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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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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热闹如常,行人来往络绎,商贩遍地。
不过才在朴素的小山村待了几天而已,重新置身热闹集市,赵远舟竟生出几许恍如隔世的感觉…
轻车熟路寻到吴捕头娘子李氏的铺子,还未到近前,老板娘眼尖瞧见他,娇俏的身影斜斜倚在门框,团扇轻摇,眉眼噙满笑意。
“郎君出了好些汗,快吃盏凉茶解解暑气。”
赵远舟卸下竹筐,后心衣衫早已湿透。
他朝老板娘温吞笑过,也没客气,自斟自酌咕嘟咕嘟灌进去大半壶茉莉凉茶。
“这鬼天气,真真儿热死个人…”
李氏将采买针头线脑的妇人送出门,视线扫过地上鼓囊囊的背筐,接过话茬儿:
“谁说不是呢,热的像是要下火碳…”
“郎君前些日子采买那么多,现今儿这是又缺什么了?还是…想买小物件儿讨夫郎欢心?”
迎着李氏促狭的笑,赵远舟拉过背篓,直接说明来意。
“嫂子,你这里收不收药材、山货啥的。”
李氏笑笑:“收的,药材、山货、皮货,农户家晒的菜干、地瓜粉都收的。”
赵远舟大喜:“那可太好了,要不都说我哥有福气,娶了嫂子你这么能干的贤内助。”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李氏眉眼弯成月牙儿,显然赵远舟恭维进了她心坎儿里,毕竟有谁不喜欢眉清目秀嘴巴又甜的小奶狗呢。
但一码归一码,生意上的事情不管大小,李氏还是拎得清的。
“赵家弟弟,倒在地上就行,嫂子看看成色,说个价儿你听听合适不。”
保养得当,嫩似水葱的手翻过药材。
成色不错,根茎饱满,且每一株都修剪处理过,浮土很少,足可见赵远舟是个细心、实诚人。
不像有些散户小心思一大堆,不是没用的茎叶留的老长,就是浮土太多,还有送来之前喷几口水增重的…
总之做生意这么多年,神神鬼鬼的小把戏见得海了去了。
所以赵远舟这样的纯净干净的性子反而更得她欢喜。
嗯…
主要是生的浓眉大眼、白白净净,说话也是大方嘴甜,一点没有乡下人骨子里的小心怯懦…
李氏:“黑柴胡三十五文一斤,红景天二十三文,赵家弟弟觉得价格儿合适不。”
赵远舟点头,这价格他已经很满意了。
李氏吩咐店里的小童取来秤杆称重。
“嫂子,昨儿运气好,寻着好几处熟透的山果,给你和吴大哥尝尝鲜。”
“八月炸?”李氏眨眨眼,认出布包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山果,“这可是稀罕物,不多见了,我好多年没吃过了。”
八月炸外形像紫色的芒果,吃起来口感神似香蕉,唯一的缺点就是籽太多,吃起来不太雅观。
但当下交通极其发达,秦岭以南的瓜果根本运不过来,当地蔬果种类较为单一,八月炸算是一种还算不错的水果。
赵远舟轻笑:“也就吃个新鲜,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嫂子不嫌弃就好。”
李氏嗔他一眼,放下团扇,拿起一枚果子嗅了嗅:“香的很,赵家弟弟有心了。”
这东西可不好找,还没长起来就被满山乱跑的猴孩子嚯嚯了,拿到市场上去卖,也是有人愿意花个小钱尝尝鲜,而赵远舟愿意送给她吃…
“郎君,您长眼,黑柴胡一共三十二斤整,红景天一共四十七斤六两。”
李氏噼里啪啦扒拉过算盘珠子,“二两银子又两百一十五个铜板,赵家弟弟是要银子还是铜板。”
二两多?
有点出乎他意料,不过更多的是高兴,总算开了个好头不是!
“不急嫂子,我想买几样东西还。”
“行,快再吃盏茶水,慢慢挑不着急。”
赵远舟:“……”他还是快点儿吧,这女人眼角鱼尾纹都笑开了,害怕…
“嫂子你这里有没有砂锅、泥炉子。”
李氏点头,“有的,你等着。”
李氏很快去而复返,捧着泥炉,上面墩着砂锅。
“赵家弟弟,这泥炉还有砂锅在店里没看护好,磕着碰着了不好卖,我就收到库房里,你要是不问都忘了。”
赵远舟迎了上去,从她手里接过,打眼一瞧,砂锅盖子缺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泥炉掉了一只耳。
“卖相不好,用着一点儿不影响,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也算帮嫂子清清仓库。”
赵远舟也没和她客气:“那多谢嫂子了,以后有这好事要多多想着我才是…”
李氏眨眨眼:“……”哦,可爱可爱可爱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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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肉场
血腥味、臭味、羽毛发酵后的骚味…
赵远舟刻意用嘴呼吸,打算速战速决。
他此行的目的是买几只鸡鸭,养在后院下蛋吃。
“郎君,要鸡不要,包杀,童叟无欺。”
“郎君,正宗的溜达跑山鸡,香的很嘞。”
“郎君…”
…
“老板,母鸡多少钱一只。”
挑了一家略干净些的,赵远舟上前问价。
“一年的小母鸡三十五文一只,两年以上的老母鸡按斤卖,一斤二十八文,郎君您上眼,个个儿肥的很…”
视线扫过低矮木笼圈养的鸡鸭,虽然个个都站不直,但确实都挺肥硕的。
“还能下蛋么,想买几只下蛋吃。”
老板是个利落的小伙子,闻言打开鸡笼,拎起来一只赤红色的母鸡,再赵远舟眼前把摆弄展示。
“那郎君你拿这些一年多的小母鸡就好,郎君放心,包一天一个蛋!天冷了只要喂的上食,三两日也能得个蛋。”
“郎君你要三只以上,我就按三十三文一只给您怎么样。”
“我家在这活禽市场卖了两辈子鸡,但凡是病鸡郎君随时过来砸我招牌。”
…
是个会做生意的利落小伙,态度好,嘴皮子也利索。
赵远舟不想在这臭气熏天的市场待下去,他怕自己被腌入味,忍着异样挑选了五只鸡。
老板心中一喜,还是单大生意!
三两下将五只鸡捆了脚,大方的送了赵远舟两个竹篓子放鸡。
付完钱,赵远舟眼角余光忽的瞥见不远处跪着两个七八岁的女童,头发上别着几根干稻草。
这是在…
直到一个男人蹲下身子,挑选牲口一样掰开两个女童嘴巴,仔细检查过牙口,又端详了两人面容一番,向两人身后的腌臜男人挑了挑眉。
后者手伸进男人袖口,片刻后男人摇摇头,手伸进腌臜男袖口…
腌臜男冷哼一声,扭头嫌弃朝人摆摆手…
赵远舟后知后觉这流程是在…询价?
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他一时愣是没往人口买?卖那处想。
而那两个跪着的女童,全程眼神木然盯着某处,身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朝气,傀儡似的…
先后有四五个男人出价,但都没谈拢,最后是个头上簪着芍药花的丰腴妇人,出手阔绰,领着两个瘦弱女童消失在街尽头。
赵远舟听到清楚,两人最后是按斤称的,三十五文一斤,两个小丫头卖了五两多银子…
跟…黑柴胡一个价格。
但这是活生生的两个人、两条命…
血淋淋的残酷现实,提醒赵远舟这里运行着的是另一套生存法则。
同时也是对他的一个警醒。
“郎君?郎君?”
赵远舟回神,按下胸腔翻涌的不适感,数给老板一百六十五个铜板。
“收您一百六十个铜板好了,郎君记得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