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往事》一道荒

3、噩梦

　　大院在西边，池漾的公寓在北边，隔着小20公里的距离。

　　回到家时，池漾冲了个澡躺在床上又想起乔绿那张臭脸。

　　多久没见了呢。

　　池漾记不清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忘了是大二的哪个假期回了空山的别墅。

　　现在的公寓是他拥有的第一套房产，也是第一个独属于他的家，不用看谁的眼色过日子。

　　18岁后，就连池漾自己也以为不会再回到那个充满乔绿气息的地方。可乔绿是什么人？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天底下就没有她不敢的事。

　　他低估了乔绿，也高估了自己。

　　只记得接到乔绿的电话时，他一次次挂断，她一次次打过来，最后还是他认输了。乔绿在那头故技重施，把他们录下的视频发给他，又是他没看过的片段，不知道什么时候录下的。

　　就好像吃准了池漾不会传出去，当短信一样随随便便就发过来。

　　她威胁他过去，回到那栋他住了三年的别墅。

　　他什么也没带，赤手空拳地买了机票飞到那个城市，再熟悉不过的从机场打车、回别墅。

　　夜里只有管家和秋姨，他熟练地从花园翻进来，养的狗也熟悉他的气味，叫都不叫。

　　阳台的门打开，管家听见声音要出来，乔绿一边把他拉进来一边说是她在阳台拿个东西。然后把他带进房间里，像第一次和每一次那样尽做些不入流的事。

　　他也不知怎么，竟也没排斥。

　　要他臣服又要他暴怒，要他温柔抱她又要他加大力度。

　　她的身体很软，但池漾没见过比她更硬的人。她不喜欢限制，甚至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可他不让乔绿得逞，乔绿也不让他得逞。

　　池漾是私生子，从小就被母亲带在身边。他很少见到池勐，记忆里母亲常抱着他说悔不当初，他不可能让自己犯和池勐同样的错误。有些事乔绿不在意，但他不能。

　　乔绿想方设法让他失控，两个人连做最亲密的事都是互相较量。

　　这是病态的关系，池漾心里明白，乔绿不明白，她也不在乎，因为她本身就是病态的。她喜欢禁忌，喜欢刺激，喜欢冒险，更喜欢挑衅。她说空山别墅是她的笼子，既然他来了，她当然要把他一起拉进这个监狱，一起体会被拔了爪牙的滋味。

　　后来池漾才知道，在乔绿心里，空山别墅如同为她设下的监狱，是她的囚禁之地。

　　最后乔知悉把自己也送进了监狱，可他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而乔绿什么都没了。

　　他以为出事后乔绿回了法国，但他不知道乔绿的妈妈变成了植物人，她一直留在北京照顾妈妈，直到三年前她妈妈才去世。

　　关于乔家的消息，乔知悉获罪入狱后池漾就没再探听过。乔家一朝变天，池漾的日子也没好到哪去。

　　那一年因为他进了集团，大哥池政先斩后奏入了部队，二叔的儿子池砚跟他斗的你死我活，老爷子也想看看池漾的真本事，封锁了乔家的一切消息，包括乔绿和她妈妈的。

　　他以为以后也会一直这样，没有她的消息，也不会再见到她。慢慢的他们都会忘记过去那段荒唐的往事，像忘记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摔跤、磕碰。

　　今天乍然看见乔绿时，他还当认错了。

　　她身边的经纪人反复提醒，他才确定那是真的乔绿，真的是乔绿回来了。

　　再出现在他面前，她还跟以前一样肆无忌惮。

　　一个晚上池漾就知道了这些年她全部的事，那么骄傲、目中无人的乔阿雀儿现在真的被拔了爪牙，可偏偏对他还是那么嚣张，像是吃死了他赢不了。

　　她做的那些事，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回想，她倒好，半点不觉得亏心。

　　越想越气，池漾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换了衣服，他走到门口拿过车钥匙，金属触感冰凉，他丧失了一晚上的理智突然回了笼。

　　不对，他凭什么去找乔绿？

　　得让乔绿来找他，求他才对。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因为遇见了池漾，乔绿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各种各样的池漾追着她打。

