐个弯儿又变了味,夸起李大宝来就如同李大宝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是多高尚的圣人,造福了他们村子。
虚伪至极。
农夫说这些的时候,满脸悔恨,带着对李大宝的厌恶。
当瑶迦问到,为何他们村子里的人不离开的时候,农夫又嗫喏地说,这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家乡,相当于他们的根,他们怎么能离开呢?
可是他没瞧见的是,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面上也是一副怯懦的模样,眼睛闪烁着,带着心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一样的虚伪。
瑶迦能想象那个画面,农夫说的那些,在她的脑子里自动生成了笔,一笔笔勾勒出了当时的场景。
好似身临其境一般,她看到了李大宝院墙里的绝望,看到了街头巷尾兴致勃勃说着此事的村民脸上的虚伪,看到了任人性罪恶的一面。
她以为最凶恶之人,她在藏仙宗已经见过了,如浅芙师妹,如那些嚼舌根的同门,如坑她一遍又一遍的还没有任何愧疚的是兄弟姐妹。
可听完这些,她才明白,她见到的人,无论是谁,远远都没有这里的人险恶,没有这里的人虚伪。
以前她没机会下山,总觉得外头的世界如花似梦,能下山一回都是奢侈,现下她不禁有些迷惘,这藏仙宗外头的世界当真那么美好吗?
话音一落,李大宝家也到了。
瑶迦一抬头,就看到了李大宝家高高的院墙,比那院墙还高的是那两根竹竿,粗粗竹柱子弯了腰,两根柱子之间的细线还挂着什么,随风摇曳,极尽苍凉。
血腥味飘入鼻中,浓烈得令人作呕。
院墙旁边是一扇紧闭的棕红色花梨木木门,木门雕花精致,丝毫不比仙家宗门内部的殿门差,只上头蒙了些尘,官府的封符打了个交叉松松垮垮地挂在上面。
靠得越近,越是能闻到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从门里透出来一般。
李大宝家院子很大,又靠近那山丘之处,索性依山而造,就藏在一众茅草屋或是瓦房之后,藏在高高的灌木丛里,在县口牌坊那里往这看,是看不大清的,也让它完美地在这小县城里隐了身。
三人并未去碰那封符,只往那高高的院墙一跃,轻而易举地就到了院墙内。
院落的规模很大,大门后是一方十分广阔的空地广场,两侧皆有厢房坐落,是为前院,广场再前方一些是一方一块圆形花圃,不大,此刻缺了人打理之后,草木耷拉着脑袋,大半部分都已经枯死。
再往前就是另外一进院子……
他们在外头瞧见的那两根弯弯的竹竿子实则树立在外墙的右侧,不十分贴墙,旁边是松松垮垮敞开房门的厢房。
如果没能瞧见那满地青砖上的黑沉血迹,如果空气中没有弥漫着浓厚几乎呛鼻的血腥味,这或许是一座十分耐人寻味的雅致院子。
可惜没如果。
院落里没有任何尸体,应是被官府收殓了。
接连外巷的墙面上有喷溅上去的大片血液,地上还有凌乱不堪的血脚印,很杂很多,不知是官府的,还是属于李大宝他们的,除此之外,还有零零碎碎散落四周的物件儿。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止如此,上面还染着一股霉臭味。
前院比较大,青石板地面血迹斑斑,呈喷射状的大片血迹不多。
几人凭着面前的摆设情状猜测,这里应是李大宝等人关押调教那些“人货”的地方。
农夫说,李大宝院子出事那夜,他的院中没有多少“人货”,大部分已经送到了漳州城内的窑子里,剩下的只有一些过于执拗的不服管教的,或是“伤”得有些过分,还没养好身子,不便出行的。
李大宝平时院里没请什么府兵,关押“人货”都是上锁,到了夜晚,饭里会下软筋散,给人手脚锁上沉重的铁链,让人能自理,却不能逃脱院子。
讽刺的是,那些不便行走的“人货”没事,反而李大宝一家七口全死了。
是以,外头的人才会猜测是不是在院子里的死去的“人货”冤魂杀的人。
简单环视四周之后,三人决定兵分三路,清艿去查探那些敞开的厢房,钟景则是四处探寻一些容易被忽视的犄角旮旯,看看死者有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东西。
剩下的瑶迦顺着那杂乱无章的血脚印查探。
血脚印是从里面的院子里延伸出来的,歪歪扭扭终止在大门口。
瑶迦回头,就看到后面大门上明晃晃的几个血手印,从上到下,拖拽下来,似乎是有人想要跑出去求救,结果刚碰上那大门就被什么给拽走了。
她拧眉看着那血手印一会儿,上面的抠出来的斑斑指甲印记和琼州悦坊的有点像。
收回视线,她往血脚印来时的院子走,走进第二进院子,比前院小上许多,布置简单。
瑶迦匆匆往两旁瞥了眼,厢房门都是打开着的,但是没什么血迹。
血脚印还在往里延伸,瑶迦便继续朝前走。
越朝前走,那血腥味就越发浓郁,往鼻间钻。
喉头涌上不适的酸涩,瑶迦咽了咽,将那一股要翻涌而出的涩味给咽进去。
眉头越蹙越紧,脚步不停地往里走。
直至跨过第三进院子的门槛,她瞧着面前的一幕,哑然在原地。
这里像是被一盆血从天上泼下来一般,触目可见的红。
门上,墙上,地面,甚至边边角角点缀的花卉草木上都染了血。
连她刚刚踩下去的那一块地面也是红的,发沉,泥泞。
瑶迦垂目抬脚,俨然一个明晃晃的血脚印。
这里的血多到,染了灰砖,还未发干。
眼睛仿佛被血腥味堵住,视野里都像是染了红雾。
瑶迦抬步缓缓朝里走,触目可及,比之前面的两进院子更乱,床单,衣物,器物儿,轻的,重的,四处可见。
血脚印更是满地都是。
凌乱无序,没有任何方向。
有拖拽的血痕,有大片大片喷溅的血,扑上墙,染成血红的花海。
看着看着,瑶迦突然福至心灵一般,扭头转身,走到敞开的第三进院子大门边上,将门一拉。
发沉的花梨木被她使了点劲儿扯到一半,看清了门后的痕迹。
断甲还插在上面,指痕一道又一道,带着绝望呈现在她的面前。
血迹斑斑的红色手印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将门上拉环附近都染了一遍,拉环更是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瑶迦确定,这门在那天出事之前,是紧闭且锁上的。
关闭的大门,将这一方更加雅致奢华的地方圈了起来,成了天然的……
“……屠宰场吗这是?”
瑶迦回头,就见后头跟过来的清艿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瞧着这里头的情形,饶是见过再多的世面,面上的惊愕也藏不住。
一踏进来,她被那血腥味呛得忍不住咳了两咳,忙不迭掏出一方帕子捂住口鼻,一边捂,一边也给瑶迦递了一块。
瑶迦摇了摇头,没有接那帕子,“我不用,多谢师姐。”
她的小脸有些发白,眉头紧蹙着,面上是一派严肃,“这里恐怕就是李大宝一家七口真正遇害之地,我再仔细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说着,她便一头钻进了那一间间敞开的厢房里。
见瑶迦如此,清艿也没耽搁,转身朝着她对面的厢房走去,一并查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