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风》三度半

2、醉春风

　　自那日父亲和阿姊进宫，已经过去小半月了，这些天，阿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未来找过我。我自嘲的想，如今的情形倒是和当初母亲还在的时候颠倒过来了。

　　左右在这府里也没我什么事情，于是我便禀了父亲去了祖父家里，母亲走后，祖父致仕，如今闲赋在家，更多的时间可能都用在思念祖母和母亲上。

　　福伯出来迎我的时候，倒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开心，瞧着反而一脸愁容，这不由得让我有些担心，是不是祖父······

　　“福伯，这是怎么了？”

　　“唉~摄政王来了。”福伯略略欠身回着我的话。

　　摄政王来了？

　　这是在说服祖父重新入仕吗？还是只是单纯的来拜访一下祖父这位三朝元老？我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拜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有听到摄政王对外公说什么吗？”

　　“摄政王来了一会儿之后就被老爷带去书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直接去书房。”

　　等我匆匆赶到书房的时候，祖父和赵瑾辞已经从书房出来。相比于祖父的惊喜，赵瑾辞倒是显得很是平静，似乎一早就知道我会回来一样。

　　“笙儿回来了，刚刚还和王爷说起你。”

　　“我？”我走进祖父，疑惑的在两人面上巧了瞧，可惜了，一只老狐狸，一只精狐狸，一点没让我看出什么来，便只能笑着问，“说我什么？”

　　“没什么。”

　　赵瑾辞开口打断了祖父要说的话，祖父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吩咐福伯去准备午膳，似乎要招待这位贵客。

　　我拉了拉祖父的手，他老人家如今已经致仕，还是少与赵瑾辞有交集，明哲保身的好，可祖父明明已经看出了我的心思，却偏偏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迎着赵瑾辞一起去了前厅。

　　“诶，笙儿你看，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忘了东西了。”说完就看着赵瑾辞，“王爷，您和笙儿先过去，老臣忘了东西。”

　　“祖父，您说是什么，我去拿吧。”

　　“我去，还是我自己去。”

　　目送祖父的身影走远之后，我才转身看着一直在一旁等着我的赵瑾辞，“你来找祖父是想他重新入仕吗？”我开门见山的问。

　　“不是。”赵瑾辞也开门见山的答。

　　只是我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说辞的。

　　“可知上次你父亲和阿姊进宫是为什么？”

　　“领赏。”至少明面上是这样说的。

　　“那为何不带你一起去？”

　　“为何要带我一起去？”我掸了掸了裙角，不甚在意的回答，“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目的吗？”

　　“笙儿何必和我兜圈子，真的猜不到别的目的？”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果然是和阿姊的婚事有关，我下意识的看向赵瑾辞，有些无措的抓着他的衣服，“阿姊、阿姊她真的······真的要嫁给你吗？”

　　“下月初八太后会借寿辰宣各大臣女眷进宫。”赵瑾辞轻轻的握着我的手，安抚性的拍着，“届时你托病就不要去了。”

　　“你和阿姊都没说过几句话，当真要因为太后娶她吗？”

　　“我何时说过要娶她？”赵瑾辞失笑，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儿，却又刻意收了力道，“就是担心你会胡思乱想，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那为何我不能进宫？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我没有什么瞒着你。”赵瑾辞拉着我的手慢慢的往前厅的方向走。刚刚来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却乌云密布。

　　我认识赵瑾辞的时候，他还是皇宫里不受宠的皇子，而我则是表面风光的侯府嫡小姐。因为是同一种人吗？所以当我拿着花生酥试探着靠近的时候，他并没有像对别人那样赶走我。

　　我偶尔会胡思乱想，是不是因为我从赵瑾辞这里得到了一些东西，所以就注定我要在别的地方失去一些东西？比如我的母亲，比如父亲······不提父亲也罢，在父亲那儿我从未得到过些什么，就连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尚且如此，我还能奢望如今父亲能够些改变吗？

　　如今新帝登基，就算还有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存在，父亲也仍在算计着如何让阿姊十里红妆嫁入摄政王府，成为人人艳羡的摄政王妃。

