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拨舟》绒针

65、Ch064.谁寂寞

　　秋天结束的时候，西部的项目正式落成，初步效果令人满意，后续情况有待观察。

　　江承舟在栾春的“精心呵护”之下，褪去“可乐外壳”变回了原来晶莹剔透的冰块模样。

　　参与西部项目的这群人，连国庆节也没休几天假，项目落成之后，在栾春的建议之下，江承舟给自己在内的所有项目成员都放了一周的假期。

　　江承舟问栾春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栾春想了一会儿，“既然是你的假期，不如就去你最想玩的地方好了。”

　　在这个迟到的假期里，江承舟和栾春去了富士山。

　　抵达日本，已经是傍晚。两人选了一个能看到富士山的温泉酒店，泡在房间的私人池子里，看着远处白皑皑的雪山。

　　“山顶脉络好像用白色荧光笔描出来的一样，”栾春抬起手，沿着富士山的轮廓描了一条弧线，“你看那朵悬在山顶的云，像不像火山喷发的预兆？”

　　“嗯。”江承舟在看富士山，在看山顶的云，也在看温泉水顺着她微凸的腕骨淌落下来的痕迹。雪把富士山描亮，他的目光把她的手臂描亮。

　　栾春收回手，她很快地看了一眼旁人。蓦地想起来，身旁这人还不知道，她曾经把他比作几欲喷发的“富士山”，随时会雪崩，还会有岩浆从他火山口一样的眼眸里流淌出来。

　　她没忍住勾唇坏笑起来，很快就引得江承舟的目光来看她。

　　“在憋什么坏主意？”他问。

　　这话惹得栾春笑出声来，但没有回答问题，“你为什么选富士山？之前没有来过吗？”

　　“之前来过，觉得富士山，有点像我。”氤氲的泉水雾气使得江承舟的脸模糊起来，但他眸子里清冷的光还亮着。

　　栾春一挑眉，她这样问他：“你是觉得自己外表雪山、内里火山，脾气阴晴不定，说不定哪天就爆发？”

　　自从跟江承舟开始恋爱之后，她发现他们之间有很多奇妙的默契，尤其是在相互了解这方面，他们对彼此的感知，与他们自身的评价，总是可以完美吻合。

　　这跟他们在合作上的分歧完全不同。

　　江承舟缓缓看过来，等雾气消散一些，与她对视，“我有我的炙热，只为特定的人喷薄。”

　　比起泉水的雾气，江承舟的注视，就像他的话那样高温，更能激起栾春脸上的热意，她垂下头，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下颌上落下一吻。

　　江承舟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探过去，以拇指轻抚她的嘴唇，“跟我那盆开花的仙人掌一样，你也觉得像我。”

　　栾春笑了一声，靠进他怀里，“你上次把那朵小黄花摘下来、做成干花送给我了，这次要怎么办？把富士山上的雪扫给我吗？”

　　江承舟忽然沉默。栾春一点也不怀疑，他很有可能真的在想，要怎么把富士山上的雪扫出来。

　　他眼睑下垂一些，目光随之垂落下来，照在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上，“你不是我身上的雪，你……”

　　栾春扬唇轻笑，攀着这道目光，伸长了脖子迎上去，揉着他的耳垂吻他。她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感觉有点肉麻，她很难听下去。

　　半透明的日式推拉门内响起敲门声，一个规矩的人影停留在门边，用日文告诉他们，现在开始布置客房的晚餐。

　　栾春刚想抽身去回应，被江承舟扣在池子旁边，将她圈起来引颈吻着。

　　隔着一道房门，服务员布菜放置餐具以及对话声传到二人耳朵里。

　　栾春被亲笑了，因为看到那只被她揉红的耳朵，现在依然透着隐隐的红。她用指尖去刮擦那泛红的耳廓，对他说，“害羞就别勉强了。”

　　江承舟依旧扣着不松手，继续沉浸地吻她，像是无声的反驳。他身子渐渐附上来，把她压低，与她一起浸入水里。

　　呼吸被阻绝，一时之间没办法松口。一切噪声都被隔断在水面之外，两个人吻得更沉溺。

　　手机铃声穿越泉水，再次把两个人的听觉打捞起来。江承舟是在休假，可栾春不是，她还有工作的。

　　江承舟起身，托住栾春的腰把她捞出水面。她挂在他身上去接那通电话，面上都还带着潮红，“你要回国？什么时候？”

