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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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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被展开。
【你好,他叫方南,今年五岁了,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目前我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再不送走他,会被他爸爸gao死的,如果我把他送走,可能还会有活头,你看到这封信了,希望你是个好人,对他好一点,我不算一个合格的妈妈,甚至不能称之为母亲,但是我实在实在实在没有办法了,救救他吧!你救救他,不要报jing,求你了!他爸爸不会去找他的,求求你,别报jing,他里面的兜里有一千块qian,是我打工zheng的,只有这么多了,希望小南多活几年,这孩子跟着我太苦了。】
纸上有很明显的几滴泪水的痕迹。
赵尘看完之后的第一想法就是把纸重新塞回去,凭什么自己莫名其妙的捡了个小孩,还是个病秧子,他自己还没有办法养活自己,现在还多了一个小孩?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赵尘蹲在地上,看着一旁的人,小孩很乖,肚子叫了好几声,嘴上一句话也没说,赵尘伸手捏了捏方南的脸,小孩子的脸不像自己的冻得邦邦硬,掐在手心里软软乎乎的。
赵尘嘴角还带着血痂,对着方南的脸一抬下巴,“叫哥。”
方南抿嘴,小声叫了句,“哥哥。”
赵尘嗯了声,把兜里一块自己同学给的哈密瓜味的糖剥开塞进了方南嘴里,“别咽,慢慢在嘴里化。”
方南乖乖点头,半晌,盛满口腔的糖慢慢变小,方南才腾出空说话,“谢谢哥哥。”
赵尘嗯了声,站起来,身上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指了指自己的衣角,“拽好,回家。”
方南看着赵尘的羽绒服,羽绒服的布料是滑的,在冬天拽的时候有些冻手,但方南一会儿换换手,一会儿再吹一吹的,倒也坚持住了,他慢吞吞地跟在赵尘身后,小脚深一下浅一下地踩着赵尘的影子。
回到家,家里冷清地很,屋里好几天没打扫了,赵尘把方南领了进来,直接入目的就是熟悉的脸庞。
两张遗像摆在柜子上面,赵尘毫不在意地点了跟香,把躲在身后的方南拽了出来,指了指旁边的垫子,“磕两个。”
方南不理解,但对上赵尘认真的视线时,他往旁边挪了挪,乖乖地跪在垫子上磕了两下,磕完也没站起来,跪在原地等赵尘下一步的指示。
赵尘也跪在方南旁边,跟在方南身后磕了两个,他喊:“爸妈。”
又是沉默。沉默。沉默。
方南跪的膝盖有点疼,小手搓了搓腿,试探性地拽了拽赵尘的手,小声喊道:“哥哥。”
没有抱怨,没有喊疼,也没敢哭,骨子里太乖了。
赵尘嗯了声,然后看向面前的遗像,对方南说:“叫爸爸妈妈。”
方南有些混乱,他的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这两个字的归属不应该是这两张对于自己有些陌生的脸,但他听赵尘的话,奉在心上。
他很乖地对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喊了句,“爸爸妈妈。”
赵尘把方南拉到了沙发上,自己站在一旁,嗓子还没有恢复过来,带着沙粒一样,粗但不难听,他说:“我叫赵尘,今年十五岁,上初三,但已经退学了,目前为止,就方南一个弟弟,我会好好对他。”
方南赶紧从沙发上扑腾了下来,奶音喊着:“方南方南,我叫方南。”
赵尘嘴角翘了下,对方南伸过来的手握了下,实在没忍住掐了下方南的脸,“知道,叫哥。”
方南高兴,脚尖踮起,喊了声,“哥!”
这一声像是一锤定音般,把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绑在一起。
赵尘去厨房烧了杯热水,水杯里放了只吸管,他摸了把方南的头,嘱咐道:“慢慢喝。”
方南接过来捧在手上,先是抓住了想要离开的人,他把手扬起来,“哥喝。”
赵尘看了眼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没辜负人的好意,自己的嗓子确实干到冒烟,他接过水一口气喝没了,然后又给人重新倒了杯,这次不只是纯净水了,赵尘顾及到小家伙饿的程度,往里面泡了杯豆奶粉,豆奶散发出甜甜的香味,方南迫不及待地想接过来,手伸的高高的,嘴里喊着哥。
赵尘没同意,他把杯子举的高高的,眼睛很深地看着方南,语气严肃地问方南,“对豆奶过敏吗?”
问完又觉得小家伙听不懂,他又重复了一遍,“以前喝这个会不舒服吗?”
