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骨生香》锦小七

40、040 针灸铜人

　　当天晚上，顾小九睡得很不安稳，半夜惊醒，不知为何会突然想梦到木君悦。可能是最近过得安稳，在人越接近幸福的时候，就越害怕失去幸福，而他是她未来得到幸福的一大隐患。她怕他！畏惧他，也恨他！为了这身骨血，若是木君悦非要找到她，她还如何应对？

　　木君悦的手段她是领教过的，当年她不小心闯进他的竹轩，被他丢进蛇窟一天一夜，要不是她的血对蛇有毒，药死了那一蛇窟的毒蛇，恐怕最后死掉的就是她了。

　　还有一年，她在雪地里玩耍，不小心用雪球砸中了他，他一掌袭来，击中她的胸口，引得她寒疾犯了，若不是沈长老出手相救，只怕她就救不过来了。她其实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偶尔希望能得到一点点幸福。如果没有木君悦该多好，如果他死了该多好？顾小九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顾小九脑袋痛了一下，吓了一跳，她怎会有这样的想法？顾小九拍了拍脑袋，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心里做下决定，想着以后还是少用自己的血救人，免得别人查出端倪。

　　她摸着左手手腕上的伤疤，伤口已经愈合，可还是留了一道细长的疤痕，顾小九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选择用药物消掉伤痕，这个疤痕木君悦见到过。若是她将疤痕消了，徒增木君悦疑心，到时不难会让他怀疑到她有消除伤疤的能力，乃至想到怀疑更多。

　　室内香炉里燃着安神香，顾小九思虑万千，周身被熟悉的淡淡的松木香包围着，才慢慢入睡。

　　翌日清晨，顾小九起身的时候，全身酸困，是因为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可还是按照约定去了惠民药局。

　　到了惠民药局才发现，考试的学员还是挺多的，毕竟对于很多医户家庭，他们并不在意在这里挣多少钱，在意的是这份工作能为家族带来的荣誉，如果运气好，步步升到医师、医正，乃至入宫成为太医，都是会有很不错的前途。

　　主考官身穿浅绯色官服，命人抬上来一个针灸铜人，这个铜人比较特殊，与人等大等高，身上有许多小孔，正对应人体的六百多个穴位，铜人中间却是空的。顾小九在药王谷见过一个，比比赛用的更加精美，所以对针灸铜人倒是并不陌生。

　　主考官简单说了一下规则，这个比赛用的铜人已经做了特殊处理，已经提前用黄蜡涂满针灸铜人表面，将穴位的名字以及小孔全部用黄蜡封住，然后打开铜人的发髻往铜人内部灌水。考生需要根据考官给出的题目，用银针刺中对应的穴位，只有在刺准穴位、深度力度都合适的情况下，铜人腔内的水才会流出。如取穴或者力度有误，则针不能入，便不会有水流出。规则很简单，难度却很大。

　　身旁考生在耳边默背着针灸学，扰得顾小九耳朵嗡嗡的，于是挪着步子，移到最后面，拿出一把瓜子，低头磕了起来，静等着喊自己的名字。

　　老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名字，“这里！”顾小九个头不高，举起手，让人看见自己。

　　主考官深深看了她一眼，“余桐？”

　　顾小九点了点头，去台上抽自己的考题，主考官迟疑一下，将大的木盒收了起来，拿出一个小的红漆木盒，示意她从这里抽题。

　　顾小九倒不在意，直接抽了一个纸条，当主考官念出题目，顾小九才知道果然自己还是大意了。这题目明显和别人考的不一个级别，别人都是抽的什么穴位在哪里？她抽出来的是若是内脏绞痛需要如何针灸治疗。

　　台下一阵喧哗，却被主考官呵斥住。主考官一脸严肃，盯着顾小九。

　　顾小九深吸一口气，拿起银针，缓缓开口，“常见的内脏痛有心绞痛、胆绞痛、肾绞痛、肠绞痛，心绞痛取内关、郄门、阴郄、膻中......”说着话，顾小九慢慢捻起银针，刺入铜人相应位置，每说完一个穴位，对应刺中的穴位便有水流出，待考题答案说完，所有穴位均已针灸完成，针针入穴。

　　众人一片哗然，静等主考官开口。主考官面无表情，阖上名单，“今日考试结束，一刻钟后宣布名单。”

　　考生们围住顾小九，“喂喂，你好厉害，这些考题都是医官年末考核的题目。”

　　“就是就是，好厉害，我都记不住那些穴位。”

