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只有三更

4、2020年4月

　　进入2020年以来，就一直觉得是玄幻的。整个世界的人类仿佛共同经过了两三个月的兵荒马乱，又仿佛一起协调好了步伐，生活物资与生产物资渐渐都能跟上了，各种声量都小了下来。
　　江军和兰予苦中作乐地说，想当年当兵的时候随老兵学习如何战备，嫌枯燥，寻思和平了这么久，用不上了，没想到都过了快四十年了，这项技能还能重新用上。虽说物资供应上了正轨，这十年草绳惊得家里又添了一个冰柜。
　　整个城市在忙着排除了所有返乡归来的人员染疾的可能性之后，除了少数几个比较特别的小区之外，都渐渐放开了封闭管理。于是在物资没有那么紧张之后，梧桐社区也开始举办各种线上活动，来平抚社区居民的情绪。
　　兰予受到社区负责家庭服务领域的社工的邀请，也开始偿试在网络上开始给社区的居民分享一些手工课。嗯，就是手工制做上网课的效果，可能还没有小学生上网课效果来得有效，整一个你说你的，他玩他的，非常没有效率。
　　这个社工姓林，依着习惯，大家会叫她林姑娘，就是那个被兰予温软关心从而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位。林姑娘是去年刚刚才从北方一所大学的社会工作专业毕业的，被风沙、静电降伏，选择来南方工作，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来到梧桐社区服务中心，做一名负责家庭服务的社工。新人，于是今年被安排过年期间值班，顺便第一次体验不回家过年的生活，没有想到被社区工作站抓了壮丁，被安排一直一直工作在一线。
　　“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老牛用”的一线社区工作，她说以前听师兄师姐吐糟，还以为有些夸张，没有想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不能理解封闭小区后，那些口罩都没有戴的爷爷奶奶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去菜市场；她也不能理解入户调查统计外地返回的人员的信息时，经常能碰到大声和她们闹强调凭什么要登记行程信息，强调凭什么要报告家中住几人；更不能够理解或者明明听到家中有声响，就是敲不开门等等的情况。本来年纪小，家里也是娇养着长大的，2003年SARS的时候她还在吃手手玩泥巴，没见过这阵仗，加上本来物资短缺一线防护也没跟上，还没有任何相关经验，吃了无数的闭门羹，所以在遇到一个温温柔柔说话的阿姨，一下子就戳中了孩子想家想妈妈的委屈，哭得歇斯底里。只是这一哭，也让她在社区里有了名气，院子里的居民在网络群组里纷纷向她们一线工作人员表达了感谢，并表示一定会和家人们沟通配合她们工作。
　　兰予与江之柳唐祈安说起林姑娘一哭成名的事迹时，也稍稍提起了她第一次离开家乡来到这里的际遇。
　　三十年前，只有十六岁的她当时读的是带有劳动指标的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前，学校会有一个学期的时间专门用于实习。那一年，学校将应届毕业生统一安排来到这个南方城市实习，虽然她是学机械制图的，同学们有学钳工的、有学车工的、还有学化工的，但都被打包一起安排进了同一间工厂，她和同班的玩得比较好的同学，分配到了同一个车间。
　　工厂是大型日资企业，车间是流水线制做电子配件，至今她都不知道最终会用在什么具体商品的里，仅仅在这个城市那间工厂都有十二个车间。
　　实习期最终约定能拿到手的工资非常低，老师只分配了些款项让她们够买些生活必须品，想要使些新奇的，还需要家里面贴一些钱，但好在工厂提供了八人一间的宿舍，每三个车间配了一个食堂。宿舍的一楼还配了影音室、阅览室，宿舍楼之间的空地还建有篮球场、桌球室等一些文体设施。她们年纪太小，老师怕出事，还和她们约定了不请示不得外出,就算外出也不得单独外出。
　　那个时候每天晚间守着时间看电视对她而言就已经是很好的娱乐活动，小姐妹之间也争论过到底是大时代更好看还是巨人更好看，但是都会偷偷学习剧中女主角的装扮。
　　负责她这一条线的拉长是一位来自四川的姐姐，“我们叫她琴姐”兰予将脸颊旁的发丝别到耳后，就象当年琴姐的习惯。琴姐剪了短发还烫了头发，虽然叫她姐，其实年纪也不大，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初中毕业后就来到了这里，算是工厂的元老级别的员工了，川妹子，性子爽利，除了嘴有点快，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非常照顾她们的。
　　现在她还记得这个来自四川的拉长姐姐做得一手好泡菜，她们那个时候吃不惯南方的食堂，于是总是缠着拉长姐姐做，然后高高兴兴买上些饮料一起在宿舍打牙祭。
　　不过这么开心的日子没有过上多久，拉长就被叫回家结婚了，她努力打工的几年，工资几乎全都寄回了家，家里盖上了村子里最高的新楼房，哥哥娶上了媳妇，她的对象也把婚事议程提了上来，说再不结婚就要退亲了。
　　车间主管安排了新的拉长过来，她非常偏心自己的老乡，加班、打扫、以及搬搬抬抬的活计就全安排给了兰予她们，她们不服气，与新拉长闹脾气，最后事情闹大了，两派就结下了恩怨。作为报复，新拉长嘲笑兰予她们被学校拿走了大部分收入而不知，也就是学校会向工厂收取她们在这间工厂实习的人头费用，实际就是她们正真工资的大部分，生产线是计件的，而兰予她们只会收到了基础生活费。经过老师的和稀泥，她们匆匆结束了实习，好在她们仍然得到了实习证明，也就离开了那间厂回学校等毕业，并凭着劳动指标，分配到了当地的国营厂，成为正式职工。
　　她的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经历是真的青涩，只在拿到实习工资和实习证明后，才集体约着去到海边，在渔女捧珠相前几个小伙伴合了个影,算是给初来乍到留了个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