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不争春》箩十三

94、图案

　　为了方便，涂禾在擂台旁边搭了两个简易的帐篷，一个给自己用，一个给挑战的人用。

　　三日期限很快就到了，涂禾正巧在休息间隙喝茶烤火，周进和范晓迪兴高采烈地就来了。

　　涂禾现在看到两个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好笑，“什么事？这么高兴。”

　　范晓迪走过来倒了一杯茶先给了周进，周进熟络地接了过来。

　　紧接着生动地讲述了起来：“大人你不知道，我跟周进原本以为那刘氏会死皮赖脸不走呢，结果我们那天晚上刚到，她又是给我们准备吃食，还给我们准备炭火，生怕招待不周了，说她打算回娘家了，府里的下人也会尽快都遣散的。”

　　他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态度那叫一个真诚。”

　　涂禾喝了一口茶，“那是因为她感受到了威胁，想逃命罢了。”

　　若是说涂禾在那里闹了一场起到了一些作用，那么第二天白起和另外一个人的死就足以让刘氏感受到当真有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因为涂禾后来了解到，另外一个人就是刘氏这边的亲戚。

　　“反正没骨气极了。”范晓迪轻蔑地说道。

　　“搬完了吗？”涂禾问道。

　　“搬完了，干干净净的。”范晓思邀功似的说道。

　　涂禾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以前是真的没发现范晓迪也这么活泼，只记得他之前每次看到自己，都像老鼠见着了猫一样，这么看着还是以前好。

　　“你熟悉打理府邸都需要做些什么吗？”

　　周进激动了起来，“我们会搬进去？”

　　“当然。”涂禾应道。

　　周进高兴地眼睛都冒出了星星，激动地拉着鹿月青连着蹦了好几下。

　　范晓迪看周进那么高兴，也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哈，那大人放心交给我吧，我还算熟悉一点。”

　　涂禾看着蹦蹦跳跳的周进，伤脑筋道：“好，等军营这边安定一些了，再把你和周进调过来。”

　　以前总是嫌周进有些闷，但最近总觉得矫枉过正了一些，总是吵得她心脏扑扑的。

　　范晓迪一听，眼睛也开始冒起了星星，也加入了激动大营，“我也能入军营？”

　　涂禾：......

　　真的会谢。

　　涂禾强颜欢笑，“当然，你武力又不差。”

　　“这也太好了吧！又有大宅子住！又跟你们在一起！还能进军营！这天下的好事怕是都落在我一个人的头上了！”

　　“还有我！”

　　鹿月青和涂禾一对视，两个人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谢谢大人，保证完成任务！我这就先忙去啦。”

　　说完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了，扯着走进就往外走。

　　“喂，范晓迪，我茶还没喝完呢。”

　　“喝什么喝，干活去了。”

　　“你急这一杯茶的时间吗？”

　　“当然！”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鹿月青拿起一个帕子擦了擦桌子上的水，他们刚才太激动，茶杯都碰歪了。

　　“没弄到你身上吧？”

　　“没有。”

　　“周进变了好多。”

　　“因为他有了范晓迪。”

　　涂禾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就恢复了冰冷。

　　“大人？”帐篷外露出一个头，是文小慧。

　　“怎么了？”涂禾站了起来。

　　“您昨天指导下官的，下官下去练了练，大人有时间看看吗？”文小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好啊。”

　　涂禾跟文小慧去擂台上练了练，虽然最后还是以文小慧的失败告终。

　　但是他神采奕奕，“大人，怎么样？”

　　“可以，但你还是要多练练速度，速度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

　　“没问题！”

　　那之后文小慧几乎成了常客，时不时就要跑过来溜达一圈。

　　涂禾每次比试完都会简单说一下他的问题，说得不多，但是都很实用，文小慧悟性也很高，基本上下一次就会有长进。

　　一回生二回熟，文小慧对涂禾态度的转变还是相当明显的，颇有成为第二个范晓迪的趋势。

　　日子过得飞快。

　　这一天下午，文小慧远远地就挥手，“大人！”

　　鹿月青递过来毛裘给涂禾披上，“又来？”

　　“不，今天不找大人切磋，不能浪费大人的体力。”文小慧莫名带着些骄傲。

　　“那你干嘛来了？”鹿月青被他这骄傲的态度搞得忍俊不禁，文小慧就好像在炫耀自己家优秀的家人似的。

　　文小慧背着的手慢慢拿到了前面，手上拎着一只已经不再挣扎还没有死透的野鸡，“我们出去猎的，纯野鸡，肥美的很，熬汤炖煮都是很好吃的，可以给大人补补身子，就是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惯。”

