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相思》南扬北

3、第三章 暗门

　　九月宫。

　　那本在司命袖兜消失的司命簿此刻正被素曦攥在手上。

　　不像小玉那般，在见到原本还给司命的簿子转眼间又出现在自家宫主的手上还能一脸镇定，小棠则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没控制住嚷出了声：“宫主，你是怎么偷到司……”话还没说完，小棠的头就挨了小玉一巴掌。

　　小棠委屈巴巴：“玉姐怎么打我？”

　　小玉：“问错问题了。”

　　“问错了？为什么？”

　　“这不是重点。”

　　“为什么不是重点？”

　　“……”

　　“那重点是什么？”

　　“……”

　　“玉姐，你别不理我呀！”

　　素曦听着后面小玉和小棠的对话，有些想笑。她转过身，先是回答了小棠的第一个问题：“偷到司命簿还不容易嘛。一片树叶，施个障眼法，不就骗到啦。”

　　听起来好像很容易，不过，小棠觉得有些奇怪：“司命星君法力也很厉害呀，怎么会看不透障眼法呢？”

　　“是呀，怎么会看不透呢？除非，”素曦脸上升起灿烂的笑容，“他不在乎这本簿子。更甚者，他想让我偷走它。”

　　“啊？”小棠更不明白了，“可是司命簿不是司命最重要的东西吗？”

　　“所以，”素曦抖了抖手中的簿子，“这是假的。”

　　素曦看着呆滞在原地试图理解的小棠，充满关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微侧了些头看向旁边的小玉，对她眨了眨眼：“你想问的重点是不是：为什么明知这是假的却还要偷过来？”

　　小玉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听完宫主的话也想通了些。既是个局，不入局又怎能更好地骗过布局者呢。把簿子偷过来，也好放松布局者的警惕心。”

　　素曦听完小玉的一番话，赞赏地点了点头。“不过，把簿子偷过来我还另有用处。”

　　小玉皱了皱眉：“可那假簿子上写的东西做不得数。”

　　“那就看真簿子上的！”

　　“您该不是要……”

　　“没错！”素曦右手拿着簿子敲在左手手心上，笑得肆意张扬，“给他们来个偷梁换柱！”

　　刚从“障眼法”里绕出来的小棠，这下又掉进了“偷梁换柱”里：“宫主要怎么偷梁换柱呀？”

　　小玉看了她一眼，这次没有一巴掌。

　　“料想他们假的也不敢做太假，起码现在知道真的司命簿就是这样的一本簿子。或许运气好的话，使用方法也一样。”素曦看了看手里的司命簿，“赌一把，去司命殿碰碰运气！”

　　说完便一个转身消失在小玉和小棠的眼前。二人对她的雷厉风行早已习惯，但还是缓了好一瞬才各自去做事去了。

　　而在素曦给两位仙子梳理前因后果时，法力也很厉害的司命星君正在因“看不透这小小的障眼法”一事儿而备受打击。不过还好，那簿子是假的。想到这，司命觉得好受了些，又觉得有些不妥。

　　他斟酌一番，还是决定向世子爷谏言：“世子，虽说那是本假簿子，但任其流落怕是不妥。”

　　“星君宽心，不必如此担心假命簿。何况那也算不得假，只是摘抄了真命簿的部分内容罢了。”

　　世子爷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嘴角微勾，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惯是他平日与人嬉笑的模样，只是现下他看司命的眼神着实算不得温和。

　　司命无奈低头，世子爷的这番安慰，和两天前来他司命殿游说他伪造一本假命簿时的口吻如出一辙。

　　没再理会司命一副低迷模样，容钰抬头越过他望向九月宫上空，剑眉微挑：她应该去了吧？

　　随即便脚步微快地向司命殿方向走去：“走吧。”

　　磋磨的时间也该够她考虑清楚了，再晚些，怕是两本簿子都见不着了。

　　容钰垂在身后的头发被风吹起，他脚步移动间透出稍许轻快。

　　开始才能结束，不是吗？

　　“不过没想到，那簿子竟真是这么使的，啧。”

　　与此同时，素曦在进到司命殿后，便开始四处翻找和怀里假命簿差不多的簿子。

　　正如容钰所料，素曦确实动过将两本簿子都拿走的念头。但她翻遍司命殿大大小小的柜子，甚至司命的坐垫下面她都仔细瞧过，愣是没找到一本簿子！

　　莫不是真被耍了？那司命簿该不会根本就不长这样吧？！

　　素曦气得捏紧了右拳头，朝身旁的墙上狠狠砸去。意料之外的，她的拳头并没有触碰到坚硬的墙壁，却是径直陷入了墙壁内。

　　这一出素曦着实没有料到。她蹙眉看着被墙吞进去的半截手臂，开始重新审视起司命。这么罕见的防贼手段，多少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素曦在墙里的右手转了转，并没有摸到什么。于是，她试探着将手臂再往墙内伸去，果不其然，她摸到了一本簿子！

　　就在她拿起簿子准备抽回手臂时，却不防原本仿若不存在的墙壁突然实体化，挤压着她的手臂发出“咔咔”的声音。

　　素曦痛得额头冒出冷汗，她咬着牙左手捏诀试图扩大右臂与墙之间的缝隙，好把右手抽出来。但在一番对抗下，那缝隙没有变大反倒是更小了。

　　右臂更疼了。素曦气极反笑：“好你个司命，机关算尽！可你还是算漏了一步！”

