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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不会再存在的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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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
在那耀眼光芒顷刻间夺走所有视线之时，少年呆呆地伫立在冰原之上，他的双眸淌血，视野之中再不见任何景色，只有一望无际的空洞的黑。
然而目不能视的现状并没能牵动他半分的情绪，那所有的惊惶和恐惧全都来自于周遭瞬间沉寂下来的环境，他听不到任何狂风席卷的怒吼和电闪雷鸣的轰声，脑海里残留的属于乌克娜娜的嗓音只剩下光芒映照大地之前的那声无力的魔咒。
“你在哪里，娜娜？娜娜！”
谜亚星惶急地呼喊起来，他脚步踉跄，凭借着记忆中少女所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赶去，彻骨的寒气从脚下冰面不断攀升，将他的前行绊得虚浮而又不稳，甚至在鞋底划过冷硬冰面的尖锐摩擦声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娜娜……”过度使用过魔法后的身躯虚弱无比，再难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张阖的薄唇仍在执着地叫着她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彻底驱散从脑海灌注过来的疲累意识，让自己不会被扯入沉眠之中。
“他真是个傻子，不是吗？”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在遥远的地方，模糊得让谜亚星听不真切，但他还是认出来了，这是乌拉拉。
她没死，她在和谁说话？
她在和娜娜说话！
强烈的认知鼓动了他，但那份欣喜若狂终究还是被脆弱的躯体压制住，纵使他咬紧牙关想要挣扎着起身，但直到血腥气充满了口腔，也依然没能挪动分毫，从脑海传来的混沌感越来越重，他的意识愈发模糊起来，但那失了焦点的眼眸仍旧无力地抬着，望向他看不见的远方。
“姐姐也是傻子，明明只要乖乖接受好我安排的一切，我们就可以重新获得幸福了，可我最终还是没想到，最后破坏我们幸福的竟然是姐姐你……让我和傻瓜乌拉拉彻底融合，然后和她一起把我抹杀，哈哈……可惜现在的我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压制她的意识，我失去了力量又怎么样？她也一样回不到你的身边去。”
乌拉拉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怔然望天之时偶尔的低语。谜亚星听不到乌克娜娜的回应，偌大的刑场只回荡着乌拉拉低缓的嗓音。
“你想说那不是幸福吗？但至少比什么都失去的现在的姐姐，要幸福得多啊……你期盼的美好世界，我来为你打造，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那样不好吗？那样不好吗……”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姐姐，我不需要你可怜，也并不觉得这样子的自己很可悲。”
“怎么，那种表情，又要哭了吗？姐姐还是那么爱哭鼻子啊。”
“这幅样子就别挣扎了吧，血会越流越多的，你看看你，姐姐，几乎要被红色完全覆盖了……别这么一副流着眼泪想要抱我的样子，那边的谜亚星或许比我更加需要你的安慰。他好像看不见了，刚刚的光芒让他短暂失明了吧？身体也因为魔法的负荷快支撑不住了，可还是傻傻地想要来找你，跌跌撞撞的，像找不着心爱宝物的小孩儿。”
“嘴唇在动，想要叫他的名字吗，出不了声很痛苦吧？真可怜啊姐姐，你看，这就是阻止我的代价啊，如果一开始听我的话，就不会有这一切的发生，我可以让你们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像我一直以来梦想看到的那样。”
“……可惜，这都不会存在了。无论是我，还是这个美好的未来。”
话末的叹息中带上了一声极其浅淡的呵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谜亚星半抬着眼皮，随即听见有衣物摩擦冰面的声响，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中。
谁在向谁靠近，他模糊地想。或许是乌克娜娜，像他一样挣扎着挪动无力的身躯，然后带着满身的鲜血和寒气给乌拉拉带去一个温暖的拥抱。
“……姐姐，你是傻瓜吗？”少女的声音好似哽了一下，压抑不住的水汽漫上喉咙化为了低低的呜咽。
他猜对了。
意识开始混乱的少年唇角裂开一抹笑容，无法视物的眸子向下，映出冰面那一片浑浊的白。
空气里再次传来了乌拉拉的声音。
“我明明想要恨你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但你把它给毁了。姐姐，你知道在梦境里流浪有多难受吗？”乌拉拉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面对着虚假的一切，不断地经历可怕的噩梦。即使我可以给创造出来的乌拉拉编织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梦境，可我却始终保持着清醒，只能看着那个仍旧单纯的自己在虚无的幻象里享受可笑的幸福。”
“只有偶尔在梦里与你相见的时候，我才能说服自己，这些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我还能有再一次陪伴姐姐的机会，哪怕是在梦里。”
