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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狭路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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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泊将人带进来之后,Lauren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惊艳。
模特经纪人看人的眼光永远毒辣,一看身材二看比例三看气质,最后才是五官。一个人的轮廓就奠定了这个人的外形基础,硬件条件过关,怎么装饰都不会差。
人走过来时Lauren就看出他的腿很长,走路的姿态也很自然,气质自然是顶好的。
黑西裤剪裁精良,鞋边浅露着脚踝一小截皮肤。黑色的大衣廓形很经典,做工也很细节,是意大利的知名手工品牌。白衬衫领口的设计很别致,还佩了一枚银质金属领针。是个对外貌很上心的人,穿搭很有一套,怪不得能负责嘉亚。
最重要的是,还长了一张帅的不同凡响的脸。黑发往后抓了抓,露着额头,五官没有遮挡,骨相立体、英气逼人,极标准的一眼正帅哥。
桃花眼眸光闪动,似笑非笑的,还有点亦正亦邪的意思。
Lauren的表情略有点吃惊,她没想到嘉亚的副总这么年轻,还这么帅,尽管年轻就意味着不好搞。
但她更没想到,她的手刚伸一半,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乔绿就打碎了手里的杯子。
“哐当”一声脆响。
Lauren的心也下意识地跟着“咯噔”了下。
她扭过头去,从没见乔绿那张漂亮的脸这么难看过。
“可能是见您来了,我们乔绿有点紧张。”Lauren连忙打着圆场,这种时候就得先发制人才不会让对方更生气。
她抓过乔绿拿杯子的那只手,关心道:“没伤到手吧?”
乔绿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心想这是来接活的又不是接客的,倒也不必这么说话。
但她没跟Lauren唱反调,顺着台阶缓和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不太自然,手也冷的像刚冻成型的冰一样。
“呵。”只听那位年轻的副总冷笑一声,脸色有点耐人寻味,“是吗。”
程泊站在他身边介绍道:“这是我们池总,也是嘉亚的负责人。”
Lauren挤出来一个无事发生的笑,“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池总,我是英禧的模特经纪Lauren,这是我手下的模特乔绿。”
她边说手下边用力掐了掐那块冰,打碎杯子就算了,要敢在华池的副总面前丢人才是死罪。
可不知为什么,乔绿平时反应那么快,此刻却僵在原地不动。
池漾倒是动了。
他没坐主位,脱了大衣递给程泊,拨开身边的花衬衫,在乔绿正对面的位置坐下,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都矜贵不已,就是透着一股淡漠,让人不好靠近。
白衬衫外还穿了件卡其色的开衫,显得人温润又高雅,可嘴里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哟,这不我们阿雀儿。”
话很亲昵,但语气却很玩味,让人听不出好坏。
几乎是一刹间Lauren就知道自己的场子让人砸了。
她脸色微变,想找补的话顿时哽在喉咙里,顺着池漾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看向乔绿。
我们乔绿——
我们阿雀儿——
而风暴中心的当事人乔绿其实没傻,看着池漾那张一肚子坏水的笑脸,乔绿的脑子不知比平时快了多少倍的加速运转。
她快速搜寻着记忆中的池漾,过去这孙子也没那么爱笑啊。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时间几乎没怎么摧残池漾,反而让他如同脱胎换骨般的换了个人,气场更盛了不说,浑身上下的资本味简直是足的不能再足了。
什么叫狭路相逢?
乔绿对上池漾就是狭路相逢,她就是那个勇者,对上他就从来没输过,就连床上也是。
可当她听见那个久违的名字从池漾嘴里喊出来,周围望过来的眼神像是一齐打过来的聚光灯,切实抑制住了她某些不自觉苏醒的惯性。
面对池漾,她的好胜心仿佛刻在了DNA里。
她忍了,但没怎么忍住,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阿雀儿也是你喊的?”
