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骨生香》锦小七

49、049 色授魂与

　　顾小九醒来的时候，嘴里发苦，不知又被灌了多少药，挣扎着起床，有侍女听到动静，赶紧跑到床前，“姑娘醒了，你有什么吩咐？”

　　“苦。”顾小九口中蹦出一个字，就动了一下，全身便冒冷汗，这身子骨是越来越虚了，于是扒着床沿儿喘气儿。

　　“这是四殿下吩咐准备的蜜饯，姑娘可以先换换口味。”侍女连忙将蜜饯递过来，送到顾小九嘴边。

　　顾小九心情好了许多，“呦，能爬起来了？”一个人影逛了进来，一进来就调侃道。

　　顾小九翻了翻白眼，这老芋头的毒舌功夫还是半点不减，他大大咧咧在顾小九床边坐下，“手！”

　　顾小九老实把左手伸出去，让他诊脉，“我的头疾……”

　　“你是被沐春之术所伤？”老芋头捻着胡须说。

　　顾小九迟疑一下，点点头，就又看到老芋头像是看到稀罕玩意儿一般，踱着步子，絮絮叨叨，“小九，你命真大。能从他手里走几遭的人我真没见到几个，你们不会有什么私情吧？”

　　“老芋头，你若是太闲了，就去太医院供职吧！”清冷的声音传了进来，段子仪一袭天青色锦袍迈了进来，对方显然是听到老芋头的话。

　　“不……不用，我忙的很，先去熬药，去熬药。”老芋头说罢，连忙夺门而出。

　　段子仪在顾小九床边落座，“你可想吃点什么？我让膳房给你做。”

　　顾小九摇摇头，“我不想吃什么”，然后深吸一口气，决定给段子仪解释清楚，认真地说，“我与木君悦没有私情，在云落宫的时候将他视为父兄和主人，后来出了血祭一事，恩怨两清，我便将他视为陌路人。昨晚我被人暗算，点了穴道，封入冰窖，正好撞见中了迷药的木君悦，我是被发狂的木君悦所伤。”

　　“嗯。”段子仪面上不露声色，低头拂了拂袖子上的褶皱。

　　顾小九有些气恼，不知这人在生什么气。

　　“今晨一大早便有人送来珍贵的药材。”段子仪抬头看着顾小九的眼睛，像是在看她有什么反应。

　　顾小九不知为何从这句话中听出几分醋意，虽有些困惑，却更在意段子仪口中的药材都有什么，于是便问出了口，“都有什么药材？如果贵的话可以卖钱。”

　　段子仪眉头微挑，“你怎得不问问是谁送的？”

　　顾小九心中咯噔一下，“和我有关？木君悦？”

　　段子仪脸色更加不善，不置可否，冷哼一声，“我让人把东西扔出去了。”

　　顾小九更加确定就是这个人了，于是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扔出去便扔出去，可空气中有瞬间的凝滞，想了想觉得还是需要解释一下，“昨夜我简良娣的马甲掉了，他认出我余桐的身份了，可能是对伤了我这件事他心存愧疚？”

　　段子仪眸中沁出了寒冰，“黄鼠狼给鸡拜年，小九还是提防着这人好些。”

　　顾小九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待要表明心意，便听见门外侍卫禀报，“殿下，木宫主求见！”

　　顾小九心下慌乱，这个人她不想见，下意识往床里面一躲。

　　段子仪揉揉顾小九的脑袋，在她耳边留下“放心”二字，便抽手走了出去，还贴心的带上房门。

　　段子仪刚走出房间，抬眼便遇到不请自来的人，一袭白衣，分外惹眼，于是瞬间挺直脊背，立在院落，面上带着微笑，笑意却未达眼睛深处，“木宫主，好久不见，不知木宫主造访，所为何事？”

　　木君悦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淡然往段子仪身后扫了一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之意，可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冷漠，“听闻先前派人送来的药被四殿下丢了，想必殿下是不知这药的用途。这是治疗内伤的奇药，听闻贵府有伤患，或许能用上。”

　　段子仪暼了木匣子一眼，并不去接药匣，“多谢木宫主好意，本府药材还算充足，不需要木宫主赐药。”

