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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死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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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作美,制定好作战计划以后,开始下起了大雪,大雪纷纷扬扬,能见度极差,五米开外,只能看到一团黑影,人畜不分。
大雪似乎也没有要停的意思,而大雪也会带来一个问题,西突厥会不会趁着这种时候在龟兹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李华瑞召开了紧急会面。
一个副将道:“下官认为不能再拖了,这雪天虽然能见度极差,但也能掩护我方将士的痕迹,是坏但也有好处。”
另外一个副将附和道:“这雪天说不定也会让高昌那边放松警惕,毕竟这绝对不是作战的好时机。”
涂禾一直没有说话。
李华瑞看向涂禾,询问道:“节度使大人怎么想?”
涂禾答道:“我也认为不能再拖了。”
李华瑞这才附和道:“确实,这天气对我们来讲有好有坏,但是西突厥趁着这个时候赶过来了,对我们一定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刘嘉辉态度激昂,“那还等什么!快要过年了,现在城里的人都不敢张罗准备,我们若是能在过年前就把高昌处理干净了,城里的百姓就能安安稳稳地过个好年!”
但其实涂禾知道他有私心在,他也想为自己的哥哥报仇吧。
李华瑞拍了拍刘嘉辉的肩膀,就像一个父亲一样,刘嘉辉平复了下来。
李华瑞这才说:“不如定在明天?天气太恶劣了,得稍微准备一些厚一些的棉袄给将士,不然天冷了,可能扛不住。”
“这倒也是,那就定在明天吧!”刘嘉辉应道。
“那就劳烦都护使好好准备了。”涂禾这话说得奇怪,但是她面上又不曾表现出什么。
李华瑞想要看出些什么,最后也只是以失败告终。
一切都安排好后,文小慧和田鹿元跑了过来。
“大人,你的突袭小队为什么不带我们?”文小慧焦急地说道,脸上明显不开心。
涂禾道:“守城同样重要,这是我们的根本。”
文小慧着急了,“下官当然不是嫌守城不重要,只是大人......”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大人你虽然之前的法子有些起效,但是现在也肯定不是最好的时候,突袭小队生死难料,需要高度服从和信任,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田鹿元也应道:“是啊大人。”
涂禾心里其实是感动的,但往往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会把人往外推,“好了,服从命令,不得有异议。”
文小慧和田鹿元的脸较着劲而通红。
鹿月青拉了拉涂禾的衣袖,涂禾才缓和了自己的态度,“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但是留你们在城里,我才更加放心,你们一定要替我守好这里,守好城里的每一个百姓。”
“我们一定会的!”文小慧和田鹿元铿锵有力地应下了。
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冬日的凌晨寒冷刺骨,涂禾带着一支小队不着痕迹地悄悄潜出了城。
大部队在他们走后也悄悄地从另一个方向朝着高昌国进攻。
大雪糊眼,生冷的风似是要匠人的皮肉割开才肯罢休。
按照计划行事,涂禾带着二百人的一支小队,要先去把死亡谷对面扎营的高昌军队处理掉,以防他们点燃狼烟,给远方的高昌国报信。
他们的马蹄上都包裹着厚厚的特制的棉蹄,这样能够减轻马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也幸好有了这场大雪,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也更好地掩盖了他们的声音。
涂禾带着前锋小队进入了死亡谷,可他们刚进入谷中没多久,“嘭嘭”连着传来两声巨响,后面的山体被炸开,无数的乱石滚落而下,巨大的声响炸醒了这个寂静的凌晨。
涂禾他们被摆了一道,马儿收到巨大声响的影响,即使是受过训练的军马,也一时之间乱了阵脚。
“列队!”
“警戒!”
涂禾大声地发号施令,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一坨大大的黑影越来越明显,随之掺杂在雪中的便是刺鼻的腐臭的味道,和腐烂的血腥的味道。
“弓箭手准备!”涂禾喝道。
她拉开了弓箭,瞄准前方。
那坨黑影渐渐具象化,在刚好能看到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
“好久不见啊,没想到又在这老地方见到了。”一道阴险的声音传来,随着寒风,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高昌带队的竟是熟人史无敌!涂禾怎么也忘不掉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夺走了小菁的生命!
