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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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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活禽市场,他尤自沉浸在刚才的冲击之中,心中思绪万千,猝不及防撞到了人。
赵远舟心下一惊,道歉的话脱口而出:“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啧,不长眼睛啊,往哪儿撞呢,知道这身衣服多少钱做的?赔的起么你?”
“什么味啊!晦气死了,英才兄没蘸你身上吧。”
“快快离远些,不然一会儿怎么去海兄的诗会,让人嫌弃死。”
“你这厮…咦?这不是赵远舟么?”
“咦?还真是…怎么被赶出书院后落魄成这样了?远舟兄可是方圆十里最年轻的童生啊。”
…
不巧,就是这么寸,碰上的三人正是之前书院的同窗:朱英才、黄树仁、吕奕坤。
赵远舟心头发紧,暗道一声糟糕,不过面上依旧不显,扬起一抹堪称灿烂的笑:
“朱兄、黄兄、吕兄,好久不见。”
“呦!改头换面了一下子还真没认出来,属实眼拙了…”
被撞的无名火早就没了,朱英才揶揄的目光疯狂在赵远舟朴素的衣着连着鸡笼上打转:
“远舟兄,多日不见,你这是…家逢变故了?怎的…如此落魄?”
朱英才故作关心,语气关切,开口就是老阴阳人:
“远舟兄文采斐然,早早便中了童生,后来更是一路高歌考中秀才,就算…就算后来误入了歧途,被顾夫子赶出山门,但远舟兄你还年轻,不该荒废了学业才是!”
赵远舟:“……”嘴角抽抽,但笑不语。
其余几人皆调笑附和,众目睽睽,三人趾高气昂、指点江山,赵远舟一时仿若无根漂萍,立在场中孤立无援。
吕奕坤:“糊涂呀,远舟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怎可因为一时的郁结就自甘堕落,你看你现在,哪里有秀才大相公的半点风骨,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黄树仁:“远舟兄如果有什么困难便同我们讲,大家同窗一场,相信同门看在往日的情谊上,大家虽然不一定会慷慨解囊,但一定会笑的很大声…哈哈哈哈哈哈…”
朱英才轻咳一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远舟兄变化还真大,但也不应该忘了夫子的教导才是,奕坤兄讲的在理,‘君子远庖厨’,远舟兄如今…啧啧啧…当真有辱斯文!”
笑够了,黄树仁‘刷’的一声摇开折扇:“英才兄快别说了,远舟兄向来要强,一会儿怕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赵远舟叹口气,看傻子似直白的目光扫过打扮的开屏孔雀花枝招展的三人,并再次感谢自己混迹互联网的经历。
就这?就这?
就这点儿攻击力,给小黑粉儿头子提鞋都不配。
在他看来杀伤力几乎为零,但癞蛤蟆趴在脚面上,虽然不咬人,但是他膈应人,赵远舟‘初来乍到’不想轻易跟人起冲突…
忍着不适扯出一抹笑:
“猪兄,实在抱歉刚刚撞到你,当然偶遇几位同窗也很开心,但家中有事,既然朱兄身体无恙,我就先告辞了,日后有时间再聚,咱们来日方长…”
可能是因为自小父母再婚,赵远舟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长大,而爷爷奶奶也仅仅做到刚好保证他饿不死,有衣服穿的程度而已,喜爱更是谈不上。
他们更喜欢二叔家的一双儿女,以及赵父二婚后生下的弟弟…
所以赵远舟很不愿意跟人起冲突,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也没改善多少。
他想着息事宁人,吃一顿排头便吃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反正原主也不是一朵纯洁白莲花,没皮燕子的事情干了不知道多少,也算事出有因…
“哎…远舟兄留步。”
朱英才拦住他,显然不想这样简单放过赵远舟。
原主读书的时候,自负才高,向来看他们些在私塾混日子富家子弟不起,没少明里暗里讥讽,在夫子面前给他们上眼药的事更是没少干。
但当时赵远舟顶着“最年轻秀才”、“宰相根苗”、“天子门生”的名头,夫子更是把人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家中长辈也多翻警告要多多与其交好,万不可开罪…
彼时他们就算再不惯,也得捏着鼻子忍着,毕竟实势比人强,但此时山水又一重,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摆在眼前哪能放过?
朱英才:“远舟兄,海兄攒了诗会,一起去吧,人多热闹,正好让后入门的师弟们见见‘宰辅根苗’、‘天子门生’的风采!听听最年轻秀才的‘教诲’!不过远舟兄若是愿意分享分享自己个儿是如何走到如今人嫌狗厌的落魄境地,警醒警醒大家伙儿就更好了。”
吕奕坤、黄树仁:“哈哈哈哈…善!远舟兄宅心仁厚,心胸豁达,一定会不吝赐教的哦?”