　　起来洗脸时她对着镜子一看，两个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上了，一看就没睡好。

　　今天可是要跟嘉亚签年框的日子啊！

　　想到这，乔绿更烦了。

　　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两点之前Lauren就会给她打来电话说合约吹了，然后对着她劈头盖脸一顿狂轰滥炸。

　　她得想个法子对付池漾。

　　于是乔绿补了个觉，睡醒直接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乔绿随便煮了一包泡面。

　　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以前怎么狂吃都没事，现在一吃外卖脸就肿的不行，根本没法拍摄。就连泡面她也没敢放调料，开水煮了煮就捞出来了。

　　刚吃完最后一口，Lauren的电话来了。

　　那头的声音异常冷静：“乔绿，你的年框，吹了。”

　　果不其然，乔绿还是更了解池漾。

　　她叹了口气：“对不起啊Lauren，又让你少了一笔巨额佣金。”

　　Lauren笑了声：“傻子，我少了笔佣金算什么，你可是少了二十万的收入。”

　　对哦，乔绿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二十万，少就少了吧，大不了多接几个拍摄就是了。

　　“那也没办法嘛，谁让池漾跟我有仇，华池的钱肯定是挣不到了，只能在这几天接点别的碎活了。”

　　Lauren沉默了几秒，还是决定告诉乔绿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说：“乔绿，你这个月都没有拍摄了。”

　　乔绿一愣：“为什么？这个月不是还有很久吗Lauren？”

　　“为了接下嘉亚的年框，我把其他品牌的拍摄都给了别人，嘉亚的年框是要提前跟他们的营销对节奏的，明年你所有拍摄都先以年框为主，在嘉亚拍摄以外的时间才可以接别的活。”

　　乔绿第一次觉得在电话里听到Lauren的声音是那么冷漠，和外面的天气一样。

　　她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去公司找你。”

　　“乔绿，你来找我，不如想想别的办法去找池漾，他不松口，谁说都没用。”

　　挂了电话乔绿还在发愣。

　　她忽然觉得昨晚的梦根本不算什么，真正的噩梦现在才刚开始。

　　一小时后，Lauren收到乔绿的微信。

　　【你有池漾办公室的地址吗】

　　【嘉亚的办公地址也行】

　　Lauren笑了，笑的很不冷漠，她就知道乔绿最上道。

　　她把地址发过去，乔绿回了一个ok。

　　Lauren看了看办公桌上她和乔绿的合照，她那么聪明的摇钱树宝贝，怎么这会儿傻了呢。

　　这哪是有仇啊，漂亮的女人和帅气的男人之间是不会有仇的。

　　作为华池集团的子公司，嘉亚也沿袭了华池集团的办公风格——豪气，在CBD包下了一栋楼当作嘉亚的办公区。

　　乔绿站在楼下，冬天的太阳很烈，照在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上，晃的她透心凉。

　　一楼前台设计的非常有艺术感，很流线型，像个约等号。

　　漂亮的前台让她登记访客信息，她填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来访理由空着。

　　“请问您去哪一层？”

　　乔绿说：“顶层。”

　　漂亮的前台傻了，举着电话拨通了顶层秘书室的内线。

　　“请问您去顶层有预约吗？”

　　乔绿诚实摇头。

　　前台对她微笑：“不好意思女士，没有预约顶层不会客。”

　　乔绿也对她微笑，笑的很人畜无害。

　　“你告诉池漾，我是他姑奶奶，三分钟内我上不去，就请他来华池集团见我。”

　　前台：“……”

　　“好的您稍等。”

　　过了会，前台问她贵姓。

　　“乔绿，乔姑奶奶的乔，乔阿雀儿的绿。”

　　前台：“……”

　　“好的您稍等。”

　　五分钟后，乔绿坐在了顶层的会议室。

　　迎接她的员工礼貌有加，就是不知道老板去哪了，干坐了好一会也没个人影。

　　她问刚才迎她进来的人：“请问池漾在哪？”

　　“……池总正在开会。”

　　她笑的很有礼貌：“他在哪个会议室开会？”

　　顶层不就她刚才坐下的那一间空会议室么？

　　那人不说话了，乔绿明白了。

　　她忍下强闯办公室的心，坐回会议室又等了半小时，终于有人过来对她说：“抱歉让您久等了，池总已经开完会了。”