　　涂禾万万没想到，受宠若惊地伸手接过，“多谢。”

　　鹿月青调侃道：“你这态度倒是转变得十万八千里啊。”

　　文小慧不好意思得笑了笑，“不只是我，很多同僚也都这么觉得，那么多人来找大人比试，没一个赢得，说明大人是真厉害，再说，大人不吝赐教，说得都在点上，好多人都羡慕我呢，而且之前......”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那天大人直接把那些人赶走，很多人心里都解了气。我们这些靠自己努力进来的，之前可受了他们不少白眼，明明有能力的人，熬了很久，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凭空就出来一个亲戚，真是烦都烦死了。”

　　文小慧崇拜地看着涂禾，“大人您那天的铁血手段，真是让人敬佩至极！”

　　“谢谢夸奖。”涂禾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文小慧开心极了，“其实野鸽子熬汤最鲜美啦，等下次若是能猎到，一定送与大人尝尝，下官就不打扰大人了，下官告退。”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哼着小曲就跑了。

　　鹿月青从涂禾手里拿过那只野鸡，“你想怎么吃？煮汤还是炒了？”

　　“想吃味道重一点。”

　　“好，那就炒。”

　　“节度使，下官想要挑战一下。”

　　“好。”

　　后面又有两个人来挑战，涂禾现在每一次比试的时候都会有意割破左边他们腋下的衣服，想查验他们身上有没有那个图案，她这些天也算有了收获，在每一次划开他们衣服的过程中，她看清了那个图案完整的样子。

　　冬天黑得早，挑战结束，涂禾回了营帐。

　　桌子上已经备好了饭菜，萧自衡也一直在跟着他们一起吃饭。

　　周进和范晓迪今日也难得回来了。

　　范晓迪看着那道喷香的炒鸡，眼睛里已经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这炒鸡看着就很好吃，这肉看着真紧实，个头也大，难道是野鸡？”

　　周进白了范晓迪一眼，“你又知道了？”

　　鹿月青在给大家盛饭，“确实是野鸡。”

　　“你看看！我的眼睛很毒辣的！”范晓思神采奕奕地说道，每次说到吃的，他都格外地热情。

　　涂禾没理会他们，走到了书桌旁，拿起毛笔，开始画了起来，挑战的人一共二十个，有六个人的腋下都有那个图案。

　　她将那个图案完整地画了下来。

　　“不过哪里来的野鸡？”范晓迪好奇道。

　　“文小慧送来给涂禾补身体的。”鹿月青随口说道。

　　“什么！”范晓迪拍案而起，异常激动，“他最近怎么这么殷勤！”

　　“估计跟你一样崇拜涂禾吧！”鹿月青认真答道。

　　“不行！他得往后面站！”

　　萧自衡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人，“你们都这么吵吗？”

　　“我们哪里吵了？”范晓迪回嘴道，大人说他行，萧自衡不行，就算是个大将军。

　　萧自衡脸都黑了，刚想说些什么。

　　涂禾举起刚才画的那个图案，“你们觉得这像什么？”

　　范晓迪一听是涂禾的声音，连忙就捧场地转了过去，仔细查看，他歪着脑袋，试探地说道：“鱼？”

　　周进杵了他一下，“你就知道吃！谁家鱼只长两个鳞！”

　　“说的也是哦！”周进摸着下巴，又仔细看了起来。

　　那图案就潦草的几笔，非常的抽象，一点都不具像化，众人都凝视着，再往跟它相像的东西上靠。

　　鹿月青冷不丁说道：“我倒觉得像眼睛。”

　　“那中间为什么两个圆圈？”周进紧跟着问道。

　　“你们知道重瞳吗？”

　　“重瞳？”范晓迪跟着重复了一下，“那是什么？”

　　鹿月青耐心地解释道：“有些人生下来的时候，他一只眼睛或者两只眼睛跟我们普通人的不一样，里面有两个瞳孔。”

　　“啊？那他能看到东西吗？”范晓迪的点都奇奇怪怪的。

　　萧自衡忍不住想打人，“听他说。”

　　鹿月青继续道：“应该与正常人无异，重瞳之人在坊间是有天命之说的，坊间百姓大多认为重瞳是命定的帝王之选。”

　　涂禾看着那个图案，听着鹿月青说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我可能猜到背后之人是谁了。”