　　木君悦淡然笑道，“听闻贵府病患是为特殊内力所伤，若想不留后遗症，怕只有云落宫的秘药有效。当年殿下不远万里去云落宫求药，想来也是知道云落宫的药不是处处都有。”

　　段子仪面上阴晴不定，正准备接下药匣，一枚银针从身后屋□□出，他本能挡下来，却发觉目标并不是他，便没有去挡。

　　银针向着木君悦而来，以他的身手，自然是能躲过，甚至可以像当年还击偷袭的雪球一般，反手再给偷袭的人一掌，可他此次只是生生受了那一针，只是手上一痛，药匣砰的一下掉在地上。

　　木君悦看了眼散落一地沾了尘土的药丸，怔了几秒，眼底生起半分薄怒，“看来是木某自作多情了，今夜我便动身回云渊国，若是阁下想清楚要秘药，自己去西城茶楼去取，我待你到亥时。”说罢，也不管屋里是否有回应，便拂袖而去。

　　“哎呦呦，一群暴殄天物的人。”老芋头不知从哪里蹦出来，连忙弯腰将药丸一粒粒拾进匣子里。

　　段子仪面无表情地走回房间，老芋头跟着他走了进来，他捧着药匣子，拿出一颗，放在掌心研究，“这些药真的对小九的病有好处，可惜已经脏了。”

　　顾小九倒对自己惹怒木君悦一事并不在意，惹了便惹了，他的药她不稀罕。于是拉住段子仪的手撒娇，“我嘴里发苦，想吃桔子。”此时的她仿佛柔弱的不能自理，完全不似方才甩出银针的架势，她指了指远处桌子上的桔子。

　　段子仪听话的起身，把桔子拿了过来，坐在顾小九旁边，低头给她剥桔子。他的手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干净，指尖轻柔刺破桔子皮，桔子皮的汁水瞬间浸染了指尖。他细心的剥开桔黄色的桔皮，露出鲜嫩饱满的果肉，仔细去掉白色络衣，取出一瓣果肉，抬起眼皮正望进顾小九笑眯眯的眼睛里。

　　“啊奥”顾小九一下子吞掉段子仪手中的桔瓣，开心极了。

　　段子仪看着顾小九，有些发呆，他以为顾小九会在意那药丸，会在意那人，结果她似乎并不在乎，她仍旧像当初那样喜欢意气用事，他应该拦着那枚银针的。

　　老芋头还在旁边絮絮叨叨这药丸可惜了，转眼看看喂桔子的两人，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真是……真是太可恶了！”

　　顾小九觉得段子仪的手真好看，刚巧不巧咬住段子仪的手指，她有一丝错觉，似乎段子仪的手指勾了一下她的舌头，瞬间一个激灵，正听见老芋头骂他们，于是抬眼幽幽说道，“我相信有医圣在这里，怎得也会把药方给琢磨出来的。”

　　老芋头动作一滞，瞬间泄了气，“我琢磨不出来，这是云落宫的秘药，里面药材有好些都是云落宫特有的。”

　　顾小九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吃桔子，结果发现段子仪停下剥桔子的动作，满脸担忧，“你晚上回去西城茶楼？”

　　顾小九淡淡回了句，“不去”，说罢，拿起身旁的手帕擦了擦手，“来来，我看看。”

　　老芋头把药匣捧了过来，顾小九拿起一粒药丸闻了闻，又将药丸丢回匣子里，“您帮我把三七、没药、藏红花、人参准备好，一会儿我就能治成药丸了。”看到两人疑惑的表情，她苦笑着解释，“我在云落宫泡了十年汤药，血里除了有解毒功效外，还多少带有云落宫那些药材的功效，所以这药丸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顾小九知道方才害他们担忧了，于是自嘲着缓解紧张气氛，“多亏遇到你们两个，若是遇到旁的人，说不定就将我抓起来研究了，毕竟我这血老金贵了。”结果抬眼，这两人都是心疼的表情，于是她难道又弄巧成拙了？

