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醒夏》濯贰

3、是现实

　　XX一三年六月十九日。
　　下午五点半。
　　趁着周末在商场做兼职的韩莹正在急匆匆往家赶。

　　本来临近工作结束，韩莹趁着空隙时间想确定独自在家的徐妍音的状况，她打了四五次电话到家里的座机，结果徐妍音一次电话都没接。
　　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假设，双手还在敲键盘的韩莹心早就没法静下来了。她看向一直旁观她打电话的店长，往常总是很柔和的嗓音，现在压得更细了：“王姐，我家里边恐怕……我得提前回去一趟。”
　　随意靠在柜台上的王姓店长摆了摆手，并在言语上也对她表示了全然的准许：“你去吧。”
　　征得同意，韩莹连伞都没顾着拿上，一把抓过车钥匙立刻跑出了店面。
　　店长还不忘在韩莹将要走远时加上一句：“韩莹！你完事记得回来一趟把表做完啊！”

　　这一路骑车往家走，韩莹只感觉两眼直发黑，恨不得下一瞬车就能到家门口，又因为害怕徐妍音真出什么状况，心慌得像是要炸开来一样。
　　而当韩莹把车暂放在居民楼几步外，徒步快赶到单元门的时候，出乎她意料的，徐妍音的声音紧随着她的脚步传来了。
　　“舅妈？”
　　熟悉的稚□□声混着回音阵阵摇荡在楼道里，显得有种恐怖电影式的诡异，但只是这一声呼喊，足够让韩莹悬着的心落下来。
　　韩莹喉间一口气终于松下来，她扶住楼梯扶手直喘气，一时还缓不过来：“哎呀……你出门为什么不提前跟舅妈说一声呢……我也没给你钥匙你说说……”
　　徐妍音连忙挑下几节台阶，来到韩莹身边：“对不起，舅妈，我不应该乱跑的。”
　　还没等韩莹继续说下去，徐妍音紧接着又补上一句：“绝对不会有下次……”
　　这话堵住了韩莹原本说要出口的话，她先是出匀了悬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然后拿钥匙开了门，才按住正要跟着她进门的徐妍音的双肩，对徐妍音语重心长地说：“你心里面明白就好，以后出去玩可千万不能不和我们说啊。”
　　她按住徐妍音的手攥了又攥，徐妍音被捏疼了，但却对此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等着被放开。而韩莹十分紧张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舍得松开徐妍音，推她的后背，催促她进门。
　　“好好在家里待着，不要忘了热饭吃啊。”
　　“好的……”
　　徐妍音回应一声，刚回头，门就被韩莹结结实实地关上了。
　　很久没听到家里旧门重重关上发出来的难听声音，徐妍音被吓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拳头差不多大的心脏真的把她的胸腔擂得一阵一阵地抖。
　　她抬起抖如筛糠的手拍了拍面前这扇门，一扇铁件生锈、外层掉漆的木门，就和徐妍音记忆里的那扇旧门一模一样。她在中午出门的时候走得太急，根本没注意到家里大门的变化——木门加上铁门的这种老式防盗门，在她舅舅舅妈带她在一四年搬家之后，就没再用过了。
　　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三年她还在住的、是还用老式防盗门的那套旧房子。
　　曾经住在这里的记忆太过深刻，致使徐妍音不需要适应，就熟练地打开了那扇旧门，又在走上了那条她走过几百次的路上学时，没有感到丝毫的生疏。
　　但其实按常理来讲，已经上了大二的徐妍音应该已经把这条初中的上学路给遗忘得七七八八了。

　　徐妍音看了眼自己。
　　虽然徐妍音是被寄养在舅舅家，生活条件也比较拮据，但夫妻俩对她的照顾也是没得说的。
　　而即使是这么将她看成亲生孩子的爱护，十二岁的徐妍音还是长不过同龄人，她站在同班女生的队伍里，总是当排头的命。
　　想起这些，她一只手撑在门上，反而逐渐平静下来。
　　——那是她的身体条件反射所选择的道路。

　　徐妍音正要换鞋往屋里走，门外突然传过来的声音把她吓得直接从门上弹开。
　　“小音你老是在门边上待着什么？是还要出去吗？”
　　韩莹心里着急，这两问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也异于往常地高，隔着门板都扎得徐妍音感觉浑身长了刺，想挠挠不得，想拔更拔不得。
　　徐妍音连忙回应：“我刚刚只是想起来件事，这就进屋。”
　　韩莹追着说：“想个事儿就别在门口想了，快回屋吧啊。”
　　徐妍音只好像过去那样，故意用拖鞋蹭地蹭出很大声，才终于如愿听到韩莹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正常走路回到她现在正在住的房间，徐妍音泄力坐到床边上，在她触碰到床铺的时候，腿脚的疲惫感宛如加倍，真让徐妍音内心的休息诉求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讲真的，在徐妍音的记忆里，她的体能应该没有这么差才对。
　　徐妍音的目光下意识转到房间靠窗的书桌上——那张对于大二生来说略显幼稚的迪某尼公主风格儿童书桌，不出意料地还在使用。
　　而这张桌子的主人、同时也是这个房间主人的人……是徐妍音的表姐李瑞华。
　　想起这个熟悉的名字，徐妍音就有一阵双腿酸软的幻觉，再仔细看一圈李瑞华留在这个房间的东西，再联想起她自己的记忆，徐妍音才恍悟。

　　这满书桌的半新初中教辅、旧版教科书，还有几本同款不同色的旧笔记本，都是升入高中的李瑞华特意留给徐妍音的。
　　而在徐妍音的记忆里，中学时的李瑞华只是对她这个表妹的学习比较上心。
　　到了徐妍音升高中的那年，顺利被青市大学录取的准大一生李瑞华突然就转变了“教育理念”，开始狠抓徐妍音的体育锻炼。其执着程度之深，甚至到了“即使舍弃文化课成绩，也必须练下去”的地步。
　　在李瑞华如此训练之下，徐妍音成功成为了“大器晚成”的运动爱好者。
　　她的体能也就理所当然地不可同日而语。
　　但徐妍音体能提升的时期不是现在，目前初一的徐妍音完全可以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学生。说得难听点，她还是个“弱鸡”。

　　徐妍音最终还是顺从自我需求，躺倒在床上。
　　或许算是瘫倒。
　　这张比徐妍音年龄还大的床并不软，徐妍音一躺下去，腰还被正好对应的凹陷卡得发麻。
　　徐妍音蹬着腿重新坐起来，心里边一番挣扎，最终还是选择爬起来先去热饭吃了。

　　晚上七点，加班结束的韩莹终于回到家里，而她打开家门，就看到饭桌上摆着已经放凉的几盘菜。韩莹放下充电器，又把遮阳帽挂好之后再凑近看，才发现她给徐妍音留的饭菜的量少了得有一半多。原本她昨天晚上准备的两素一荤和单盛的米饭，徐妍音吃完自己的量，把剩菜剩饭放在两个盘里，另外两个空出来的盘和她吃饭的碗应该是已经洗完了。
　　韩莹凑近徐妍音，同时刻意提高音量去喊：“小音！小音！”
　　如同往常，她没能叫醒徐妍音。
　　这让韩莹顿感挫败。

　　最终，不想摇醒徐妍音的韩莹坐到了饭桌前，朝着桌上重新热过的饭菜伸筷。
　　与此同时，韩莹的手机突然有一通电话打进来，看到备注名后，韩莹忙不迭接通电话。
　　“喂，瑞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