　　江承舟听出来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眼里迅速冷下来，他不想栾春现在娇气的声音被别的男人听去，只想她快点结束这个电话。

　　栾春想跟江承舟分开一些，又被他扣回怀里。他滚烫的手惹得她没了力气，彻底瘫软在他怀里。

　　“工作汇报……不然晚点？我现在有点忙。好，一路平安。”

　　栾春挂了电话，眯起眼眸看向江承舟，眼尾的欲念分明有要把他吃干抹净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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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富士山回来，光岸收到西部项目的尾款。

　　栾春不禁感慨，还是政府项目的钱到账得快。想起之前那位雷厉风行的财务副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样子，果然没有什么官僚习惯。亏她之前还担心会不会被这位人物刁难。

　　栾春看了一下光岸这个季度的收益，又比预计要高。开心得想开香槟，然后被新客户的电话打断。

　　光岸发展起来之后，春天咨询的业务也越来越多，太多时候，栾春忙得不可开交。她在光岸大楼附近租了个共享办公室，方便客户上门来访，有时候江承舟过来找她，索性赖在她这里不走。

　　譬如，现在，他就在她旁边，用iPad画图。

　　栾春把小茶几和沙发上的杂物收到办公桌上，混乱的办公桌随手整理一下，告诉江承舟她要出去接客户。

　　等她带着客户回到办公室，里面已经焕然一新、整洁漂亮，小茶几上甚至摆好了两杯水。那人还在办公桌上若无其事地画图。

　　江承舟现在很出名，光伏行业之内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客户一进门就主动跟他打招呼，随口寒暄两句。他抬头看一眼来人，起身跟栾春一起接待。

　　说是接待，看上去更像是抱着栾春宣誓主权。他们坐在一起，但是江承舟不太说话，只会在对方眼神不妙的时候，对望回去，或是，对话陷入争执、怀疑的时候，替栾春说两句。

　　这天结束，栾春得去赴约两周前预约的按摩。江承舟陪她一起，但并不参与，只在会所休息区等待。

　　栾春坐到江承舟旁边，“你不想体验一下吗？这里按摩技术真的很不错。”

　　“我不喜欢被人碰。”

　　栾春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江承舟捉住她的手，“你除外。”

　　接待人过来催促，栾春站起身，“那好吧，你要是太无聊，先回家也可以。”

　　“我会等你。”江承舟看着她，神色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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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春沐浴换好衣服进入按摩室，昏暗的房间里有淡淡的檀香沁进鼻腔，她看到房间角落里两个水雾香薰发着微弱的光，进门右手边甚至有黑胶唱片机，可以自选音乐。

　　栾春让按摩师替她选，然后在按摩师的指引下躺好，乖乖被抹上精油，开始忍受拳掌的“蹂-躏”。

　　在她连续叫了几次“轻点”之后，肩颈按摩这段算是结束了，按摩师说给她做个面部清洁，让她闭眼。脸被各种水乳的凉意还有机器的水声席卷，按摩师提醒她别睁眼。

　　清洁器水声消停之后，栾春隐约听到房间里进入了第三人，按摩师与他用气声交谈。来人步步靠近，脚步声在栾春耳边停下。

　　他坐在了按摩师的位置上，温热的手掌探进她头发里，直抵她头顶的穴位，开始用力抚摁。

　　栾春笑了。还是挺舒服的，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连按摩都学会了。但她还是想逗一逗他。“太用力了吧，轻点好不好？”

　　对方也笑了。一个“好”字含着笑意，灌进栾春耳朵里。

　　栾春却被意料之外温润的嗓音惊得头皮发麻，她立刻从按摩床上坐了起来，想脱离那只手掌。

　　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分。她让那人把毛巾递给她，她擦掉了眼部的草药膏，睁眼看着坐在床头的曾显，“你怎么会在这里？”

　　曾显从门口端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红酒，递给栾春，“这是我朋友的店。之前来找他，刚好看到你的预约记录。”

