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条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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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含春坐在堂屋的上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胸中激愤犹不能平。
魏氏想要上前询问劝解夫君一番，却被刘氏用眼刀子止住，她已经瞧见了后面匆匆赶来的两个书生，只是碍于这一屋子的女眷，停在了院门之外。
魏氏知机，给丈夫又煨了一壶酒，就领着孩子们朝厢房走去，江蕙还想撒娇让母亲抱上一抱，只听见祖母一句“让她自己走。”又只好撇着嘴自己朝着厢房走。
那两名书生见女眷已避让，遥遥给老夫人行了一个礼，正了正衣冠和辫子，便匆匆走向江含春。
“海平兄，何至于此！”其中一名穿着青色棉布衣衫，稍胖一些的书生，人还未赶到，便急忙开口。
“耆英误国！”江含春厉声喝道，拿起手边的酒杯，狠狠地砸了下去，那杯子倒未碎裂，只是豁出一个口子，从江含春的脚边一路滚到了另一位蓝衫书生脚边。
这位书生略瘦削些，两颊也微微凹陷，脸上虽有忧虑之色，但是两只眼睛却端的是神采奕奕。
“我听闻去岁镇江战事惨烈，英军一路攻到了南京，打不过，总是要议和的。”那蓝衫书生又捡起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可打不打仗，咱们这些读书人，总是要考试的，海平兄你势头正劲，为何此时要罢学。”
“思齐兄说的对，海平兄你八月推辞身体不适，三年一次的乡试你拒考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还闹起了退学！”
许是“退学”太过惊骇，刘氏和魏氏都默默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以便听清堂屋里的动静，江蕙此时还是跟母亲一个屋子，也有样学样走到了门边，趴着听声。
江含春将这些小动作都放在眼里，又望向同窗的王闻声与宋思齐，叹息着摇了摇头，沉默着又坐了下去，甚至还能伸出手招呼这二人坐下，但盯着那个豁了口的杯子，实在是咽不下胸中郁气。
“琦善大人尚知拒签《穿鼻草约》，去岁伊里布和耆英签那《南京条约》倒是顺手，而今不过一载，伊里布倒是死了，耆英又签了个《虎门条约》，若是岁岁都有条约，今朝割香港，明日控两广，则大清将不存，中国将不存！国之不存，又何以考学，何以做官！”
他颇为激动，两位友人一时默然，只是反复喃喃道“那也不至退学。”
却不想此时刘氏早已按捺不住，三步并做五步冲到堂屋，大叫着“不可！不可退学啊，春娃~”
刘氏急的交出了江含春的小名，已经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了。
江氏一族至两广迁徙至此，已近两百余年，但是祖上一直没什么过得去的人物，到了江含春祖父一辈，虽侥幸拜在了名医门下，但资质有限，本本分分在江津当地坐堂开馆，当个大夫，也算是从农家子改换门庭成了医家，更是大力培养儿子成才。
奈何儿子虽然天资好，也拜得名师大儒，但却早早过世，只留下孤儿寡母和哀默大于心死的江大夫夫妇。所幸江含春天资更胜其父，不仅是经史子集，仕途经济，对于医书道藏，乃至天文地理也都颇有天赋。
刘氏当年想依靠丈夫做成诰命夫人的理想已然崩塌了，但是靠着儿子做成诰命夫人，似乎很快就会成功，尤其江含春四年前考中廪生。
她如今憋着劲要改换门庭，绝对不能容忍前半生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的，尤其儿子弃学的理由竟然隔着千山万水的一座小小海岛！
宋思齐和王闻声进退两难，如今劝也不是，坐也不是，又不愿就此告辞，让最有天资也最有品行的同窗就此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甚至得罪学政大人。
江含春一言不发，又不好顶撞母亲，站起来行了个礼，别过头去，眉头是皱着的，双眼是紧闭的。
魏氏瞧不真切堂屋里的状况，自己也不好此时出去，急的探头探脑。
江蕙见母亲这样张望，也像是想起了什么，穿着那双不合脚的鞋，哒哒哒地跑进了堂屋，拿出刚刚手里的帕子，捡起火盆旁离自己最近的番薯，第一个递到了父亲的腿边。
“爹爹吃。”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条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