这话一出,真是老和尚搬炸弹——炸了庙了。
在座的人,除了池漾都傻了。
尤其是Lauren,她觉得自己才是那块刚冻成型的冰。
池漾看向她,笑的很优雅:“Lauren,你手下的模特很有礼貌。”
Lauren:“……”
一众人都站着,只有池漾坐下了。
雷都炸了,乔绿索性也不怕了。在池漾面前,她也是破罐子破摔的一把好手。
她按住Lauren的肩膀:“坐吧,大家都坐下吧。”
反客为主,乔绿还是那个勇者。
Lauren这下是真说不出话了。
池漾也没生气,目光灼灼地看着乔绿,看着她破罐子破摔那样,心头一股气堵的上不去又下不来的。
偏偏当事人浑然不觉。
乔绿的杯子被打翻,弄湿了面前的餐布。
她看了眼那块水渍,直接拿过旁边Lauren的杯子喝了口水。
“你还吃点吗?”
这话是问池漾的,她语气熟稔自然,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池漾眉梢一挑:“饱了。”
这话是回乔绿的,他从来都不好好答话,能怎么跟她对着来就怎么对着来。
“成。”乔绿也不恼,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说完便拉起Lauren离席。
俩人渐渐走远,竟也没人出声阻拦,就连程泊看看池漾的脸色也没说什么,就那么让人走了。
乔绿大步拉着人一路没敢回头。
直到坐进车里,乔绿回看了眼那扇门,只觉得分外不真实,仿佛刚才遇见池漾是一场幻觉。
可她很清楚,不是幻觉,一切都不是。
Lauren破天荒地送乔绿回了家。
出了凭栏的门乔绿就撑不住了,腿都软的发颤,脸色也开始发白。
她不怕池漾,可她怕池漾背后的华池,或者说是他背后的池家。
以前的乔绿天大的祸也惹得起,有乔知悉在,池家她也是不怕的,更别提当年的池漾还只是池家的弃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池漾从身份低微的弃子爬到了金字塔的顶端,虽然现在只是分管了一个嘉亚,可乔绿知道,未来整个华池都是他的,池家已经没有人了。
池家的人都输给他了。
一个小时多的车程,Lauren一反常态,什么也没问。
不是不好奇,可她是人精Lauren,刚才的场面信息量那么大,场子都让人砸了,再看不出来真白混这么多年了。
乔绿显然跟池漾的关系不一般,年纪看着也差不多。同龄,一男一女,又是老相识,故事情节非爱即恨,不是亲人就是仇人。
她不能再小看乔绿了。
下车时,乔绿茫然地看着驾驶座上的女人,问了她一句很傻的话。
“Lauren,嘉亚的年框不会被我搞砸了吧……”
Lauren心里当然是一点谱都没有,可脸上却冲她会心一笑,轻启红唇:“不会的宝贝儿。”
“那就好。”
乔绿就这么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
洗完今天的第三遍热水澡,乔绿身上的皮肤干的快要裂开。
她细致地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涂上了身体乳,好闻的樱桃甜香漫延了整个卧室。
十一点,她躺到床上想着Lauren给她的那句回复。
她试图用对Lauren的了解让自己放下心来,可尝试了半天,她发现她没法说服自己。
因为比起对Lauren的了解,乔绿更相信她对池漾的了解。
能让她好过,那就不是池漾了。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不论是池家的弃子还是天之骄子,他都不会可能让乔绿顺心。
迷迷糊糊睡去前,乔绿还在心里骂着他。
下了饭局,池漾回了趟西边的大院,去看他爷爷池有先。
池有先的父辈跟纺织打了一辈子交道,到了池有先这一代已经攒下了充足的人手和资产,于是他看准时机创立了华池,以制造业起家,后来逐渐完善了纺织、生产、科技、能源、和地产等众多产业链,也就形成了今天横跨各个领域的华池集团,天子脚下,富甲一方。
