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哈密瓜》自由指示

8、往

　　“砰！”嘴角像是被巨石猛砸了一下，鲜红的血迹从嘴边溢出，没等赵尘站稳，对面的人又是一脚，直击赵尘的头部，场外的人发出唏嘘的声音，似乎对这个突兀的小子很不屑，同时更加强了心里的肯定和猜测，这个小子不出意外三分钟之内会爬不起来。

　　赵尘头一偏，柔韧性的极强天赋让他轻易地避开，然后接近对方，但不痛不痒的一击并没有起多么的大作用，反而激起了对面人的兴趣，赵尘被揍趴下了，场馆里的人大声嘲讽，夹杂着侮辱性的言语和笑意。

　　时间数到第五秒，赵尘抹了把嘴角的血，双腿有些打颤，他向裁判示意可以，眼睛像头饿极了的野狼一样，狠狠地盯着对面挑衅的人，他咬着牙扑了上去，带着少年人不怕死的挑拨，怒意挑战着敌方的底线。

　　大块头没留意被打了一拳，侧腰处被击中，很快泛了红，他开始正视面前一拳就可以被自己打进地底的人，嘴角微微挑起，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只是纯粹的力量输出，赵尘再次被打趴下，这次感觉全身骨头都像碎了一样。

　　地下拳场看的就是刺激，老板开始对这场比赛感兴趣，赵尘的细胳膊被人踩在脚下，狠狠地碾压着，他嘴里吐出一口血，看着胳膊被人蹂.躏着，不一会儿发出咔嚓一声，胳膊被踩骨折，赵尘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凄厉，嘴里流出的血糊了一脸。

　　他耳朵几乎听不见，场馆出现高潮，大声喊着：“起来！起来！起来！”

　　于是赵尘起来了，咬着牙像狮子一样扑了上去，嘴里发出低吼，脚狠狠地侧踢了人一下，嘴里被逼出脏话，他又被人轻而易举地踹倒，眼睛睁不开，眼尾出现血迹，大脑处于自我保护嗡的一声，随后陷入昏暗。

　　赵尘被打晕了，等所有人遗憾地“唉”了声后，刘文把烟掐了，把人拖了下来，打车送到了医院，整个人再被打两下估计就交代在上面了，医生看着床上的人摇了摇头，叮嘱好刘文之后就走了出去。

　　刘文把钱交了，人没管，他得回去安抚那帮老板，没空管一个差点打死的拳手，帮到这，是他刘文仁至义尽了，最后能不能进拳场，估计还要看赵尘了。

　　……

　　方南中午没有等到番茄炒蛋，没有等到买糖的赵尘，什么都没有，沉默的大门隔绝着他和外界的感知。

　　他把动画片已经看了一个来回了，遥控器不小心被碰到，方南盯着换到的法治节目，嘴里慢慢吸着杯子里的豆奶。

　　豆奶是赵尘教人泡的，方南学了两遍就会了，他眼睛盯着电视上的节目，时不时看两眼纹丝不动的大门。

　　他把豆奶喝完，权当做午饭，又记起赵尘的话，方南乖乖地把药吃了，药还是很苦，因为他还没有收到糖。

　　晚上八点，天黑透了，墨色通过窗户进入房间的时候，方南感觉难受极了，他抱着沙发上赵尘留下的羽绒服，开始小声抹眼泪，呜呜咽咽地也不敢大声哭，怕赵尘说他不懂事。

　　哭了一会儿，方南窝在赵尘羽绒服里睡着了，脸上沾着未干的泪水，法治节目闪烁着蓝色的荧光，印在人的脸上，像是小心翼翼地守着天使，方南困极了，像小鸟一样，窝在属于赵尘的巢里睡着了。

　　赵尘是第二天凌晨五点醒过来的，胳膊上绑着绷带，头围了一圈的纱布，骨头像是碎了一样，动一下浑身疼，手机没有电，他看了眼病房里挂着的时钟，脑子反应了好大一会儿，记起家里还有个小孩。

　　穿着病号服的人没管医生的阻拦，一瘸一拐地下了楼梯，出了医院才感受到冷风呼呼地吹，吹的人哪哪都疼，赵尘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只胳膊吊着，另一只胳膊艰难地扶着车把。

　　医院离家不远，十几分钟赵尘就回了家，开了门看到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小小的方南窝在自己宽大的羽绒服里，电视上还在放着节目，眼睛微微肿着，赵尘猜人没等到自己吓哭了。

　　赵尘蹲在方南旁边，冰凉的手指碰了碰方南软和的脸，小声喊了句，“南南。”

　　方南动了动睫毛，看到赵尘的一瞬间是惊喜的，但瞬间被名为心疼或者难过的一种情绪箍紧，他眼泪几乎没有酝酿，瞬间哭了出来，几乎哭出了声，里面夹杂着害怕和难过，小手抱着赵尘，嘴里大喊着：“哥！哥！”