　　然后带她进了那扇灰色的大门。

　　池漾的办公室也装修的格外骚包，跟他这个人一样。

　　秘书带她进来就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来放了个炸弹。

　　池漾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黑色的皮质看起来很昂贵，不得不说，他这副皮相比乔绿见过的大多数男模还要好看。

　　见他抬头看过来，乔绿指尖一麻，只觉得又着了他的道。

　　池漾双手抱胸，叠着二郎腿看她。他穿了一件很帅、很不保暖的黑色飞行夹克，里面还是白衬衫，别着低调的黑曜石领扣，目光像看一个流浪汉，轻蔑又淡漠。

　　“该叫你乔姑奶奶还是乔、阿、雀儿？”

　　乔绿压下心里那点不入流的想法，打量了一圈办公室，迈着一双长腿走到他桌前，背对着他倚着桌沿，视线落在左面的墙上。食指还沿着桌边轻敲，好像进了自家领地，她才是这儿的主人。

　　池漾也没生气，他站起来往前走了半步，一手还插着兜，另一只手不怎么用力地揪住乔绿的头发，把人从对面拽到他跟前。

　　反着拽过来的，乔绿只能躺在桌子上，以仰面的诡异姿势看着他。

　　两人眼里的对方都是倒着的。

　　池漾拧着眉毛看她，眼里都是嫌弃：“你还是这么没礼貌。”

　　撑的太累了，她的腰没那么好，反手抓住了池漾的领带。

　　他被拽的几乎贴在了乔绿的脸上。

　　她反问他：“让客人等半个小时，这就是你的礼貌？”

　　“你见过哪个客人叫自己姑奶奶？”

　　池漾的嘴唇在乔绿眼前一张一合，她闻到很清新的柠檬香，不知道是剃须水还是牙膏的味道。

　　见她不说话，池漾又冷笑一声：“身上穿的什么？连件好衣裳都没有了？”

　　乔绿淡定接招：“什么年代了还戴黑曜石，土狗。”

　　那双桃花眼没笑意了，池漾紧抿着嘴。

　　他的脸型很流畅，下巴微尖，唇红齿白的。乔绿的眼神在他的嘴唇上流转，她知道池漾的嘴唇很好看，亲起来也很软，可这个姿势他们好像还没有试过。

　　池漾看着她的眼神乱瞟。

　　下一秒，就听她问道：“池漾，你想亲我吗？”

　　他当然知道乔绿动了什么心思，她好像心里有瘾一样。

　　哪次见面她能少的了调戏他？

　　他口吻蛊惑般的问：“你想亲我？”

　　乔绿微张着嘴，池漾看到她的舌尖动了动。

　　他附在她耳边低语：“想，阿雀儿就来求求我。”

　　说完掰开她的手指，将领带从她手中扯了出来，他坐回椅子上，恢复成最开始的冷酷模样。

　　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失望，她果然还是那副样子。

　　乔绿没动，她几乎躺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她在思考，不是怎么求他，而是一会怎么让他听话。这有点难度，池漾永远逆着她的意来，她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过了一分钟，乔绿从他的办公桌上起身，径直往左边走去。

　　走到一半，池漾忽然起身大步朝她追来。

　　乔绿迅速抬手推开了那扇墙，或者说是那扇门。

　　她一进来就发现了，这道墙和右边的不一样，就连墙边地板的磨损程度也不同。

　　休息室也好，暗室也好，池漾长大了跟那些人也没有什么不同，至少喜欢在办公室里凿个小屋出来这方面是一样的。

　　几乎在她进来的瞬间池漾就跟了上来。

　　乔绿被反压在门和他的胸膛中间，扫了眼室内，是休息室，她猜对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即使是白天，这小屋子里光线也很昏暗，池漾的眼神在昏暗里很危险。

　　乔绿想要脱下身上长长的羽绒服。

　　池漾的手按住她的肩膀，连同她的手和衣服一起。乔绿反抓着他的手向下，按到了她骄傲的胸脯上。

　　池漾危险的眼神没了。

　　乔绿笑了：“我从来都没有别的想法，你知道的，池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