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病》粼殇

6、浩劫

　　耳边的嘤嘤嗡嗡终于慢慢地消了下去，莫闻剧烈地咳嗽出声，啐出喉间的一丝腥甜，双手撑地坐起身。
　　雨点拍打在脸上，让他拾回了自己的知觉，他恍惚地环顾四周，映入他眼帘的只有混乱与火光，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左腿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一块碎玻璃血淋淋地扎在他小腿腿腹上。
　　恐惧，无助开始一点一点地蚕食内心。
　　他尝试自己站起来，可是稍微一动腿就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根本没法使力。
　　果然，电影里那些受点伤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到处乱跑的情节都是骗人的。
　　眼下只有找人帮忙才能走动，但他周围都是尖叫着四散奔逃的人群，没有人为角落里的他而停留。莫闻内心苦笑一声，咬咬牙，攥住那块碎玻璃开始深呼吸。
　　突然，一个青年从人流中挤出来，“莫闻！”
　　莫闻一怔，松开了手。
　　青年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浑身已经湿透，衬衫黏在身上，显得他的身形很单薄。“我以为你跑到前面去了，结果你在这儿。”
　　莫问没来由地心下一松，可能是因为终于有了个相对比较熟悉的面孔。
　　“我走不动。”莫闻指了指左腿，又要伸手去尝试拔出碎玻璃。
　　“千万别！”陈玄大惊失色地制止，“，谁知道这玩意儿刺进去多深？拔出来血止不住怎么办？！”
　　青年摸出手机，惴惴地拨打电话，接通后他陡然松了口气，转而焦急道，“老谢！你没事吧？莫闻腿伤了！”
　　“我没事，”手机开了免提，谢初沉闷的声音莫闻听的很清楚，“我们应该是被那架坠毁的直升机隔开了，你们先在那儿别动，我想方法过来找你们。”
　　陈玄刚想说好，却听见手机那边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嘎嘎大笑。
　　莫闻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他听到过这种类似的笑声。
　　他用尽全身力气冲手机大吼：“谢初！快跑！”
　　陈玄不知所以然，但谢初听到后像是回应一般爆了句粗，随后电话挂断了。
　　“哎！喂？喂？！”
　　“别喂了！我们也得走！现在！立刻！”莫闻死死地扯住青年的裤腿，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惊吼。他魇住了，魔怔了，一切又像是倒回了当天的下午，那个带着狰狞微笑的疯子仿佛就叼着一截手指站在他眼前，慢慢向他逼近。
　　“好好好你等一下等一下！”陈玄惊魂未定地将他的手拽开，“现在走也不方便，我们还是等老谢……”
　　几声脆响划破夜空，震得每个人心里都是一颤。“我们确实该马上走！”陈玄辨得出来这是枪声，慌得立马改口。
　　莫闻刚一使劲，便疼得龇牙咧嘴，陈玄看着也一筹莫展，要怪只能怪他平时没注意健身，身板小还没块儿，根本背不动莫闻这个大个儿。
　　突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大笑传入了他们的耳朵，只不过这次的笑声不来自手机通话，而是他们身后不远处。
　　燃烧着的直升机残骸被人为从另一边推开了，熊熊火焰中居然有几个人影狂奔出来。他们的服饰穿着都与正常人无异，但毫无例外，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极度癫狂的笑容。
　　更要命的是，莫闻看到了其中一个大笑着的人，身上穿着血迹斑斑的警察制服。
　　他们像是没有痛觉一般，连身上着火了都不在意，甚至他们的目光都不会往自己已经快被烧焦的身体部位上看一眼，他们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四散奔跑的人群，发出兴奋的嘶叫，宛如野兽盯上猎物。很快，像是一声令下般，这些大笑着的人狂奔着冲进了人群，所到之处，皆是鲜血与惨叫。
　　陈玄直接被眼前的惨状弄得生理反胃，伏在一旁呕吐。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经严重超出了莫闻的认知，但和已经瘫软在地的陈玄不同，从下午开始，他就已经被刷新过一次认知了。
　　求生的执念盖过了恐惧，莫闻一咬牙，看了眼四周，伸过手把还在干呕的青年拽了过来，死命捂住他的嘴，瞪圆了眼睛用嘴型警告，“不想死就别出声！”
　　陈玄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两人蜷缩在角落，战战兢兢地听着外面的疯笑与血腥狂欢，大气也不敢出。有过好几次，那些纷乱的脚步声经过他们旁边，但所幸，几辆车为他们挡住了大部分视线，所以他们都没有停留，而是追逐着其他猎物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大笑声逐渐远去了，空气中只剩下雨声和两人彼此的呼吸声。
　　莫闻终于松开了捂着青年的手，陈玄猛地挣开，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他坐在地上呆愣着，喃喃道，“这一定是我在做梦……这些都不是真的……”
　　青年慢慢站起身，但马上反胃感再次直冲脑门，他再次伏在地上干呕。
　　莫闻没空理他，现在他只想沉浸在劫后余生的侥幸里，就连雨水拍打在身上又冰又黏的感觉都变得那么美好。
　　过了许久，旁边的陈玄终于恢复了理智，慢慢地站起身，像是对周围的景象木然了。
　　毕竟，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身处的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
　　“莫闻，我们得回去报案。”他走到莫闻身旁，红着眼眶说道，“死了，都死了……这里的目击者就剩我们两个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再次掏出手机，由于哆嗦着手，连拨号都拨了半天。
　　过了一会儿，陈玄失神地放下手机，“老谢不接，110没人接，120也没人……为什么？”
　　“这时候恐怕电话都已经被人打爆了，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来帮我们。”莫闻很冷静，毕竟现在发生的情节，太像他曾经臆想过的丧尸末日了。
　　假如他的臆想成真了，现在他们真正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