　　萧自衡抬眼与涂禾对视，“我们想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兵力、物资、金钱，这个人筹谋了二十余年，在西边发展了他的势力。

　　涂禾将那张纸扔在了火里，纸遇到火迅速燃烧了起来，变成了灰烬，“他应该马上就要来找我了。”

　　“看来是的。”萧自衡附和道。

　　“急报！”

　　一个士兵跑了过来，“安西都护府传来紧急军报，高昌国对大明边境发动了夜袭！需要支援！”

　　“报！”

　　又一个士兵冲了进来，“东突厥出现了！”

　　涂禾紧急整顿军队，连夜出发。

　　她和萧自衡在军营门口前相遇，一个朝西，一个朝北。

　　萧自衡看着涂禾，“你确定要如此行事吗？”

　　涂禾目光坚定，没有一丝动摇和害怕，“他的大计将成，我们拦不住他的，只有顺势而为，一举歼灭，才是良策。”

　　“一路顺风。”

　　涂禾连着赶路了两日终于来到了安西都护府的地界。

　　都护使宁王李华瑞，副都护使刘嘉辉将她迎进了城里。

　　城门紧闭，城墙上是比平常多两倍的巡防士兵，离城门较近的地方有灰烬和落石，几十个工匠在紧急修复城墙。

　　街道上空荡荡的，和之前的人来人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华瑞道：“节度使辛苦了，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这几天可有动静？”

　　刘嘉辉道：“没有，那天晚上进攻的突然，还好都护使反应及时，才没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他们的军队现在在哪里？”涂禾问道。

　　“他们在死亡谷的另一边扎了营，有一支军队守在那里放风传信，大部分的军队还是在城里。”

　　涂禾被他们带着来到了安西都护府。

　　“那你们有什么计划吗？”涂禾问道。

　　李华瑞道：“高昌国小兵力弱，这些年态度一直飘忽不定，这次发动进攻，一定是西突厥的意思，我们的探子来报，他们现在扎营在死亡谷另一边的军队人数并不多，城里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我们猜测他们一定是在等西突厥的支援，如果我们主动发起进攻，在他们援军未到之前，直接将高昌国剿灭，便能以绝后患。”

　　刘嘉辉补充道：“在地势上，高昌国后面是龟兹，西突厥若是想调兵过来，肯定要经过龟兹，龟兹向来与我们交好，若是他们能帮我们抵住援军，胜算也会更大。”

　　涂禾仔细地听着他们的分析。

　　“不知道节度使觉得如何？”李华瑞难得脸上没有笑容，严肃地问道。

　　“那你们可曾想过如何进攻呢？”涂禾一直没有明确表态，而是循循善诱。

　　李华瑞指着地图道，“这里是我们所在的位置，这里是探子查探到高昌国的军队扎营的位置，这里是高昌国的位置，他们在这里看扎营就是为了能及时给城中报信，若是我们同时出发，先派出一支精英前锋军，穿过死亡谷，偷袭他们，不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另外一支大军沿着死亡谷外的这一条路前往高昌，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又道：“突袭小队很重要，是这场战争胜利的关键。”

　　涂禾看着李华瑞，又看向刘嘉辉，“这就是你们想好的？”

　　两个人一时之间也没明白涂禾所言何意，以为她是不满意了。

　　“大人觉得有何不妥？”

　　“没什么不妥，不过你们这突袭小队的队长选得是谁啊？”

　　李华瑞看上去很为难，“不知道节度使愿不愿意？”

　　涂禾很是意外，“我？”

　　刘嘉辉郑重地点了点头，“对，之前西行在死亡谷遇到埋伏，是您守住了后路，您的能力更是毋庸置疑的，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

　　涂禾没有立即答应，原来这个局在这里。

　　李华瑞见涂禾迟迟不说话，只好道：“若是不行的话，那就只能由......”

　　“可以。”涂禾答应了。

　　刘嘉辉激动地作揖道：“大人大义！”

　　李华瑞也跟着作揖，“有劳大人了。”

　　涂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自是义不容辞，不过我一直都想问，都护使身上怎么一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啊。”

　　计划已定，李华瑞也不绷着脸了，笑呵呵地拿起挂在腰带上的一个精致的酒壶，打开了盖子，醇厚的桃花香扑了出来，“这边太冷了，着桃花酒度数没有那么高，太冷的时候就喝一口，暖暖身子。”

　　刘嘉辉也拎起了自己的，“下官也有，太冷的时候，还是这酒有用，不过我是米酒。”

　　涂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叫上该叫的人，尽快对一下详细的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