…
街上人越聚越多,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由最初的探究,不知怎么的突然变成嫌恶、幸灾乐祸…
“啧,这个人就是赵远舟啊,瞧着人模狗样的,还是十里八乡最年轻的秀才,怎么落得个如此下场…真真儿可惜了,果然喝酒、赌钱害人不浅!”
“噗嗤…”
身旁‘知情人’乐出声,以知情人的口吻施施然开口:
“男人么,酒色财气都不沾的能有多少,喝酒狎妓的海了去了怎的偏偏他赵远舟被赶出书院?不知内情,居然还为他可惜,简直不知所谓!”
“我知道!听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攀上沈大举人家的小哥儿,几次三番纠缠不成,便起了歪心思,收买了沈家小哥儿身边的婢子…结果被沈举人夫郎火眼晶睛发现了,闹到了书院…”
“天爷,老天怎么不降个雷劈死这个畜生,就这厮也配读圣贤书?被赶出书院都是轻的,阖该告到学政去,收了他的功名去,扒了白身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再科考才痛快!”
“沈大举人?天爷,可不许浑说,污了沈家小哥儿的名声,他日后该如何议亲?”
“哼…你消息一点儿都不流通,沈家小哥儿早早嫁到泉州去啦!沈大举人夫夫两个膝下就一个哥儿,自小千恩万宠的养,若没有这一摊子烂事,怎会舍得远嫁?”
…
赵远舟收敛笑脸:“我家中确实有事,就不去叨扰了,先行告辞。”
朱英才冷哼,“赵远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出席是看的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唉~英才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得照顾远舟兄的自尊心呀,他现如今科考无门,跟你我站在一块肯定不自在的紧。”
如果你以为吕奕坤是在帮赵远舟说话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上一秒他还笑的如同三月的春风,一袭白衣,如话本子描述的谦谦儒雅君子,下一秒却突兀的撩起衣衫下摆,岔开大腿,朝赵远舟温吞笑着。
“远舟兄,昔日先有越王卧薪尝胆,后有韩信受胯下之辱,苦其心志、劳其体肤才成就一番基业,我今儿也冒着被人唾骂的风险,帮远舟兄一把,助你‘清醒、清醒’。”
“远舟兄,苟富贵,勿相忘,千万不要忘了吕兄我为你做出的牺牲。”
“哈哈哈哈…”
三人相视大笑,黄树仁仿佛看到了极其有趣的事情,忙撺掇赵远舟:
“远舟兄,请吧,今儿只要你爬过去,我们就如愿让你离开,否则…啧…英才兄可是被撞的有些重,他身子向来孱弱,怕是……”
三人身后跟着的小厮,狗腿的堵住赵远舟的退路…
赵远舟收起笑脸,心情无波无澜,并没有因为三人的讥讽嘲笑失去理智。
赵远舟:“多谢吕兄美意,我虽不才,但也是松阳最年轻的秀才,吕兄既然有这等好法子,还是帮帮自己嫡亲大哥哥为好,难为年近三十仍是童生。”
吕奕坤变了脸色,赵远舟却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
“是了,想必吕大兄仍不知道这法子,不然吕兄□□定然被钻烂了吧,吕兄向来豁达,怎么对自己兄长如此小气?”
赵远舟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难道是吕兄…还想要收钱不成?那跟暗门子的娼妓也没什么区别了,吕兄这才是有辱斯文了。”
吕奕坤脸色铁青,森然道:“赵远舟,人最好识时务,你就是秋后的蚂蚱、砧板上的鱼肉,牙尖嘴利逞一时之快…有你后悔的时候。”
赵远舟轻笑,对他言辞间的威胁视而不见:
“后悔?你还敢当街打我不成?”
嘲弄的眼神扫视身后摩拳擦掌的三名小厮。
“我尚且有功名在身,但凡敢我一根毫毛,真以为这三个草包能护得住你们?”
都让他当街受胯下之辱了,还有什么不能撕破脸的?
赵远舟:“天家礼重读书人,有功名再身者可抵扣徭役赋税,为的就是鼓励寒门学子可以有条件学习孔孟,科考报国;天家乌衣巷同学子探讨学问更是传为美谈。而你吕奕坤居然当街口出狂言,称‘要受你胯下之辱才可摆脱困顿蟾宫折桂’,难道你吕奕坤□□里是供奉了文殊菩萨不成?还是你吕奕坤的□□是金子打的,效用竟然如此神奇。”
“难道说日后的读书人,若想求学考绩,都要受你胯下之辱才可?”
吕奕坤冷汗涟涟,而另外两人察觉形势不对,给自家小厮使了眼色,不动声色退到人群里,津津有味开始’‘看戏’…
吕奕坤没想到赵远舟竟然给他扣了这样一顶大帽子,他强拢了心神,脑子疯狂转动,毕竟这一旦坐实传扬出去,他不但得罪了全天下的读书人,更是妄议天家…
这事儿可大可小…
“赵远舟!你少血口喷人、颠倒黑白!难道你便代表全天下的读书人不成?当真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