“抱这么紧，姐姐在心疼我吗？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要这么温柔呢？别忘了我可是在上一秒还想要毁灭世界的大坏蛋啊……姐姐，你看，这是奈亚宝石，你把她打碎，就可以完成救世者的使命，把我彻底抹杀在这个世界。”
“干嘛这样子哭着看我啊，我这是在帮你实现心愿不是吗？姐姐，来，拿着它，做你该做的事……我已经做好消失的准备了，上一次没有好好和姐姐告别，这一次终于可以弥补遗憾了，如果你舍不得，那就让谜亚星来做也是一样的。”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谜亚星的手指动了动，那靠着意识的拼命挣扎才勉强换回来的些微力气，又被他用来一点点向乌克娜娜所在之处靠近，即便寒气从冰面贴近皮肤再透入骨中，让他脸色愈发苍白，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但极速流逝的体力最终还是迫使他停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一副拒绝的模样？我不懂啊，姐姐。”
乌拉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透出几分迷茫，但她很快又沉默了，四周霎时变得寂静，谜亚星只能听见自己喉间传来的艰难的喘息。
不知为何，一种没来由的心慌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随着无边的死寂愈发浓重，直到耳中飘进乌拉拉一声惨然的轻笑。
“你希望我再进一次梦里，让大家安全离开，而你会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残忍啊？”
崩溃的哭喊最终响彻整个天罚之地，谜亚星在听清她那所述话语中的含义之后，只觉得那比冰面还要可怖的寒凉，一点一点地爬上了他的心脏，甚至于将那快要把他扯入沉睡的模糊意识都驱散了几分。
“不可以……”
堵上喉咙的血腥气让他的声音沙哑无比，他慌乱地挣扎着，拼命想要向乌克娜娜的身边赶去，然而身体那无法承受的负荷还在不断想要压垮他的神经，最终把他锁在了无法动弹的脱力之中。他只能死死地睁着眼眸，看向他无法到达的那处。
像是奇迹一般，模糊的视线竟有一瞬间恢复了清明，那漆黑的眼眸映出了远处于血泊中相拥的二人的身影，他看见乌克娜娜向他扬起一个微笑，缓缓开阖的嘴唇道出一句无声的“对不起”。
心脏好像在这一刻空缺了一个部分，被穿过的冷气刺得生疼。
在他的世界再次沉入黑暗之前，谜亚星看见乌拉拉望向他，苍白的面容上是和他一样的绝望。
“好啊——”
她的声音变轻了，好像随着拂过的微风逐渐飘向远处，最终完全归于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当谜亚星从混沌的空白中醒来之时，周身的寒气早已消失，他能感觉到有和煦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但这点微薄的温暖终究驱不散心脏某个角落不断盘旋着的寒冷。
“娜娜……”喉咙发出了嘶哑的嗓音，如干涸裂开的土地。
“不会再有乌克娜娜了，”回答他的竟是艾瑞克，这道总是温和有礼的嗓音现下也带着几分历经风帆的悲凉，“她让乌拉拉编织了最后一个梦，把我们送进了这里，焰王和潼恩正在寻找梦境的出口，很快，我们就能回到学园了。”
“……”谜亚星缓慢地闭了闭眼，即便他的眸中仍然映不出任何事物。
“飞云说，他做了无可挽回的事，希望你能原谅他。他已经和乌拉拉求情，把帝蒂娜完好无缺地送了回来，但作为代价，他也必须留下……虽然这个代价是他自己提出的。时间空隙已经濒临崩塌，不过靠着乌拉拉的力量还能勉强维持下去，而时间之门，永远也无法打开了。”
艾瑞克低沉的叙述着，他转头望向谜亚星，却发现他的神色毫无变化，半睁着的双眸之中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但在目光下移之后，艾瑞克看见了他无力垂于腿上的左手微微拢起，拇指指腹不间断地摩挲着指间的银戒，仿佛魔怔了一般。
他叹了口气，叫来欧趴，让他为谜亚星再进行一次治疗，以便待会儿可以安全地穿越梦境，而他自己随意挑了个方向，也去寻找梦境的出口。
欧趴抿着唇，沉默地在谜亚星身边蹲下，抬起的右手缓缓释放着治愈的魔法，看着眼前人一动不动仿佛失魂的模样，愈发于心不忍。
他在找到谜亚星的时候，看见他身前的衣服全是在冰面匍匐爬行造成的血痕，全身冰凉无比，面色苍白得可怖。他似乎早就失去了意识，但却始终保持着向某处靠近的姿势，就连指尖都还死命地抠挖着冰面想要借力向前，那力气大得欧趴几乎以为要掰断他的手指才能让他放手。
而就在他的不远处，欧趴看见了虚弱地靠在了乌拉拉怀里的乌克娜娜。
那一刻他很想大声质问乌克娜娜为什么留谜亚星一个人那么拼命地向她靠近却无动于衷，可当看到她看着少年脸上挂满了泪，嘴唇张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时，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如果可以，消去他的记忆，让他忘了我吧’，”乌拉拉低哑的嗓音在说完最后的交代后，忽而顿了顿，将乌克娜娜想要表述的话语代替转达出来，“‘我不想让他一直痛苦下去，拜托你了，欧趴’。”
彼时欧趴才在听完所有的安排而陷入了震惊和沉默之中，他听见这话后回过神，望向乌克娜娜哀求的双眸，从这复杂的目光里感受到了许多的情绪，最后连自己也觉得心内刺痛起来。
他是最开始见证谜亚星和乌克娜娜重逢的人，现在也成为他们最终再次分离的目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