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骨生香》锦小七

20、020 落明山寺

　　那瘦高和尚对顾小九施了一个双十礼，脸上无愠无怒，说道：“慧心失礼之处，还请这位施主见谅。这红绸一说是那些善男信女们传开的，并非寺里故意造势。而那所谓五两一条红绸更是子虚乌有，慧能替师弟向施主赔罪。”

　　顾小九尴尬之极，合掌回礼道：“余某鲁莽，还请见谅。”

　　瘦高和尚闻之，面带喜色：“您便是余神医？”

　　顾小九更是惭愧，纠正道，“在下是余桐，叫我小余就行，我和红叶是朋友。”

　　“慧能，这位施主是……”老者开口问道。

　　瘦高和尚解释道：“是小叶为师父您请来的神医。”

　　“小叶？哦，你是小叶的朋友？”老者慈眉善目，缓缓问道。

　　顾小九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包物什，双手呈了上来，规规矩矩地说：“这是这是红叶姐嘱托我带给方丈您的。”

　　老方丈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不过是常见的桂花糕，却不想那方丈展颜一笑：“还是叶丫头记得老纳最爱吃桂花糕。呵呵，那么老纳的病还真劳烦余姑娘了。”

　　顾小九看到瘦高和尚和叫“慧心”的小和尚明显松了口气，老方丈这意思是可以让她医治了？

　　“余姑娘，这么巧又见面了。”木君悦温温有礼，主动问候。

　　顾小九微微颔首，这时候冷脸太显突兀。

　　“哦？原来木施主和余神医相识，真是幸会幸会。”之前一脸清冷的瘦高和尚自方丈同意医治后就面带微笑，此时更是脸上笑开了。

　　顾小九实在是不知幸会到哪里去了。顾小九便转移话题道：“不知老方丈何时有空让余某瞧瞧？”

　　老方丈言：“既然是红叶的朋友，那就禅房请吧！木庄主实在对不住，老纳失陪了。让慧心陪木施主和简姑娘在寺里走走，如何？”

　　“无妨，木某也想看看余神医为方丈的诊治过程。”木君悦含笑应道。

　　不知从何，顾小九总觉得此时笑着的木君悦很像一只狐狸，难怪有时段子仪提起他时叫他“木狐狸”。

　　几个人随之进了寺门，一直沉默着的简依拉拉木君悦的长袖，说：“简依有些事，随后便到。”

　　木君悦点点头，“好”。

　　看着众人的身影进入寺门，一直温润含笑的简依突然面无表情。她站在海棠树树树下，随手将手中红绸抛出，红绸挂在树上，又紧紧地绕了两个圈。

　　她微微勾起嘴角，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有些事我便强求了又如何？”

　　一阵风过，合欢树上与刚抛上去的红绸相邻的几个突然坠落，飘散在风里，又坠至悬崖。

　　顾小九随他们一起来到禅房，谁知这回人家老方丈往那儿一坐，就让顾小九讲她与红叶是如何认识的。

　　顾小九是看准了，若是不说铁定过不了老方丈这一关，索性讲起当初与红叶的相识。

　　顾小九给老方丈讲在酒楼与红叶相遇，没敢说在青楼，详细的自然也没讲，只说不小心将香料沾在说书人的身上，根据香料识出了不停变装的红叶，后来两人相识。

　　那方丈倒是没什么，听了哈哈笑了，而站在一旁的那位瘦高和尚听得分外认真，问，“还有吗？”于是顾小九又讲了几件琐事。

　　与老方丈交谈一会儿，顾小九哄着方丈，为他诊了一下脉，心中微微有了些头绪，老方丈这是心肺衰竭。他年纪大了，全身器官的功能都已衰退，只恐怕回天乏术。

　　不多时，众人见方丈面露倦色，也都退了出来。

　　在外间，顾小九思索片刻，拈笔拟了一道方子，还未递于瘦高和尚慧能，身边的木君悦便直接拈起顾小九才放下的小毫，将方中的“人参”改为“党参”。

　　慧能正专注于老方丈的病，也没觉出木君悦的做法有何不妥，只是奇怪于方子的改动，于是带着几分不确定看向顾小九。

　　顾小九心中觉得木君悦有些逾越，印象里他断不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也总保持疏远的距离，当下心中虽有些不悦，却还是隐忍下来，解释道：“老人家年纪大，身体弱，经受不住人参的猛烈劲道，木宫主将人参改为党参确实是更为妥当。”