　　栾春客气地喝了一口，就把酒杯放回床头桌上。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光。

　　曾显眯起眼眸，目光收在她手指根部，“你们已经离婚那么久了，你还在惦记他？”

　　栾春朝那酒杯一挑眉，“你跟他也很久没见面了吧，他就在休息区，你去跟他叙旧吧。”

　　曾显仰头饮尽了他那杯酒，朝栾春走来，“我更想和你叙旧。”

　　栾春错开他的身子，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捡起地上的酒瓶，“那就一起吧。”她转过身朝着曾显晃动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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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承舟看着这两人一起从里面走出来，忍不住站起身，浑身都冷了起来，目光寒气咄咄逼人。

　　栾春先跑过去，攀着江承舟的肩膀吻他，又对着他耳语解释，才让他眼神温和下来。

　　曾显看着面前如胶似漆的一对璧人，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但他还是秉持着一贯的礼貌，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吃饭。

　　江承舟这次没阻止，只把目光投向栾春，让她决定。

　　栾春朝曾显手里的酒一扬下巴，“显哥这么有诚意，我们仨可还没一起吃过饭呢，去吧。”

　　曾显先迈出几步，伸手做邀请手势。江承舟揽着栾春跟上去，和曾显讨论起他手里的酒。

　　二人从酒庄讨论到葡萄园，再到不同季节的风味。曾显认真看江承舟一眼，“我印象里，你以前对酒没什么兴趣。”

　　“那是以前，现在有了。”
　　江承舟眼里清冷的光笼罩在栾春身上，他看得出来她是被那酒馋的，所以多问了两句。

　　栾春挑挑眉毛，“他最近在学调酒，有机会可以来蜂吧尝尝。”

　　上了出租车，曾显和栾春中间隔着江承舟，没什么对话机会。再加上，栾春和江承舟总在说一些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懂的悄悄话。

　　曾显索性直接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还说要喝他们的喜酒。

　　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虚伪，没什么变化。

　　栾春胳膊挂在江承舟肩头，脑袋搁上去半阖着眼眸看曾显，“你只要跟我们一起吃饭，每一顿都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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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席”吃到一半，江承舟出去接家人电话。曾显好不容易获得跟栾春独处的机会。

　　“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回国吧？”曾显推一下他的眼镜。

　　栾春看了眼门口接电话的人影，目光才回落到曾显这里，“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愿意跟我一起吃饭？”他问。

　　栾春举起酒杯在手里晃荡几下，伸出去敬曾显，“因为这酒。”

　　曾显伸手与她碰杯，他喝着杯子里的酒，目光却紧锁在她身上，杯子快见底的时候停下来，他说，“栾凛冬想挖我去栾氏集团。”

　　栾春脸上没一点惊讶，“挺好的。我大哥对人才也不错，就是脾气严厉一点。”她继续喝那杯酒，目光还是时不时朝门外飘去。

　　“你……不留我吗？”曾显眼神温和地看着栾春，也跟着她的目光去看门口的人。

　　栾春把杯子喝空，站起身给自己斟酒，也给曾显斟满，“你在北美做得很好，这么漂亮的成绩，被别的公司看上是迟早的事。我给你的规划是继续拿下欧洲市场，这块分成可以给你十成，我只要你挂名‘春天’。至于做什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干涉。”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要国内光伏市场繁荣强大。为什么还要开拓海外业务？”

　　“能源是世界的。不同国家的光伏市场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我们的目标是促进共同繁荣，在国际市场上良性竞争、良性发展。商业的本质，在我这里，是共赢。”

　　“好。我会去欧洲。”

　　栾春有些惊讶地看向曾显，“我给的应该没有栾凛冬多吧？”

　　曾显笑着去喝那杯酒。栾春的问题迟迟没有得到答案，但她并不在意。

　　江承舟进来，栾春正在与曾显碰杯。她说着“欧洲那边会有女同事跟你合作，你不会寂寞的。”

　　江承舟在栾春喝之前，擒住她的手腕，替她喝完了这杯酒，附身下来凑在她耳边低语。

　　说的是：“不许再喝，否则，晚上你会寂寞。”

　　栾春揣着耳边还未散去的热意，乖乖开始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