　　“太好了，我马上准备好！”能解决解药的事情，老芋头十分开心。

　　“我还要吃桔子！”顾小九笑眯眯对段子仪说。

　　段子仪将手中桔瓣喂给顾小九，手指接触到柔软的唇瓣，心神荡漾，色授魂与，目光落到几分水色的朱唇上，此时显得异常诱人，垂首含住她的唇瓣，继而勾住她的舌尖。

　　顾小九这次没有拒绝，胳膊环上段子仪的脖子，动了情，慢慢回应着。

　　“准备好了。”老芋头的声音大老远就传了进来。

　　两人连忙分开，顾小九面色潮红，眼中带着几分水汽，脸皮比较薄，索性闭上眼睛，头转向里侧。

　　段子仪反应极快，站起身，拦住老芋头，“小九累了，已经睡着了，我们先出去。”

　　老芋头狐疑着，“刚才不还恁精神吃桔子，怎么就睡着了？”伸着脑袋往里偷看，却只看到顾小九的后脑勺。

　　段子仪长袖一挡，掩好房门，将人带离院落，待走出一段距离才开口道，“你开始准备药物吧！”

　　老芋头愣了一下，“好吧！”

　　听到脚步声渐远，顾小九摸着有些发麻的嘴唇，似乎有些肿胀，口腔中残留着淡淡的桔子香味，心神有些恍惚，回想方才那个吻，有一股酥麻的感觉涌上心头。

　　顾小九如何也睡不着，便晃悠悠爬了起来，戳着桌子上放着的那几粒小药丸。方才门外发生的一切她都有听到，其实她也并不嫌弃这药丸掉在地上，当初她做乞丐的时候可是都是从馊水缸里捡吃的，只是这木君悦也忒坏，为了逼着她去问他拿药，药丸掉地上的时候还在上面踩了几脚，有好几粒都被踩扁了，和泥土完全混合在一起，算了重新制药吧！

　　顾小九在老芋头的帮助下将药丸制好，她还偷偷在药丸里多加了点蜂蜜，这样药丸好下咽，那夜她没有去西城茶楼，自然不知道木君悦在西城茶楼等她到子时，也自然不知道简依并未随着回云渊国，而是暂时留在了大夏国。

　　顾小九连着吃了几天药丸，发现这药对自己身体确实有好处，就一天一天挨日子，想着赶紧将自己内伤治好，不知外面怎么样了，她找的证据也不知道段子仪有没有递上去。

　　这段时日，段子仪似乎非常忙，早出晚归，见不到他几面，她吃的药丸里有安神成分的药，所以她总等不到他，睡梦中似乎段子仪每晚都会来看她，亲亲她的手，亲亲她的脸，也不去唤醒她。清晨醒来，他已经出府，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顾小九刚服下药丸，有些发困，躺在榻上昏昏欲睡，这时鼻间闻到浓浓的药味，立刻一激灵醒了，抬眼看到侍女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过来。顾小九一闻，那知道那药一定很苦，顿觉头皮发麻，掩住鼻子，连连摇头拒绝，“这是什么？我可不喝！”

　　侍女眉眼俱是笑意，好言相劝，“殿下说了，姑娘您身有陈年寒疾，为防再犯，需好生调养，这是于神医专门给您配制的汤药。”

　　侍女倒也不气馁，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元宝，放在桌子上，“殿下说了，若是姑娘将这药喝了，银子便是姑娘的。”瞧这手段，瞧这语气，铁定是段子仪教的。

　　顾小九瞬间立场有些不坚定，看看金子，又望望黑糊糊的汤药，最后咬了咬牙，接过汤药，一口闷了。药草的苦味立刻在口中弥漫开来，咽到一半，本能有些反胃，为了银子，顾小九强忍着，只得梗着脖子囫囵咽下。

　　因为汤药太苦，她根本没有机会细细分辨到底有哪些药材，只隐隐约约觉出有些许血腥味。

　　顾小九苦的差点掉眼泪。不想侍女将药碗收拾起来，打开一个海棠花形状的攒盒，里面盛着各式精致点心和蜜饯，端出一碟一碟点心和蜜饯，“这是殿下专门为姑娘准备的。”

　　顾小九含了一口蜜饯，口中的苦味儿才慢慢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