　　说着，她左手从怀里拿出了那本假命簿，随即左手攥着假簿子狠狠砸向墙内。在簿子碰到墙壁的一瞬间，她的左臂便被一股大力吸了进去。好在她反应迅速地稳住了身形，才免于出现脸砸墙的尴尬局面。

　　稍定了定神，她便左手摸索着将假簿子放到拿到真簿子的地方。给她施加酷刑的墙似是有些疑惑，犹豫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挤压她手臂的力量变小稍许，她便趁机迅速抽出墙内的手臂。

　　墙上的缝隙也紧接着消失不见，恢复成原先模样，让人察觉不出半点异样，而此时素曦的右臂已无力地垂在身侧。

　　她伸手捏了捏，意料之中，骨头已碎了大半。但好在东西到手了。

　　她启唇念诀，攥在右手中的真命簿被缓缓抽出，摊平悬浮在空中，而她却出神顿在了原地，迟迟没有动。

　　她想她可以继续逃避下去，可是不开始就永远不会结束。那个声音仿佛又在她耳边呢喃：“抓住它，到下界去，你想知道的都在那里。”

　　素曦伸出左手，悬浮在空中的命簿缓缓落到她摊开的手掌中。她在心中默念“林城”，命簿在她手中迅速翻页，最终停住。

　　不似假命簿那般字在纸上，真命簿的字是浮在簿子的上空中。一个个金色的字整齐地排列，诉说着林城下凡历劫的经历，以及，他过往在天界的种种，但再往后的经历却是模糊不清。

　　想来看清那部分的法子是不同于如今这个简单粗暴的法子的。

　　这果然是真的命簿！

　　正在这时，司命殿外突然传来声音。

　　“世子不必再送，在下已然到了。”

　　“非也，宫主可是让我\'送佛送到西\'的。”

　　话语间容钰走到殿门旁，衣袖一挥便破开了门。

　　素曦在听到容钰的声音时便大觉不好，急忙隐身离去，这才堪堪免过被当场捉住。不过，她似乎瞥到了那“老妖怪”的一丝笑容。

　　容钰确实笑了，还笑出了声。像是种下的种子终于开出了花，而经过这么多年，她也总算是有所长进。这可是他三百年来为数不多的好消息，自然是要欢喜，是要笑的。

　　而有人欢喜，自是有人忧。

　　站在容钰背后的司命，看着前面的世子爷对着他空荡荡的屋子笑得意味深长，心里有些发毛：该不是看上屋里什么物件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脑中警铃大作，急忙上前一步进了殿内，试图将世子爷挡在殿外。拱手弯腰行礼，便已然一副送客模样：“多谢世子一路相送，在下不敢再耽搁世子……”

　　却不料，他拱起的手被容钰伸手按下，在他低头的视线里的，是世子爷那双绣着祥云纹的白靴绕过他向殿内去。

　　司命无奈，只得直起身来看着他在殿内四处打量。

　　幸好那件要紧的藏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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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啊！你看那面墙做甚啊？！

　　此时容钰正站在殿内西边靠墙的小塌边，他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墙。似乎是听到司命内心的嘶吼，他转过头，果不其然看见司命僵硬发灰的脸。

　　容钰撇撇嘴，收回手。

　　“星君对自己好些吧，这殿，”说着走到司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寒酸。”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留司命愣在原地。

　　良久，司命才呼出一口气，向殿内走去。

　　就在司命抬脚的瞬间，突然，殿门被一阵大力重重关上，整个司命殿被笼罩在一层结界之下。先前容钰触摸的地方向内凹去一人宽，显现出了一扇小门。

　　而原本该是镶嵌在门中的司命簿竟是不见了踪影，反倒露出了后面的复杂阵法。

　　司命的脚步未停，他大步走至暗门前，面色严肃地凝视着阵法上所画的类似于人界“双龙戏珠”的图案。而与之所不同的是，那珠子不似人界所画的那般圆润，而是状若莲花。细看之下，便是那两条龙也有大小之分。

　　怎的来的突然？

　　司命眉心微蹙，可他没时间细想。

　　他站在布满整个墙面的阵法前，举起左手，食指和中指相并，深吸一口气，紧接着闭上眼睛轻车熟路地快速划过右手手心。刹那间，皮肉翻出，血色流淌，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溅起小小血花又被地面侵食干净。

　　随即，司命将右手狠狠按在那状若莲花的珠子上，血从他手心伤口处缓缓渗入那沟沟壑壑中。霎时，整个阵法金光大作，那朵莲花图案竟是从那伤口处疯狂汲取，血色沿着阵法走向不断向外延去。

　　司命咬紧了牙齿，他额头青筋爆出，一阵一阵似抽筋剔骨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血色布满了整个阵法，而那朵莲花也终于放过了他。

　　面色惨白的他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真是有趣，和第一次被吸到一半就晕厥过去相比，他的承受能力真是今非昔比了啊。

　　腾腾血气翻滚，血红的阵法开始转动，墙壁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不多时，那暗门缓缓打开。

　　伴随着轻微“吱呀”声，一个个台阶出现在他眼前，直向下延伸而去，最终隐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