　　我冷眼旁观着一切，父亲和阿姊宛如陌生人，这些年，我第一次见到不再颓废甚至有些精神饱满的父亲，这果然是爱之深，则为之计深远吗？

　　阿姊自那日从宫里回来就没来找过我，这样也好，我也静的自在，只是······我低头瞧着绣了一半的护膝，有些恍惚，距离初八没有几天了，赵瑾辞和祖父都不约而同的叮嘱我，那天不要进宫······我苦笑摇头，我一个空顶侯府嫡女的帽子，那样的场合大概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去吧。

　　这倒也不是妄自菲薄，只是提前认清自己的处境罢了。

　　“小姐，大小姐来了。”春燕隔着老远就唤着，生怕谁听不见似的。脚步略有些局促，看着大小姐身后跟着那一大群人，就担心自家小姐会受到欺负，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些嬷嬷、丫鬟打扮的人，她自小就跟在小姐身边伺候，那些人，她竟是一个都不认识。

　　我收拾好手上的东西出来，看见阿姊身后的嬷嬷丫鬟，倒是一愣，似这样才有侯府大小姐的派头不成？

　　“阿姊。”我迎出去，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高兴些，略微好奇的看着阿姊身后的人，“这些是府里新来的下人吗？”

　　“笙儿别乱说。”阿姊急急忙忙的捂住了我的嘴，略带歉意的对着身后的嬷嬷笑了一下，“这些都是从宫里来的教养嬷嬷，是太后特意派来教我······们礼仪的。”

　　我······们吗？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个们大概是阿姊不想伤我的心亦或是不想将如今的情形表现的太明显而故意添上去的吧。

　　“笙儿，下月初八是太后的生辰，届时父亲会带着你我一起进宫。”阿姊继续说着。

　　“一起进宫？”我蹙眉，似乎有些没能明白父亲这是为何，按照此时的情形，父亲难道不是越发忽略我这个女儿越好吗？怎地会说出带着我与阿姊一同进宫的话来？赵瑾辞和祖父叮嘱我的话言犹在耳，让我越发觉得太后生辰那日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瞧着阿姊耳畔绯红，脸颊若有红云的模样，没由来的鼻子一酸，却还是咧着嘴角继续笑着，“看来父亲和太后是把阿姊的婚事给定下了。”我拉着阿姊的手打趣着，“不知道是哪位世家公子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娶到阿姊。”

　　“笙儿惯会打趣我。”阿姊拉了拉我的袖子，应该是有话对我说，转身时挺直了自己的后背，到这时她才真正拿出侯府嫡长女的气派来，“嬷嬷，我和妹妹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说完转身便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

　　这样的阿姊让我有些陌生，该说是这些教养嬷嬷的功劳吗？不过几天的时间，竟让阿姊换了个人般。

　　初八如约而至，而我到底还是跟着一起去了，不是不记得赵瑾辞和祖父说的话，而是我太好奇今天到底会发生些什么，是如阿姊期盼的那样赐婚于赵瑾辞，还是如坊间传言的那样身居高位的摄政王会辜负先帝的临终嘱托，谋朝篡位。

　　尽管这两件事都不是我想见到的，而我却依然后悔那日为何没有听祖父和赵瑾辞的话跟着阿姊一同进了宫。

　　“小姐，侯爷也忒偏心了些。”刚上马车，春燕就忍不住抱怨，“大小姐那身衣服一看就是量身裁剪的，侯爷也不是只有大小姐一个女儿。”

　　听着春燕的话，我只是笑笑，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没有必要说出来，因为知道，就算说出来，也不能改变些什么，既如此，又何必徒增烦恼。

　　“待会儿进宫了，你去打听一下阿沁来了没有。”

　　“姜将军那么疼爱阿沁小姐，这种场合阿沁小姐肯定也去了。”春燕说来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神色慌张的看了一眼我，“小姐，对不起······”

　　自我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进过宫，到了宫门口，我如同一个外人站在父亲阿姊的身后，听着父亲有些不太熟悉的和其他人寒暄，我心里苦涩的想，父亲对于阿姊来说应该是一位世间独一无二的好父亲吧。

　　进了宫，人多了，注意我的人就少了，叮嘱了春燕去找阿沁，我则绕道去了海棠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