　　“你是哪家的？师从何处？”耳边少年们纷杂激动，顾小九觉得与这些少年一块儿共事倒是也不错。

　　不过半炷香时间，一名小医士便拿着名单宣读，“见到名字的进内殿听候调令。”

　　顾小九在末尾听到自己名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故意将最后一个穴位扎错，担心他们不会录取她。果然进了内殿，那位主考官盯着她说，“余桐，你可知你将京门穴行错，行成章门穴。”

　　顾小九谦逊低下头，“是学生学艺不精。”旁边考生恍然大悟，心念着原来这个人也并非十全十美，看向顾小九的眼神亲近几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顾小九懂，所以在行最后一个穴位的时候她往旁边挪了一个穴位。

　　主考官倒也没有苛责她，简单分配了一下任务，将录取的学员分配给对应的老医士，“你们实习期是十天，若是合格，以后便可正常行医，若是考核不合格，自然还是要被淘汰回家，好自珍重。”说罢，主考官便离开。

　　顾小九跟着的是一位老医士，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老医士眯着眼睛，努力看清顾小九，“你便是考了内脏绞痛的那个考生？”

　　顾小九点了点头，又怕老人看不清，便大声在他耳边说，“是的，最□□位错了一个。”

　　老人捻着胡须，点了点头，“哦，不错不错，今年年末考核，除了小张全对，其他人都错了三五个。”

　　顾小九愣了，难道她应该多错几个吗？“难怪小张非要把你塞给我，走吧，我们去瞧瞧病人。”说罢，老人颤巍巍往病室走。

　　顾小九连忙起身跟上。

　　“这个人是咋了？”老人走到一病人面前，但也不诊脉，不看病，直接问顾小九。

　　顾小九连忙低头看病患，望闻问切，一番下来，回道，“应是痹症。”

　　老人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用食指叩叩桌子，厉声说道，“知道什么病了，还不写处方？”

　　顾小九摸不准老人脾气，只好乖乖去写方子，写好拿给老人看，老人看也不看，直接就怼她，“写好去给病人抓好药啊！还让老朽去抓？”

　　顾小九挨了骂，灰溜溜出来，碰到一杂役，问生药库在哪里，杂役指了指方向。顾小九摸到生药库，药库的管事打量着顾小九，“是崔老让你过来的？”

　　顾小九似乎听人唤老者为“崔医官”，便点了点头。“自己进来取吧！”说罢，生药库管事打开一个挡着的木板，放顾小九进来，他自己则忙着接外面病患的药单。

　　“你是新分过来的吧？别见外，崔老的单子都是让你们自己取的。取完药，自己在目录上写好药方备份啊！”药库管事将手中的药递给外面的病人。

　　顾小九点了点头，取药并不难，她很快称好药材，打包好，“在那里登记？”

　　药库管事没有抬头，随便指了指一个桌子，“你那边桌子上的，自己找！”

　　顾小九便在旁边桌子上翻了两下，找到领药登记，如实填写了药方，眼神瞥过一本宫内领药目录的时候，愣了一下，鬼差神使般翻了几下，看到里面药方中大量的川穹，心中有些疑惑，转而放下，或许当初木君悦并未完全治愈圣上的头疾，便不甚在意。

　　顾小九回到病室，将包好的中药递给病患，病患感激涕零，连连称谢。

　　一个走了，下一个就过来了。

　　老人打起了瞌睡，病患坐好，伸出右手，摆好姿势。顾小九知道让老人看病自然不可能，便自然而然给病患诊脉，开方，抓药，一上午下来居然来了十来个病人。

　　等到偏中午，顾小九终于将病患打发走，刚想歇一会儿。老人幽幽转醒，“看完了？那你走吧，下午不用过来，把这本书背完，明日辰时过来抽查。”说完，撂下一本书，便转身慢悠悠的走了。

　　顾小九拿起书，发黄的封面上写着《金匮要略》，眨了眨眼睛，“哦！”

　　顾小九刚巧走到院子里，便碰到早晨一同进药局的少年。“喂，小于，上午怎么没见你过来上课？”少年兴高采烈的问道。

　　“啊？上课？”顾小九满脸疑惑。

　　“对啊，我们去医士老师那里报完到以后，便让我们去讲厅听课了，你怎么没去？”

　　另外一个少年揽着这个少年的脖子，“你忘了？她被分到崔老那里了！”说罢，众人了然，纷纷投来同情目光。

　　“好，明天见！”众人纷纷挥手告别。

　　顾小九心中有些忐忑，准备回头问问崔老身份，目前做好自己的就好。时候还早，顾小九没想着这么早回府，便在街上溜达着，先去了趟典当行，将前些时日收的诊金换成了银子，想着先还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