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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贱种,你是什么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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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仅林府危机重重,父母二人双双病倒,远在战场的哥哥也生死不明的,这日子过的,怎的这么艰难?林缨在云琴轩门口叹了一口气,缓缓踏了进去,
“主母,是小姐来了。“在榻前伺候的夏梅轻声道。
这屋布置的并不奢华,一眼望去无一亮色,暗淡的室内被浓郁的药味包裹着,朱红色地帘子半掩着那位妇人的脸,有些看不真切,她并没有说话。
林缨握紧拳头,指甲盖嵌在肉里面,掐的手掌发红,这是她想缓解压力时的表现,她往小桌几前一跪,与榻上之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母亲,您进来安好?父亲叫我来给您请安,哥哥此番定会安然无恙,万望母亲保重身体,等哥哥凯旋归来。”
宁氏曾立下规矩,若非召见,不许林缨踏入云琴轩半步,有一次林缨幼时想母亲想得紧了,曾偷跑进来一次,宁氏大怒,把她关在祠堂三天三夜,从此,若非父亲之命或宁氏召见,她再不曾踏足。
二人已两月未见,宁氏抬了抬下巴,示意夏梅把帘子掀开,露出了一张庄严面容,她听了此话,发出一声讥笑,突然抄起婢女端着的药碗往林缨脸上砸去,
“贱种,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喊我儿哥哥?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许叫子期兄长!你聋了吗?别来这寻我的晦气,看到你,我只会病得更重,更加恨,恨为什么上战场的是我儿不是你。”
婢女一声惊呼,吓得跪倒,林缨未动分毫,滚烫的中药泼在她脸上,立马红了起来,深褐的药汁把衣服染透,她看上去像尊雕塑,除了握紧地拳头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林缨知罪。”
她自己一直挺不解的,爹爹持续热衷于修复她们俩的关系,而对于宁氏带给她的伤害自欺欺人,装傻充愣,这些废话到底有什么意义,这种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
很难想象这么恶毒的话出自于一个优雅妇人之口,她懒得给塌下之人一个眼神
“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还请安呢,哈哈哈哈哈,你最好早些去死,这样我也能安心了,还不赶快滚!”
“等等,在外头跪两个时辰再滚。”宁氏又补充道。
“是。”林缨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缓缓退了出去。
林缨许多年未安寝过了,为此,丫鬟们特地寻了各式各样的安神香,包括枕头的高低,被褥的厚度,遮光的帘子,无不精细,可见效甚微。
今日也是一样,又是那个做烂了的梦,画面是六岁那年。
她捡起落在书房门口的风筝,听见母亲声嘶力竭地质问父亲,说自己肯定不是她的孩子,死拽着父亲的手,问她的缨儿到哪里去了。父亲才哭着承认,那时边关苦寒,母亲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生下死胎便晕了过去,已是脉象微弱,大有无力回天之相,而俘虏中明州城主夫人恰好生产,他看着襁褓婴儿,实在不忍,便抱回了母亲身边,母亲是日夜听着婴儿的嚎哭,凭着身为人母的意志力捡回来一条命的。
母亲把桌上的书一扫而下,尖叫地质问父亲,为什么要替自己做主?又为什么要骗自己那么长的时间?她恶毒的诅咒着,会永远恨这个冒牌货一辈子,永远。
她猛地惊醒了,汗湿了一背,脱力地大口喘着气,感觉肺像个破风箱子被来回拉扯,没办法呼吸的压力让她死死握紧拳头,感觉睡前涂在脸上的烫伤膏变得滚烫,痛得她好想哭。
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中,她有时梦见自己为永安人的秘密暴露,父母哥哥因包庇敌军后代之罪被下狱折磨;有时梦见宁氏看向她的,如刀子一般憎恶又冷漠的眼神;有时梦见漆黑一片,她跑啊跑,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出口。
从小在此地长大,她深知两国的仇恨不可轻易消除,她也并无自己是永安人的实感。但她何尝不知道,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活着是错误,活得还衣食无忧,更是个弥天大错。
她猛地起身,开始穿戴衣物,守夜的温玉听见屋里的动静,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推门进去,
“主子,可是要去所里?现下才寅时呀,好祖宗,您成日里统共睡不到几个时辰,再睡一会儿吧?”温玉没了睡意,急得忙劝。
林缨勉强笑了笑,摇摇头,“睡不着,索性出门,你去睡吧,别唠叨。”
“可是,哎哎,主子慢着点。”温玉连忙往林缨身上披上厚厚披风,送她出门。
深秋地夜晚凉飕飕地,她裹了裹披风,到所里先掌了灯,领侍司在都城中地理位置不错,位于皇城的西南一隅,紧挨着兵,户两部。
占地虽没有邻居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大堂与二堂签押室,两侧还有属僚们用于歇息地十余个小户间,正中间有一花园,植被花草种类繁多,生机勃勃,是林缨来后才搞的。她的上峰是年近古稀的王大人,他一把年纪快要致仕,对这个勤劳能干的下属十分满意,早把她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她这屁股刚坐热,只听门外一声“主子,您今儿赶早呀”很是精神,是她的侍卫小四,正捧着个银丝的汤婆子屁颠儿地跳过来,他原是已离开的质子永安九皇子跟前服侍的奴才,元熙人对永安人极度不待见,九皇子在这时就过的十分艰难,伺候过永安人的奴才在皇子离开后他们也不愿再用。
林缨是九皇子在这时唯一的好友,私交不错,林缨看着他可怜便收了他,不能被他清秀、人畜无害的外表欺骗,实则此人十分谄媚,爱好吹捧主子,说起话来没个正形,但好在机灵,许多事情办的还算周到,用着也算舒心。
她接过汤婆子,冷哼一声“你主子哪天不第一个到的?别在这吵吵,去,给我把外面花浇了。”
小四黑眼珠子转了转,哎地应了声,又问“主子,一会儿早上咱们去东西门大街上吃现包的馄饨吧,今儿早,那瞎婆子摊儿可火,天亮可吃不上啦。“
“不去,你帮我带吧。“她揉了揉眉心,”我今日没劲儿,先忙了。“说罢伸手去拿书案旁地轮值表,心里叹道,成日这样实在短命,打鸣的鸡都能给自己熬死。熬死了朝廷给颁个全勤奖,也算报效朝廷了。
小四答应了便退下,过会儿又从门缝里露出个脑袋
“主子。”
“你又何事?有屁快放。”
“今日傍晚您得把时间空出来,您忘了吧,今日本定了去柳小姐那儿一聚的。”
林缨懊恼地脑袋一拍“噢,得亏你提醒,我会的。”
小四这才离开,摸黑排队买馄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