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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祭祀前叙 ...

  •   没想成那雨像是为了催促许景成进屋,不光继续下了起来,还愈发的大了。水珠划过叶片落入他的眼中,却并没奏效,只是被粗鲁的驱散了。
      脑子里的繁杂的思绪渐渐缠绕成绳结,越来越紧,逼得他有些窒息。
      “小成?哎,还真是你!这雨下这么大,怎么还在外面淋着?快进来,回来别再生病了。”
      许景成猛地回过神,偏过头看着阿婆在门口招呼着,心中那股陌生感又蓦然出现了,但被他压了下去。
      他没来得及再管那满腔的疑问,阿婆身体一直不好,禁不住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他于是忙过去把她搀进了屋。
      “你回来的正好,我今天熬了些红豆粥,你也来吃些。”
      老人有些急的用陶碗盛了粥,递到了桌前,待许景成吃完,她又忙着去刷那碗筷了。如此这般,好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做。
      “阿婆,我来吧。”他过去想抢走那沾满肥皂沫的碗,但被轻轻地推开了。
      “哎哟,你难得回来一次,哪用你来做这些。”
      “可我看您有些不舒服……”
      “没什么,阿婆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每年这个时候元宝纸钱什么的都应该备好了,可今年实在没什么精力,所以折的慢了。”
      阿婆家本来就在采光不好的巷子里,平日晴天时至少能去阳光充足的地方做活,可每年清明恰逢雨季,年复一年,老人的视力退化的愈发的快了。每年的祭奠不能怠慢,老人家除非万不得已都坚持亲自准备。
      “剩下的我来帮您折完吧,您现在抓紧去歇息,碗筷也让我来洗。”
      阿婆额头的皱纹舒展了些,“别忘了备些新的符纸,切记切记。”
      历年来,不论白叟黄童,只要是这村中的活人,从准备祭品符纸,到举行仪式,都要全程参与,因此几乎所有学习血符术的孩童都对这些流程烂熟于心。
      这就要说起原本许景成打算去的山了,说是进山,但大部分群民也都会止步于山前的林中。这其中种满了栀子花树,相传这些绿植早在村子之前就长在这里,经年累月吸收着大自然给予的精华,又因用栀子花木做出的纸符极为好用,故此成为了祭祀的不二之选。虽说平日里的符大多用黄麻纸就好,不过一般血符师身上还是会携两张栀子花木制的,或是为了保平安,或是真的会用到。
      许景成曾听阿婆说过,在血符师极少的年代,人人都只用这种特殊的符纸施术,后来人们普遍念着传承,学术的人愈发的多,不过大多学了半辈子也只是略懂皮毛,只能私下用朱砂画好的符施些小术,像他这种难遇的天才,被培养到现在这般地步,是有权利使用最好的符纸的。
      许景成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将所有的物什都备好了,在确认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再下后,他披了件外套准备进山砍些木材。巷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下雨时村民大多都在午休,这阵应该还都没醒。
      也好,那些人大都认识他,要是碰面免不了很久的寒暄。他还有要紧事要查,不想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身着一袭黑衣的他从雨的缝隙中穿过,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考虑到采山里的木头做符限制身份更加稳妥,曾经一位祖先便用写了术式的桃木做成栅栏,将这山林和村子劈开,后辈只能用血符师流传的术进出,自此也控制了符的数量,预防了无数灾祸。
      到底失忆还是波及到了术式方面,许景成终是想不起来咒术了,只好托萍娘帮忙解开来。
      “回来的时候还是需要确认一下才能开,随便写张符用就可以,他靠血识人。”
      “还有,不是给你伞了吗?怎么,就这么喜欢自己病怏怏的?”见他还是一副湿漉漉的样子,她没忍住骂了两句,“明天记得把伞还我,清明过后要是让我见到你得一点病,小心我把你所有的符都收走。”
      萍娘心知肚明,城市里的生活极其安全,许景成备了这么多符不过是灵气充足,没事浪费着用来传送罢了。
      不过他从小就体弱,后来被发掘了天赋后,前辈们让他闭关苦修,更是不顾及他的身体状况。灵力强是修炼出来的,充足也只是表象,吃些专门的药能补上。
      但许景成的病根早就落下了,萍娘记得很清楚,她常常把灵药换成补气血的汤,哄着许景成都喝下,再趁前辈们外出的时候拉着他在村子里到处跑跑,身体上的损伤才稍微减少了些。
      她没有体验过被关怀的感觉,但她愿意学着呵护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竹竿,仅此而已。
      “……姐?”
      她回过了神。
      “最近没有休息好吗?你也别进山了,你家那份符我顺手做出来就好,回去歇歇吧,伞明天给你。”
      这么多年了,脾气越来越倔,但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哄人。
      小兔崽子。