浓重刺鼻的味道让这里彻底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谷。
涂禾此时根本看不清对面到底是什么在散发着这种味道,她也看不出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恐惧和死亡弥漫在死亡谷。
史无敌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上一次不管你躲在哪里,你侥幸留了一条命回来,今天可就不一样了,我兄长的命,你还是得在这里抵了。”
涂禾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方向,“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史无敌大声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在山谷回荡,他就像夺命的黑白无常一样,“最近,我得了一个好东西,想必你已经闻到了吧,今天就让他们好好陪你玩玩,我倒要看看这次你怎么绝地逢生。”
手起刀落,一声短促的金属碰撞声音后,紧跟着一声惨叫,风吹来时,带上了新鲜血液的腥味。
像是被人打开了地狱的大门,“呼呼呼”,沉重湍急的喘息声,如野兽的低吼。
“哐啷啷”铁链松动的声音,喘息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放箭!”涂禾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了反应。
重重的脚步声响起,除了她自己,没有一支箭射出去。
涂禾回头看向那二百个士兵,他们都冷漠地看着涂禾。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涂禾惊诧道。
“我们得到的命令就是看着你死。”士兵中有一个百夫长冷漠地说道。
“蠢货!”
她的话埋没在了恶魔的嘶吼里。
战马受惊,高高弹起,涂禾顺势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拔出了腰间的双刀。
远处开始亮起鱼肚白,天从黑色变成了灰色,那隐于深处的怪物露出了面孔,是人,但也不是人,涂禾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中了南梦乡的发疯的士兵。
他们的头发全都披散着,头发一绺一绺的泛着光,脸上不知道是血迹还是什么脏东西,他们眼神呆滞无神,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意,他们四处寻找着,应该是在找血腥的来源。
涂禾能明显感受到身后的士兵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这是人吗?”
“他们不会攻击我们吧?”
“啊!”一声惨叫,一个中毒的士兵因为受了涂禾马的一踢,掉落在了一个人身边,上去就咬住了一个士兵的手。
有了新的血腥味,那些中毒士兵更加疯魔了起来,他们直接朝着那个士兵蹿了过去,嘶吼声、惨叫声、刀枪划破盔甲的声音混在一起。
很多人连武器都没机会拿出来,就被扑倒在了地上,被好几个中毒士兵分食。
这群中毒士兵一定是经过训练的。
惨叫声在整个山谷回响,让人毛骨耸立。
这群中毒士兵攻击根本无章法可言,抓到什么咬什么,抓到什么撕什么,他们不畏惧疼痛,哪怕丢了一只手臂也能马上冲过来,有的两条腿都没了,鲜血不断往外流,却还在抓着人的腿啃。
他们的攻击也根本不分人,除了史无敌,所有人都会被攻击。
史无敌站在这场屠杀外,挑衅地看着涂禾。
涂禾只能拼全力抵挡,中毒士兵的力气很大,为了保持体力,她只能以守为主,找到时机在精准砍下他们的头颅,一击毙命。
“救我!救我!”
一个年纪看上去十几岁的士兵在涂禾的不远处被围攻,他满眼恐惧看向涂禾,眼神里都是求救的信号,涂禾刚想上去救他,就又有一个中毒士兵冲了上去,扯掉了那人岌岌可危的铠甲,还扯碎了他的衣服,露出了他腋下的图案。
果然,没有给她留活路。
涂禾一边冷静地躲避着中毒士兵,一边看着史无敌,她明显看到一个中毒士兵在经过史无敌身边的时候,特地绕远了很多。
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这群怪物根本就是无差别攻击,没有攻击史无敌一定是他身上有什么他们害怕或者厌恶的东西。
她本就要杀了史无敌。
涂禾开始主动进攻,朝着史无敌的方向为自己杀出一条路。
史无敌看着越来越近的涂禾,也拔出了身上的刀,涂禾砍下一个中毒士兵的头颅,在另外一个冲上来的时候,她借着力道跳了上去,直接朝着史无敌劈了过来。
史无敌以长枪挡之。
两个人陷入了苦战,但是因为有史无敌在,那群中毒士兵也不再纠缠涂禾。
涂禾的进攻猛烈狠毒,刀刀直逼要害,史无敌一改看戏的心态,全神贯注地应对着。
远方的鱼肚白渲染上一层金黄色的时候,雪突然停了,山谷两边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两侧突然起了火,火已极快的速度迅速蔓延,一时间没有了任何退路,所有人都被围在了火里。
史无敌一下慌了神,“火?怎么还有火?”
有了火,那群中毒士兵攻击得更疯了,他们就像癫狂了一样,冲进火里,带着火,冲出来,冲向其他人。
火势越来越大,或是沿着中毒士兵的身体迅速蔓延,很快到处都是一片一片的火,火慢慢连在一起。
从一开始,这个山谷,就没有人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涂禾嘲笑地看着史无敌,“你以为呢?他能让你活?”