方南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手也跟着摆了摆,“不会,不会不舒服,方南爱喝的,爱喝的。”
赵尘听到人爱喝这两个字,心里面估计方南在之前也喝过,他试了下杯壁的温度后,赵尘把豆奶递给了方南,“慢点喝。”
方南嘴里吸着吸管,语气轻快地重复着赵尘的话,“慢点喝慢点喝。”
赵尘笑了下,他揉了把方南的头,走进了旁边的卧室,卧室里父母的东西都被清空了,留死人的东西赵尘倒是无所谓,但前后左右的邻居都觉得死人的东西不吉利,出事的第二天,赵尘就被要求着把东西全扔了,扔了也好,毕竟睹物思人这个词不是没有道理。
家里的现金一直没存到银行里,总共四五万块钱,家里人一直觉得没有存的必要。
赵尘把钱取出来,全放到自己的书包里,书包被挂在前面,赵尘出来看着已经喝完并且把杯子洗完的人,心里突然软和了一片。
他走过去把方南喝的满脸都是的水擦了擦,然后牵着人的手走了出去,小手因为刚喝完东西的原因,散着热乎乎的气。
方南没说话,默默地跟在赵尘身后,他打了个哈欠,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灯已经亮了好几家了,方南用手指头数了数,十几家,他小声数数,赵尘也能听见,但没掺和。
赵尘把自己放在楼道里的自行车推了出来,车后座没有垫子,赵尘把书包里的书全给捆在了后面,不软和起码不硌人。
方南被抱到了车后座上,与地面的距离突然拉大让方南很兴奋,他哇了一声,小腿晃了晃,兴奋掺杂害怕,小手紧张地抓着赵尘的衣角。
赵尘长腿一跨,稳稳当当地坐到了车上,他喊了声“抓好。”就把车骑了出去。
速度不快,但晚上的风还是很厉害,吹的赵尘太阳穴疼,赵尘把帽子带上,又停车把方南的围巾紧紧围好,让人冷的话就抱紧。
方南愣愣地点头,抓着赵尘的手紧了紧。
车又行驶了十分钟,到了第一人民医院,是赵尘生活区域最好的医院了,他把方南从后座抱了下来,牵着手走了进去。
十五岁的人哪来过这么高级的医院,一边护着钱,一边牵着方南,学着别人挂号,取号,然后等着排队。
晚上的人现在不算多,赵尘牵着方南等了不大一会就喊到他们了,赵尘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方南的病,跟着纸上写的描葫芦画瓢,他说:“我弟弟有先天性心脏病,您给看看。”
医生抬头看了眼毛都没有长齐的人,又看了看躲在人腿后的奶娃子,眼睛来回巡视了几圈,问道:“家长呢?”
赵尘脸色变了,但还是本本分分地回答了医生的话,“忙。”
医生不满:“忙也得看孩子,让一个小的领一个更小的来看先天性心脏病,这是什么家长?”
赵尘不说话了,老半天才张口:“都死了。”
医生的笔倏地停住了,钢笔的墨晕染了一小片,他抬头,表情有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小的看着很乖,手里拿着糖纸,大的前面背着个书包,倒真是可怜。
医生站了起来,把另一个值班的医生叫了过来,然后对这两孩子说:“跟我来吧。”
赵尘牵着方南跟在医生后面,到了检查的地方,赵尘哄了半天才把方南哄进去,方南可怜兮兮地看着门外的赵尘,赵尘安慰似的眼神看了一眼方南,然后点点头。
半小时后,方南拿着围巾走了出来,看到赵尘在原地,心里惊喜了下,眼睛亮亮地喊了声,“哥!”
赵尘把冲过来的方南抱进了怀里,看到医生的脸色,赵尘心往下坠了下,他拍了拍方南的背,把自己兜里的糖又塞给方南一块,他让人坐在这乖乖等他,方南捏着糖点点头。
赵尘跟医生往旁边走了两步,刚刚的钱已经交了不少,书包没那么重了,赵尘看了眼旁边乖乖吃糖的人,问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检查报告,尽可能用赵尘听懂的话说,“不算很严重,但是还是需要手术,我给他开了药,一会儿记得去窗口拿药,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十八岁也就是成年之前是最佳手术的时间,不仅考虑到的是他的身体情况,还有你们的经济情况,目前药物维持是可以的,但是不排除随时恶化的可能。”
医生顿了下,“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赵尘点点头,“能。”
医生拍了拍赵尘的肩膀,递给他一张单子,“去吧,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问题记得给我打电话。”
赵尘接过道了声谢,牵着方南领完了药,然后又像来的时候一样,把人带回了家。
家里没东西,冰箱里还有三个鸡蛋,一包挂面,油盐酱醋都不多了,以前这些都不需要赵尘关心,但现在只有他可以关心。
家里的电视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赵尘给方南找了个动画片,自己学着烧了一锅热水,摸索着煮了一碗面条,里面磕了两个鸡蛋。
方南吃的脸通红,小嘴吸溜吸溜地吃的很香,赵尘眉眼终于挂上了丝轻松一点的笑,是面前这个小家伙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