　　他也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情感，只知道赵尘身上的伤让他难受，心疼，心疼地像是犯了病，他大喊着，眼泪几乎像是流不尽一样浸入赵尘的衣服。

　　赵尘抱着人，沉默着，轻轻拍了拍方南的后背，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该哄人，太难看了，说不定自己也会被吓到。

　　赵尘单手把方南抱在怀里，小孩太瘦了，轻飘飘地抱在怀里硌得慌，他把人抱到了卧室，卧室是以前赵尘住的那间，他爸妈那间被赵尘锁起来了，等方南长大打算给他。

　　方南使劲攥着赵尘，一下一下地抽着，看着赵尘紫一块青一块的脸时，嘴角一撇又要哭了，实在是太疼了，心里像是被挖了一个洞一样，好像快把赵尘弄没了，他窝在赵尘怀里，人身上是浅浅的消毒水的味道，方南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味道，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趴在人身上，像是黏住了。

　　赵尘笑了声，身上还是很疼，疼的发烫，皮肤像是被骨头渣子嵌入，丝丝缕缕地搅动着神经，眼皮沉得打架，身上还有个小孩使劲哭着，赵尘伸手捏了捏方南的脸，嘴唇发白，自然声音不稳发抖，“小哭包，哥困了。”

　　方南立刻停住了哭喊，但像是百米冲刺完之后，没有那么容易立刻刹住，他稍稍往边上挪了下，想腾出地方给赵尘睡觉，半晌，他小手小脚的往旁边又挪了下，与布料的摩擦声提醒着方南距离正在拉远。

　　他又不动了，手攥着赵尘的手指，眼睛也不敢闭，怕一睡着人又没了。

　　赵尘转过头看了眼小心思摆在脸上的人，忍不住打趣：“小南不喜欢哥了？”

　　方南使劲摇摇头，哭腔带着清冽感，“没有没有。”

　　赵尘拍了拍自己胳膊间的距离，“哥抱着。”

　　方南嗯了声，乖乖地爬到赵尘的怀里，小心翼翼地攥紧了赵尘的衣角，软和的脸蛋贴着赵尘的心脏处，一下又一下沉稳的心跳给了方南极大的安全感，他被赵尘慢慢拍着，慢慢拍着，到最后又睡着了。

　　两个人抱着睡了一天，再睁眼时，方南正撑着身体谨慎小心地吹着赵尘的脸，好像那些紫色青色的丑东西吹一吹就飞走了，他的哥哥就不会那么疼了。

　　赵尘伸手把方南的头重新按回身上，嗓音微哑，慢慢安慰着身上的小家伙，“哥不疼。”

　　方南抱着赵尘的脖子，“哥疼的。”

　　赵尘低头蹭了下方南的头发，软塌塌的蹭着人太舒服了，像只小猫一样，太乖了，也太招人稀罕了。

　　赵尘没再争，睡了一觉后，身上的疼更加具象了，他可以通过这些疼痛的感觉判断出当时是被打了一拳还是被踢了一脚，胳膊起码得养一段时间，所有的疼痛加上烦躁让赵尘越来越感觉到无能，这种无能在看到方南时像是加倍了一般。

　　方南像是感觉到了赵尘的情绪，小孩子的心思很单纯，他往上趴了下，软软糯糯的嘴唇贴到了赵尘的眼尾，莫名地尝到了一丝咸气，他看到身下的赵尘哭了。

　　方南开始无措，小手使劲摸着赵尘的眼睛，嘴里学着赵尘哄人，“哥乖，哥不哭。”

　　软软的小手学着赵尘拍人，又哄，嘴里着急道：“哥乖，哥有南南，南南爱你。”

　　赵尘也不知道刚领回来的小孩为什么可以说出爱你这个词，但确实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赵尘的心里咯噔一下，看着方南的眼睛笑了下，“哥没事了，哥就是有点疼。”

　　方南还是拍着赵尘的背，嘴里轻轻哼着歌，像个小大人一样哄人。

　　赵尘听不出来是什么歌，但他就这么看着方南的头顶，慢慢听着，慢慢感受着方南的软糯，突然那块被挖空的心脏被塞的满满当当，像是有了十足的安全感。

　　下午，赵尘起床，拉着人洗漱完又简单吃了顿饭，家里还有点钱，他准备带着方南去超市一趟，家里缺东西，而且方南脚上的鞋他早看不顺眼了，顺便给小孩添置点东西。

　　因为赵尘一只胳膊还吊着，没有办法骑车，方南就乖乖跟在赵尘后面走，也不需要人牵，踩着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人身后，小板鞋踩着马路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赵尘挺爱听这声的，以前家里就挺冷清的，他会从四面八方感受到浸人的孤独，那种感觉是恐怖的，好像全世界背着你逃离了一样。

　　但现在走在马路上，身后跟着一个人人喊可爱的小尾巴，他好像觉得全世界也没那么重要了，就好像他可以永远缩在拥有方南的方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