      可能是因为多少加了些上等灵气封印的缘故,许景成总觉得这林子胜过他见过的太多阵里的佳景了。
      距离上次进来砍树……好像已有两年之久了。周遭的变化倒是不多,应该也是多亏了前辈们的照料罢。
      昨天那雨下的着实扰人心烦,浸湿的落叶铺满了泥泞的路,走两三步就会打滑。好不容易到了栀子树林,没料想离村子近的部分已经砍的干干净净了,什么照料之类的话….
      ——当我没说。
      许景成叹了口气,勉强拖着斧头往远处走了些。不过他没想到,这一走少说有一百米远,沿途的木头被人砍的无比干净。不过除了这点可疑之外,空气中弥漫的血气也让他警觉起来。
      不对劲。
      这种情况他碰到过不止一次了,但好像从未如此严重过。树林旁边有一条还算宽的河流,他不止一次被阿婆告诫,在林子里遇到任何情况别急着沿路返回,先往河边跑,相传是有神仙驻扎在此处,能护他周全。
      不过许景成这么做到真不是因为这个传说,他单纯觉得在河边战斗比较公平,比在林子里见不到影子强很多。
      口袋里的符纸还剩些,幸好之前霁笙给了他个空烟盒让他专门装备用符纸,虽说当时他觉得纯属多余,这会儿倒是帮大忙了。
      “赚点钱你还知道存着呢,符纸不比钱金贵?怎么就不知道存一点保命用?你什么时候能听听劝?”
      ……
      不过,许景成等了许久却也只等来了几只个头不大的野猪,而他们是绝对没有能力将林子搞成这幅样子的。
      他刚要松一口气,身后却猛地出现水花飞溅的声音,他胆子还算大,于是漫不经心的扭过头去,却看见了一个孩子正蹲在河边用水洗脸。
      要知道,非山中生物和村里的血符师,是没有人能到这片区域的,更别提这是个他不认识的小孩,甚至坦然的在河边洗脸。
      这下多少需要警惕些了。
      许景成一面用符纸巧妙的把手划开一个小口,沾了些血准备着战斗,一面盯着林子和那怪小孩的动静。他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不过他也不敢动。一直到那孩子起身转了过来,看见他以后快步走到了面前,他这才往后退了一步。
      说他是怪小孩还真是没有错怪:被水浸湿的碎发贴在耳边,露出的皮肤无比惨白,一边亮黄色的眼珠上嵌着个极细的瞳孔,另一边是空空的眼窝,笑起来虎牙有些反光,身上穿着的衣物补丁一片,光着的脚丫脏兮兮的,却没受一点伤。
      “你回来啦?”
      小孩凑的越发的近了,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这下可以说是有些惊悚了。
      “早就知道你要来,刚洗了脸准备去迎你,怎么来的这么急?”
      许景成本来就不擅长交际,尤其面前的这位自称认识他的还长得这么有特色的情况下。
      “嘿嘿,知道你不记得我了。无妨,你是来准备祭奠的吧,林子里的那些家伙最近不大安分,我来教训他们便是。我这有点符纸,都是栀子木做的,拿去用吧。”他把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符纸一股脑的塞到许景成的口袋里,然后又笑了笑。
      他不笑倒还好,这么一笑,吓得许景成赶忙把符纸拿出来检查。好在确实都是没用过的,不过从泛黄的程度能看出来,这纸存储的时间相当久了。
      拿着上好符纸的怪小孩见许景成一直没什么反应,似乎也没了耐心,转身往山那边跑去了。许景成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壮着胆子喊了一句:“喂,你叫什么!”
      “叶子!”对面喊回来一句。

      可能是真的吓傻了,许景成把那一沓符纸抚平塞到烟盒里,听话的沿着河边直接回了村子。阿婆见他有些失神,也没多问,急忙冲了杯糖水,又折了门口树上的一点嫩芽让他咽下,这才放下了些心。
      “我的乖乖,你这准是撞邪了,快到日子了本来就乱,符纸的事儿阿婆自己想办法啊,你好好歇着,帮忙布置布置场地就行了。”
      “阿婆,我没什么事的,符纸的是还是我来……”
      “小娃娃别嘴硬,去了趟林子空手回来,眼里又失了神,谁知道你这是撞到什么了。”
      “真没事,再说有危险了我还有符纸……”
      “哎哟,那符纸不是什么都管的了的!阿婆知道你厉害,比你厉害的未知生物太多了,你被抹了记忆也很正常。现在快躺床上去睡一觉,起来再去帮忙摆贡品,明天就要走街了!”
      许景成其实没忘了那个怪小孩,不过阿婆倒是有一点没说错,他确实脑子有些乱,这么多常理外的事连着发生,消化起来困难了点。
      算了,还是好好睡一觉再想吧。许景成把外套脱下,掸了掸刚刚在林子里落下的灰,又摸出来根红绳,一端系在门把手上,一端系在了手腕上,然后便倚在床边睡去了。不只是他,整个村子的居民今晚都要这么做。毕竟,临山的村子本就怪事多,再有祭奠前要是出了差错,可是对先祖的大不敬。
      可是,一想到傍晚见到的怪小孩,保险起见,他还是把那沓来路不明的符纸塞进了衣柜里。
      或许是太过劳累,许景成的意识很快便模糊了,唯一意料之外的是今晚他并没有进入到阵中,似乎是因为阵主的排斥,不过他并不想深究原因,毕竟明天的祭奠会相当辛苦,当下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持体力。
      长时间的体力匮乏也没能让他的睡眠好上一天,但尽管如此他仍未能发现——
      家门口的栀子花树被人折去了明显的一枝,枝干断裂的地方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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