史无敌若说之前还能勉强接住涂禾的招式,这要他命的火则直接打乱了他,他开始招架不住,漏洞百出。
涂禾不一样,她就是抱着死的心来的,她瞅准了时机,一刀封喉。
鲜血不断从史无敌的脖颈如瀑布般留下。
□□烧焦的味道遍布整个山谷,涂禾在缺氧的情况下,晕了过去。
等到她在醒过来的时候,烧焦的味道依然在,她的双手被绑住,火焰在下方肆意燃烧,她被人救上了山谷。
“醒了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涂禾循着声音望过去,眼睛里没有太大的惊讶。
那人看到涂禾这种反应,显然有些不高兴,“看来你早就知道是本王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华瑞这次没有带左眼那只黑色的眼罩,露出了眼罩下面一直掩盖着的真相,一只重瞳的眼睛。
“不早。”涂禾面无表情地说着。
李华瑞笑了起来,那笑容春风和煦让人觉得亲切至极,“本王就说你聪明,但是你就是太聪明了,本王最后只能杀了你。”
涂禾毫不客气地说道:“若是聪明就不会被你摆了一道又一道。”
“谦虚了,本王这个局布了二十多年,你这么快就能想到本王的身上,已经很不错了。”
涂禾盯着李华瑞,问道:“我倒是好奇,你救我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山谷里?”
“你对本王很有用啊,若是有你在,本王攻到京都,应该更容易一些,谁让本王那好侄儿是个大情种呢。”
“你想做皇帝?”
“不,本王本该就是皇帝,这只眼睛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李华瑞指着那只重瞳的眼睛。
涂禾嘲讽地笑了。
“你笑什么?”李华瑞的笑容消失了,阴鸷地看着涂禾。
“我倒是没想到堂堂宁王竟然是个如此迷信之人。”涂禾破罐子破摔,将她的嘲笑表现地淋漓尽致.
“你说什么!”李华瑞明显动怒了。
涂禾嘴上一点不留情,“坊间百姓没条件读书多迷信,信奉重瞳是帝王之相,可宁王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怎么还能信这些拿不上台面的谣传呢?”
这话戳到了李华瑞的心窝子,他走到涂禾面前,居高临下地斥道:“你知道什么!本王本该就是帝王!就因为母妃的懦弱,她从一生下来就说本王的眼睛有残疾,从那以后,本王便被父王嫌弃!后来传皇位的时候,本王明明什么都比先帝强!可是他最后却没有选择本王,甚至将本王的封地都定在了这冻死人的地方!”
涂禾不屑地看着李华瑞,轻蔑地说道:“宁王的母妃是陈婕妤,陈婕妤家世本就不好,得宠幸也是因为酒醉,你披着这样的身世,就算你眼睛是好的,你也不会是帝王,你也得不到太多的宠爱。”
“住口!”李华瑞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将涂禾扇到了悬崖边上,差点摔下去。
李华瑞疯狂地笑着,“没关系,本王自己能争。”
“你就是靠着下三滥的手段去争吗?我父亲是不是你陷害的?”
“是我,是我看出来白展志的不甘心,利用他的不甘心,清理掉了你的父亲,不然我怎么在你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做事啊,你父亲必须得死,不过你父亲死就死,还留下你们个祸害在现在来恶心我。”
涂禾艰难地爬了起来,依旧是轻蔑的眼神,“我赌,你会输。”
“拦住她!”
说完涂禾转身跳下了悬崖,很快消失在那片火海里。
李观棋夜半惊醒,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心跳得极快。
陈川跑了进来,“陛下,你没事吧?”
李观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没事,朕只是突然梦到涂禾了。”
“陛下应当是太思念娘娘了,等边境那边安定下来,陛下就能去接娘娘了。”
“你说如果要做一个明君,是不是就不能好好爱她?”李观棋前不着村地问道。
“可是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陈川答道。
李观棋扶着额头,痛苦地说道:“不够啊,这些根本就不够。”
他早就想去接涂禾,可是他是皇帝,不能轻易离开京都,他没有办法任性,甚至现在西边有战争,他最爱的人就在那里,他也只能在这皇宫里躲着。
他好像终于能理解了,有些事情就算他知道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记得鹿月青说过,“陛下不如给涂禾一些时间,让她做完她想做的事情,陛下在接她回来呢?”
“可是不管什么事情,朕都想陪她一起面对。”
他当时是那样不知天高地厚。
“有些事情只有她自己能做。”
鹿月青说得很委婉了。
一阵冷风吹过,李观棋身上的汗全都落了下去。
他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半截的窗户,心里忽然就难受了起来。
“这窗户什么时候开了。”陈川走过去就要关窗户。
“等一下。”李观棋立马制止。
他起了身,来到了窗户前,“朕也睡不着了,你去准备热茶吧。”
“是。”
李观棋通过这扇窗,看到了珠镜殿的二楼。
天空飘起了雪花,断断续续,离人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