池有先是个脑子好使的小老板,娶了一位上过战场的女英雄。过去几十年里每逢有个灾有个难的,夫妻俩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也算是军民一家亲的模范代表。
在池漾的父亲池勐和二叔池巍接手后,池有先就退了位,不再过问华池的事宜,跟着老太太一起住在大院里过着稳当舒服的日子。
现在八十多的人了,精神倍儿好,天天早起打太极。
池有先是经历过大动荡的,一辈子守住了心也守住了家,但两个儿子没遗传这个优点,只守住了家财。
池勐跟原配夫人门当户对,感情却不和,生了儿子后在外面遇到了池漾的母亲,年轻又貌美,他隐藏结婚事实跟她有了一对龙凤胎,可临产时知道了真相,龙凤胎生下来没了一个,只剩下了池漾。
池巍更别提,结婚前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婚后更是没个收敛,原配没生下孩子就离婚了,小三带着私生子上位,又在外面有了个女儿。
池有先被两个儿子气的不让他们进大院一步,只让几个孙子孙女进门。
池漾的哥哥池政进了部队,回来的时间少之又少。二叔家的两个孩子又是在外面养大的,就算后来进了家门也上不了台面,净惹心烦,只剩下一个池漾常来大院。
门卫认识池漾的车,漆黑锃亮的大吉普,连号的A车牌,他一路进来的很顺。
进门时老爷子正在泡脚,他换了鞋,坐到沙发上累的不行,一句话也不说。
“混不吝的,像什么样子!”老爷子一巴掌拍到池漾大腿上,拍的他“哎呦”一声。
叫了声就又没动静了,老爷子打量他一眼,见他两眼发直,知道这是又遇上事了。
他问:“你爹又惹你生气了?”
池漾摇摇头,“没,他老实的很。”
“那是你二叔?不对,你二叔心眼多,知道惹不起你肯定不主动往你跟前凑。”老爷子自说自话,“难道是你哥找你了?”
“没有,他演习忙得很,哪有功夫搭理我。”
这下没人了,老爷子想了半天,试探道:“那是…乔家的人回来了?”
池漾脸色变了,靠到老爷子身边,不吭声了。
老爷子点点头,那就是了。这小子放在眼里的也没几个人,除了自家的,就剩乔家的了。
“乔绿那丫头回来了?”
半晌池漾才嗯了声。
“她现在怎么样?那丫头……当年也够可怜的。”老爷子把脚抬起来,踩在盆边上晾水,池漾拿过沙发旁的毛巾,蹲下给他擦脚。
“她能差到哪去,当年再可怜不也活的好好的。”
老爷子知道池漾这是在自己面前嘴硬。
池家跟乔家因为池漾有过那么几年的牵连。
当年池漾长到十几岁母亲去世,池勐对他母亲还有感情就把他接回了家,可原配闹得凶,娘家又跟华池有利益往来,只好由老爷子出面把他送到了乔家代为照顾,这才让他能平安长大。
乔绿的爷爷和池奶奶曾经是战友,也是看在老人的份上,乔家才接纳了池漾,不然就乔知悉当年的官位,池家的私生子他也不会那么痛快就接进家门。
“你几岁进的乔家来着?”
年纪大了,细枝末节都记不清了。
池漾端水盆的身形一顿,“十七那年。”
倒完水洗了洗手,池漾站在镜子前不肯出来,老爷子在外面唤他。
“几岁走的来着?”
池漾回到客厅,“19岁上大学走的。”
老爷子眯了眯眼,又给了池漾一下子,“真以为我老糊涂了,你大学没偷偷回过空山那边?”
池漾:“……”
老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不说话了?”
“您都知道还问我?”池漾一身反骨,话音刚落又挨了一下子。
三个巴掌算是把那点子烦心都打没了。
他扶着老爷子回屋睡觉,池奶奶这两年身体不好,早早躺下了。
整理好被子要走时,老爷子抓住了池漾的手。
黑夜里,他看不见老爷子眼里的怜惜和取舍。
“漾儿,乔绿那丫头不坏,但乔家没了,这事在她那过不去,你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平安长大,该放的就放下吧。”
安静的卧室里,老人的声音如同敲响的警钟。
池漾把爷爷的手放进被子里,动作很轻,他的教养很好,就算是在外养大,接回来几年照样教的懂礼有规矩。
出门前,他回头低声说了句:“我知道,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