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病》粼殇

7、平息？

　　尽管莫闻心里有一万个不相信，这种电影里出现的丧尸究竟是怎么才会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但小腿传来的刺痛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哪怕再不可能，丧尸已经出现了，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而现在他们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从这座地狱般的高架桥上下去。
　　他尽力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尽管疼痛难忍，但如果他再不找个地方避一下顺便烘干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的身体很快就会因为流血和淋雨而失温。
　　旁近的车辆就是不错的选择，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高架桥上的大多数车都没上锁，只要爬进去再利用空调的除湿功能，他应该勉强还能再抢救一下。
　　但靠他一个人显然不知道要挪动到猴年马月才能摸到车旁，莫闻看了眼四周，陈玄却不见了踪影。
　　这家伙跑哪儿去了？环视一周后仍然找不见的莫闻心中惴然，又不敢大声喊人，生怕声音太大把先前那些怪物又引回来。就在他思绪逐渐变得混乱时，头顶倾泻的雨水却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几滴温热粘稠的液体滴在了他的脸上。
　　莫闻伸手一摸一看，手上居然多了一抹红色，顿时毛骨悚然。他慢慢抬头，紧接着，一张血淋淋但又扭曲狂笑的脸便占据了他瞳孔中大部分的位置。
　　一生中最恐怖的情景也莫过于此了，莫闻吓得肾上腺素飙升，也不顾伤口的疼痛，立刻双手撑地往后连滚带爬地拉开距离。
　　但头顶那个人却不追击，只是继续趴在引擎盖上狂笑着，几团混杂着凝固血块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淬出，估计是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口了。莫闻强压住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才看清这个怪物不追他的原因——他已经没有双腿了。
　　之前他们躲藏的这辆车就是因为受到撞击而报废在了路边，和另一辆车形成了完美的隐蔽角落，恐怕这个人在变成怪物前就是这场车祸的受害者，他在驾驶室内被车辆从侧面撞击，大腿被变形的驾驶室内部结构直接挤压变形，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现在这个怪物却仿佛不知疼痛般用什么东西切断了还藕断丝连的双腿，用两只手强行把自己从驾驶室内拔了出来，爬到了引擎盖上，全过程的声音都被瓢泼的大雨和刚才周围的纷乱掩盖掉了。
　　但可惜这家伙依然没能得手，切断大腿根所带来的急速失血会让人体短时间内就完全休克，那怪物再邪乎终究也是人类之躯，不可能在大出血那么久后还保有足够的活动能力。
　　这时，一声脆响响起，一柄破窗安全锤从那个怪物身后猛地敲在他的脑门，顿时血花四溅，那怪物闷哼了一声后便软绵绵地瘫在引擎盖上没了动静。
　　莫闻费劲地再次从地上坐直，然后便看见浑身湿透又被溅了半边血地陈玄颤抖地扶着车顶一步一步远离已经一命呜呼的怪物，那把小锤子掉在地上，被他一脚踢到了别的车底下。
　　眼看着青年下一秒就要情绪崩溃，莫闻及时地用尽全力冲他挥手，小声唤了声人名，“陈玄！”
　　他生怕这家伙当场失心疯掉。
　　所幸，青年像被喊魂了似地猛然清醒，看向了他这边，随后便上身下身不太协调地慢慢挨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红着眼眶看着他，“……我好不容易找的工作，买的车……”
　　怪可怜的还……莫闻不太懂怎么去安慰人，但刚才那干净利落的一下不能说训练有素，也得说蓄谋已久，就说那家伙刚才为什么不见了，原来是去找家伙准备偷袭……
　　他伸手指了下自己的伤口，“哥，先冷静。我能不能活现在还指望着你呐。”
　　陈玄狠狠吸了下鼻子，抹掉脸上的雨水和泪，“……我刚刚看了，有好几辆车车门都没锁，如果桥上路况还行的话，我们就能开着车下去。”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还行’了，”莫闻干笑，“但必须得避一下雨，否则咱们迟早玩完。”
　　于是，青年费劲巴拉地抬起莫闻的左侧手臂架在自己后颈，二人同时使劲，总算是让莫闻从地上慢慢起身，同时，钻心的刺痛几乎让他整个视线都黑了下去，全身上下冷汗混杂着雨水，别提有多难受。
　　但这次他们成功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惊吓导致肾上腺素急剧分泌，让他得以挺过了那阵最艰难的剧痛。二人晃晃悠悠地站稳身形，接着莫闻便单脚一步一步在陈玄的配合下慢慢蹦向离他们最近的一辆轿车。
　　但每挪动一点，钻心的疼痛便从脚底直直传入大脑，莫闻咬紧牙关，竭力克制想要嚎叫出声的冲动，然而部分音节仍然在他的唇齿间来回碰撞，最后转为闷闷的怒音。
