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似我》言若就是阿诺

3、观星

　　江蕙虽然也听到了爹爹和叔叔们聊得什么学不学的，但在她眼里，这些都比不上这些散发着香甜的番薯，脑子里又谨记着祖母教育的种种规矩，所以一个个将番薯分给堂上众人，见人不接，还会甜甜的冲人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笑脸还是来自一个四岁的孩子。

　　等这堂上的所有人分过一遍，江蕙见祖母没有喝止自己，这才终于从里面挑了个最大的，包着手帕放在自己的怀里吹吹，又哒哒哒地想往母亲所在的屋子跑去。

　　奈何这一次，手上抱着烫手的番薯，脚上踩着紧绷的鞋子，江蕙又跑的急，脚一扭，连人带番薯摔在了地上。香甜的番薯芯被碾地碎了，滚烫烫地覆在江蕙的手上，她手越是想撑地起来，越是被那番薯碎烫的难受。

　　这个看似娴静的女孩，终于在忍了又忍之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魏氏是最快反应的，可是那双小脚走路慢些，倒叫江含春第一个将女儿抱了起来，拍开她身上的泥土和番薯碎，轻声哄了起来。

　　“兰姐儿不哭，爹爹带你去买糖糕。”

　　江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还是忍痛点了点头，含混不清地说着“给姐姐也带一块。”

　　“好，给你娘亲和祖母也带。”江含春说罢，径直抱着孩子从小院内离开了，一个眼神也没留下。

　　站在堂内的宋思齐和王闻声哪能不知道这是他下的逐客令，也只好一人一声告辞，给魏氏行了礼，然后一同离开，望向江含春匆匆离去的背影，一快一慢地发出一声叹息。

　　“或可明日再来？”

　　“已近年末，让海平兄自己冷静冷静，我送年礼时再来吧。”宋思齐到底稳重些，王闻声也觉得破有道理，点点头，两人相互拱手告别，各自离去了。

　　而另一头的江氏父女，倒似乎是将此前那点不顺心全都抛于脑后，江蕙左手举着一块糖糕，右手往怀里拢着一盒糕点，江含春的手上更是提着三四个油纸包，怀里不仅抱着孩子，还揣着一本新书。

　　父女两人甚至路过戏台子，还进去听了会儿戏，看了看变脸的绝活，一直玩到了天色渐晚，才披星戴月地朝家中走去。

　　江津县一边是河，一边是山，县城的路又长又窄，走出繁华的一小块地段，其他地方即便入了夜，也只是寥寥炊烟和星点灯火，因此夜路不大好走，但看星星却格外清楚。

　　江蕙在父亲怀里虽感受到了颠簸，也还是将兴致看向了天上的星星，她抬头看着，总觉得其中有那么几颗，在对自己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

　　“爹爹，那颗是什么星星呀，它会掉下来吗？”江蕙也跟着星星忽闪忽闪地眨着自己的眼睛。
　　许是又喝了一壶好酒，江含春兴致正好，笑着给女儿说道：“星星在天上，天若不崩塌，它又怎么会掉下来呢？”

　　“那，那一颗是什么星星啊。”

　　“听好了，为父今日就教你如何认星。”

　　江含春甚至低声唱起了《丹元子步天歌》，那首自隋唐流传至今的天文著作来。

　　“中元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其中，大帝之座第二珠，第三之星庶子居，第一号曰为太子，四为后宫五天枢，左右四星是四辅，天乙太乙当门路。左枢右枢夹南门，两面营卫一十五，东藩左枢连上宰，少宰上辅次少辅，上卫少卫次上丞，后门东边大赞府。西藩右枢次少尉，上辅少辅四相视，上卫少卫七少丞，以次却向前门数……”

　　江蕙哪里听得懂这些，只觉得天上的星星跟着父亲的歌变得忽远又忽近，时而跟自己打个招呼，时而又躲到云彩后面不再眨眼，迷迷糊糊之间，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到家的，那几盒糕点又是如何分配的，不记得父亲的歌后面唱的是什么，也不记得天上到底有几颗星星了。

　　只记得一片静谧之间，父亲叹了一口气，轻轻地，但也满怀哀伤的说了那么一句。

　　“国运衰微，生灵涂炭，大势难挡，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