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病》粼殇

5、暴雨

　　车窗像被一道水帘笼罩在内一样，雨刮器刚刚刮过窗面，顶上的水流又覆盖下来。
　　莫闻一行人被堵在了高架桥上，许久都看不到车流要移动的迹象。不过莫闻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比起一路顺利地回到宿舍然后面对舍友的不断询问要好的多。
　　车内开着空调，车载音乐放的是《杀死那个石家庄人》，很火的一首摇滚歌曲，但说是摇滚，前奏却舒缓得像乡村歌曲，比起其他摇滚的歇斯底里，更像是在娓娓地讲述一个打工人在大城市里打拼奋斗、挣扎活着的一个平凡故事。
　　莫闻听着，不由得触景生情。他来到这座城市时也是独自一人，三年过去，虽然交了一些当地朋友，但他明白，其中的绝大多数人无非是一群过客罢了，毕业以后，大家依然会各奔东西，他还是孤独前行，什么也没改变。
　　谁知，这首歌的情感却是层层递进的，到了高潮阶段，像是故事的讲述者讲着讲着流露出了真情，并将其发泄出来，极具感染力。
　　歌曲终了，陈玄感慨道，“这歌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但每次听到还是觉得一点都不过时。老谢，你说你手机的铃声要是这个该多好，特别适合你。”
　　这个时候非要提到铃声，莫闻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歌曲共鸣一下子就被脑海中那阵刺耳的声音轰塌了，只能苦笑。
　　谢初单手握着方向盘，“你也天天忙里忙外的，你怎么不设置这个铃声？”
　　“我嘛，年轻，也没家室，这种歌不适合我。”陈玄轻松道，“就像老酒，年轻时喝只觉得冲，只有老了才能品出醇来。”
　　谢初笑道，“从你嘴里说出这话，你心里也不年轻了。”
　　“乱说，我永远十八岁。”陈玄嘟囔道，“不过话说咱们还要堵多久啊，平时下雨也没这么堵吧？”
　　“有可能是出车祸了。”谢初道。
　　莫闻接不上话，只能扭头看向车窗外，可突然，他注意到陈玄坐着的副驾驶座窗外的后视镜里，有一束光在后面车旁显现，而且在变得越来越亮。
　　莫闻把车窗降下来一点，想看清到底是什么光，这也让一些雨点飞进了车内。
　　陈玄不满地扭头，“能把窗户关上吗？这车里的内设都是真皮的，经不起雨淋……”
　　话音未落，莫闻瞳孔骤缩，刷地把车窗关上，也就在同一时间，一辆疾驰而过的摩托开着大灯，啪嚓一声把右后视镜撞了个粉碎。
　　陈玄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哀嚎出声，“我的车！”
　　然而摩托却丝毫没有停留的迹象，继续疾驰向前，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谢初皱紧眉头，“我下车看看。”
　　他下车撑伞，绕车查看了一圈。右后视镜损坏得非常惨烈，碎片到处都是，修是没法修了，得直接换个新的。谢初拿出手机拨通了交警大队的电话，“喂，我是刑侦队的谢初，XX立交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副队长，XX立交的拥堵情况非常糟糕，在下高架口发生了一起非常严重的多车连环交通事故，还爆发了人员冲突和流血事件，目前已经造成整条高架路段无法通行。”
　　“警力派出了吗？”
　　“整个高架都堵死了，我们的车过不去，只能让直升机去起吊了。”
　　“我知道了。”谢初点头，“刚才有辆摩托车在高架上疾驰，擦坏了很多车辆，请你们用监控识别一下那辆摩托的车牌号与车主。”
　　“好的，我们现在就开始排查。”
　　谢初挂掉电话坐回车里，陈玄问道，“怎么样？”
　　他摇摇头，“后视镜彻底报废了，之后有空你开去4S店换个新的吧。”
　　青年生无可恋地靠在副驾椅背上，“我攒了好几个月才买的……”
　　“交警查到肇事者会让他给你赔偿，而且你不还有保险吗？”谢初安慰道。
　　陈玄这才稍稍心安，但莫闻的心却始终没能彻底放下来，他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遇上了瘟神，走到哪里，身边的人或者自己都会遭遇无妄之灾。
　　而且今天的不幸遭遇未免太过于集中了。
　　正想着，头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除了谢初，车内两人都把头探到窗前，看着闪着警灯的黑影从天上掠过。
　　“直升机都出动了？这次是有多严重啊。”陈玄感叹，双手合十念叨一句“逝者安息伤者平安”。
　　“等通告吧。”莫闻终于能有一句僵硬的插话机会。
　　而谢初的眉头从始至终就没松开过。
　　莫闻看了看表，时间正好七点整，他寻思着要不要建议谢初陈玄打开车载收音机听听新闻联播什么的，可就在这时，直升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陈玄稀奇道，“怎么又来一架？”
　　谢初眯起眼睛，突然他冲下车，连伞都没撑，冲着近旁的各车大声怒吼：“所有人离开车！离开车！向后跑！飞机要撞过来了！！！”
　　陈玄还没反应过来，呆愣几秒，但看见谢初不顾雨淋地大步奔走，一辆车一辆车地敲车窗，这才明白过来当下的处境。
　　一抬头，天上刚才闪烁着警灯的直升机，此时正摇摇欲坠、失控地旋飞，并正在快速地向他们所在的路面靠近。
　　陈玄慌忙打开车门，可是越急越乱，安全带解开之后把他随身携带的小包缠住了。
　　就在青年不知所措之际，背后一双手死命地把他的魂拉了回来。
　　莫闻没说任何话，只是用堪称粗暴的力度把陈玄拽着包带的手掰开了，接着钳住青年上臂，几乎是强制性地把人带离车旁。
　　也就在两人刚跑出没几步路的功夫，剧烈的撞击与刺耳的切割声响便让他们的耳膜嗡嗡作响，直升机巨大的旋叶咔啦咔啦撕扯着周围的车辆，将它们打成碎片，同时自己也碎裂四溅。
　　莫闻被气浪震得掀翻在地，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护栏上，他听见陈玄急促地喊了一声什么，但也被随着气浪而来的火光盖住了。
　　他知道周围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但他完全听不见，只听到像是有人在他两耳旁不断地敲击定音棒一样嘤嘤嗡嗡，他艰难地想站起来，但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只是将自己翻了一个面，仰躺在坚硬的柏油路上。
　　雨水灌进鼻孔，混杂着刺鼻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