　　终于，莫闻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米路被他和陈玄一道走完了，在身体挨到后排座椅的一刹那，他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上了天堂。
　　陈玄坐进驾驶座，把空调调到除湿档，功率开到最大，随后便也瘫在座位上喘着气，“学弟啊……我说，你们现在大学生伙食都这么好的？”
　　莫闻理解他的意思，但此刻他并不想接这位学长的吐槽——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折腾嘴皮子了。
　　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他现在只听得见窗外淅沥的雨声，还有前座那个话痨学长有一句没一句的贫嘴，但突然，某个东西的震动声音一下子把他从思维的天国扯回现实。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他的手机还留在派出所的保管室里，居然忘了拿回来。
　　他挣扎着敲了敲前座，“喂，是不是你的手机在响？”
　　“手机？”陈玄一愣，随后呼吸急促起来，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当他划开屏幕后，顿时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片刻后才回过神，按下了接听键。
　　“喂？陈玄，你现在在哪儿？”
　　撑起身子凑过来的莫闻一下子认出了声音来源，“谢警官？”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后，像是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莫闻也在吗？太好了，幸亏你们没事。”
　　“谢初！你个王八蛋没死啊？！”终于听到另一个活人的声音，陈玄兴奋之余带了点哭腔，“当初突然挂我电话，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那时候有紧急情况，有人袭击了我，”此刻谢初低沉稳重的声音让二人都感到一种格外的安心，“具体的后面再说，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们现在还在高架桥上，在一辆车里……”陈玄话刚说一半，突然，后座的莫闻劈手夺过手机，“欸！”
　　“谢警官，您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莫闻暂时没理会一旁露出不解神色的青年，比了个嘘声后便询问道。
　　“目前还算安全，但之前这里发生了非常严重的暴力袭击事件，”电话那头，谢初的语调非常沉重，“直升机坠毁后，从上面下来了好几个浑身还在冒火的歹徒，他们就像疯子一样见人就砍，我当时没有办法，只能开枪尽力掩护其他人逃跑……但谁知，那些逃跑的民众后来不知怎么又互相打起来……”
　　“好了，您不用说了，我们遇到的情况是相似的。”莫闻舒了口气，把手机还给了陈玄。
　　陈玄不解地接过手机，“干嘛要问这些？”
　　“多问总不是坏事，”莫闻道，“我注意到那些怪物袭击人的时候也会说话，但大多都是简单的短句，还伴随很多脏话，像这种长难句问答有利于辨别电话那头是不是谢初本人罢了。”
　　青年恍然，电话里的谢初也表明了赞许，“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你们先待在原地不动，据我所知，市局已经派出防暴特警和搜救队在来的路上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你们，你们再耐心等一会儿。”
　　“搜救队？”莫闻一惊，“您确定消息可靠吗？外面现在具体什么情况？”
　　“你们用手机看看新闻就知道了，一团糟，”谢初又叹一口气，“总之，现在情况稍有好转，但是现在急救中心还有市局的热线全被打爆了，舆论什么的也是一团乱麻，有的是处理的。”
　　对哦，他们居然都忘记手机还能联网了。陈玄和莫闻对视一眼后，立刻打开了搜索引擎。
　　“N·市·暴·乱·”“恐·怖·袭·击·”等等词条已经刷爆了热搜榜，随便点进去都是关于这次突发袭击的报道，官方的、自媒体的，无一不是统一口径称此次事件是由一股未知·暴·恐·分·子·所蓄意引发的恶性袭击。
　　但莫闻很清楚，不是这样的。
　　“你们先看着，我这里还要联系其他部队进行协调救援，挂了。”谢初短短说了一句后便挂断了电话，而此时，陈玄刚好点开了市新闻台突发新闻报道的栏目。

　　“各位市民请注意，当前我市XX路段XXX小区、XX高架桥、市医院卫生检测中心、XX港码头和XX广场步行街发生极其严重的暴力袭击事件，请各位市民不要接近案发区域，以免受到损害。处在案发区域的市民们请立即离开当前区域，前往安全地带，如若无法离开，请您立刻寻找安全、坚固的避难所或封闭建筑进行躲避，等待救援。”
　　“据市局防暴部队与N市人武部消息，我市·特·警与武·警指战员已全数出动，动用一切手段维护当地人民生命健康财产，此次袭击为首暴乱人员已被我方执法人员依法予以击毙，因此，还请各位市民不要惊慌，安心等待防·暴·部·队·进一步深入案发区域进行逐步搜救与清扫，受困于案发区域的市民也请稍安勿躁，等待救援人员到达，切勿独自外出，以免遭遇残余·暴·恐·分·子·。”
　　……

　　“所以外面没事？！”陈玄激动得连手机都快拿不稳了。莫闻则是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便仰面躺回了后座。
　　还好他们所处的世界，热武器依然是有用的。
　　但一切真的平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