　　而这改方一幕恰被刚入门的简依看到。

　　慧能接过方子连连称谢，向进门的简依问过好后便向门外走去，唤着简依身后的慧心前去抓药、煎药。

　　顾小九既然应了红叶，接了这件差事，自然要全心为人办事。待众人纷纷离开，顾小九便坐在外间，手持羊毫思索着写出几副食疗的单子来。

　　“不知余神医师从何处。”本以为早已离开的木君悦突然出声。

　　顾小九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木君悦和简依都还在室内，心中就是再想骂人，也不能显露出来，只能摁下不悦，冷着脸说：“师父是世外之人，他的名号不便提起，还请见谅。”

　　木君悦唇角微微勾起，对顾小九的疏离熟视无睹，轻轻捻起顾小九刚刚写好的方子，递于简依，说：“木某觉得余神医的行医风格与我一故人有几分相像。简依，你说这方子与沈长老为你开的药方相比如何？”

　　顾小九听到沈长老的名字，有些震惊，心微微悬起，手心有些出汗，只听那简依笑言：“还确实有几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师出同门。”

　　顾小九闻罢，道：“喔？是吗？那么不知是否有缘与你们那位旧识相见，余某还想与之探讨一下医理。”

　　顾小九的医术与沈长老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于是倒也坦然应对。

　　“那就可惜了，一年前我们那位故人突然失踪，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信息，怕是余神医无缘与之相见了。”简依惋惜地说。

　　听到沈长老莫名失踪，顾小九有些惊讶，不管怎么说，沈长老是她在云落宫为数不多给她提供帮助和温暖的人，想问一个人怎会突然失踪，却也知道这样会很唐突，于是虽然有些挂念，却也只是笑笑，“那可真是可惜。听师父说云落宫医者云集，诚不欺我，今日只怕是余某又在班门弄斧而不自知了，余某一定潜心专研，提高医术，不知木宫主可还有何赐教？”潜台词是，没事就别烦我，赶紧走吧。

　　木君悦手指轻点桌面，似乎听不出来顾小九这些都是恭维的话，很乐意赐教，“你这些食疗方子都是上乘，只是不知余神医可考虑过来云落宫？”

　　顾小九心中大为震撼，我去，难不成这是他的目的？连忙推辞，“多谢木宫主厚爱，余某心无大志，性格散漫，不受约束……”

　　“余神医瞧不上……”声线清冷，不带半点情绪，顾小九却知道这人想要动怒。

　　“自然……自然不是”，顾小九嘴角抽抽，以前在云落宫的时候不知它的名号的分量，如今已在江湖上混了几年的顾小九自然明白，此时着实不想惹上云落宫。

　　顾小九连忙解释道：“听闻云落宫人才云集，余某才入世两年有余，才疏学浅，自然不敢班门弄斧，二来余某也闲散惯了，志向是做一个游方的郎中。”

　　“原来余神医出道才两年，那么不知余神医两年前身在何处？”木君悦紧紧地盯着顾小九，半点不放过顾小九脸上的表情。

　　顾小九隐隐觉得方才回答微有不妥，却还是认真回答道，“余某本是山野丫头，之前跟着师父学些东西，两年前师父觉得我烦，才放我出来历练。”

　　木君悦探究似的看着顾小九，说：“哦，原来如此，只是觉得余神医同在下的一个故人有几分相似。”

　　“哦？君悦，是哪位故人？不知简依是否认识？”简依也颇感兴趣地问道。

　　木君悦摇摇头，回道：“那个人简依你并不认识。她是沈长老的一个远方亲戚，在云落宫生活过一段时间。沈长老的事情还想给她交待一声。”

　　顾小九的头“嗡”地一下大了，沈长老哪里来的亲戚？顾小九在山庄近十年，和沈长老关系最亲近，从来不知沈长老有什么亲戚。更何况沈长老从来待人都是和气而疏远，除了最后两年对顾小九会和善些。

　　顾小九已隐隐觉出木君悦的试探，他是认出她了？正想着如何避开木君悦的试探。

　　不料正在这时，简依突然抓住木君悦的手，“君悦，我不舒服。”说罢，身形不稳，突然晕倒，木君悦连忙扶住她的身子。

　　顾小九也连忙起身，见木君悦娴熟地从袖袋里取出一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来。顾小九眼疾手快，连忙将一杯清茶递了过去，木君悦看到递过来的茶盏迟疑一下，可还是立即接过，细心喂简依送服下药丸。

　　不消片刻，简依意识慢慢恢复，可身体明显无力，软软地躺在木君悦的怀里。木君悦则是满目的关切。

　　顾小九收拾一下桌上的食疗方子，悄然退下，不便再去打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