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难当媳难做》枫眷

96、第 96 章

　　橙红夺目的烈焰一飞冲天之时，九天南极的穹窿曾辉耀一时。

　　彼时苍瑾正在园中打理花草，无意间瞥见那一瞬的光亮，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靥，忙不迭地的回身入殿，去寻一早给人备置下的上好仙丹。

　　待人神魂稳固，天界命轨处便又点亮了一盏明灯，内间的兰焰昭示着一个崭新天神的勃勃生机。

　　泫沄的神识漫过那盏鲜明愈演愈烈的魂灯，眸间闪过一瞬的惊诧，静如止水的心神渐生波澜。

　　永夜谷空荡的殿宇内，风砚之不顾羽凝的拦阻，强拉着她传输修为，言说是为了给她巩固基础。充盈的神力不断地涌入周身的经脉，须臾间便有寸进。

　　“停下吧，”羽凝心疼的出言，“再这样你吃不消的，我自己也可以一步步慢慢来。现在已经不是稳固，我觉得已经突破了几重小境界了。”

　　听她如此说，风砚之终于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温声细语道：“那便好，如此我才放心你去尝试百万年来无人试炼的功法。”

　　羽凝睁开清亮的眸子，抬眼的刹那，直觉风砚之有些许的虚弱，关切道：“你是不是耗费神力太过了，瞧着不对劲呢，早便要你停手，这是何必？”

　　“我好得很，”风砚之微微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你消化一二，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羽凝起身追了上去。

　　“给故友传个口信罢了，你老实呆在这等我。”风砚之未曾回身，快步走了出去，拂袖落了个结界。

　　羽凝本想随她去，见人走哪都不忘设结界，也只好无可奈何的盘膝静坐，等人归来。

　　约莫半刻后，外间的结界波动鲜明，羽凝警觉地站起身来，只一瞬，光影闪现，竟是泫沄来了。

　　羽凝见了来人，面色难掩惊骇，慌不择路的别过了身子，施法压住额间的徽记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转了身子，怯怯地唤了句，“师尊。”

　　低劣的障眼法根本骗不过泫沄，四目对望的刹那，一抹刺眼的凤羽徽记落入瞳孔，泫沄的心“咯噔”一声，顷刻间愤怒，失望，无力，苦闷…混杂交错的情绪萦绕心间，令她格外憋闷。

　　怪不得这二人闭关如此久，原是私定终身后心下惶惶，竟不惜合力冲破了天神境，这般一闹便令她无可奈何，再难推进自己筹谋妥当的算盘。

　　本还耳目清明的羽凝忽而觉得周遭寒风阵阵，脑子里嗡鸣声声，耳膜鼓胀，难以分辨外间的声音。眼前人纹丝未动，可那本就冷淡的容颜好似愈发清寒不近人气，令她呼吸阻滞，一阵晕眩。

　　盘于泫沄腕间的雪魄陡然出鞘，狠厉的剑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直扑羽凝的面门。周遭的气场过于蛮横，羽凝本就强撑着立在一旁，待到雪魄刺出，凌厉的气流飞出，不消一息便将她压制于地，毫无还手之力。

　　突如其来的攻势令羽凝满目惊慌，回想起苍瑾的话音，她不禁猜测，难道泫沄要杀她证道了不成？

　　剑尖直抵眉心的刹那，羽凝骤然闭紧了眉目，随剑而至的霜雪将眼角的一滴热泪凝成了冰晶，僵在面颊处却无法消融。

　　“尊上！”熟悉的柔婉音色入耳，是前来送药的苍瑾。

　　她揣着丹药抬步入殿的那一刻，入眼的便是这骇人的一幕，是以仓皇下什么也顾不得，直接召唤出青翠的玉笛横亘在雪魄之前，一身挡在羽凝近旁，质问道：“尊上舍得？她飞升不足千年便入了神境，非要如此狠绝吗？”

　　雪魄一阵嗡鸣，转头飞回了泫沄的皓腕之上。杀机虽过，羽凝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不复存在了
　　。
　　“只知沉溺私情，糟蹋一身天资，她该杀。”自牙缝中传出的冷漠话音铿锵入骨，泫沄忽而逼近了苍瑾，沉声责问，“你瞒着本尊，是也不是？她二人若无人蛊惑，有这个胆量么？”

　　“世间并非只有忘情道一途，尊上何必非要执拗？天资卓绝之人，焉知旁路不通？”苍瑾的语气绵软，近乎乞求，“事已至此，您给孩子个机会又如何？”

　　“…凝儿！”风砚之出去寻了一趟茗玉，再回来时，老远便瞧见殿门大开，那一袭雪青的纱衣俯身于地，面色惨白一片。她飞身上前，伸手将人揽在了怀中，指尖调转起一丝晶莹，给人传输功力。

　　羽凝瑟缩在风砚之怀中的身子还在隐隐发抖，不知是冻着了还是方才受惊的后怕。

　　泫沄睨了风砚之一眼，一指点落人的灵台，面色愈发青黑，转手便将她怀中人一掌震开，恼恨道：“神力衰微至此，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战神，不是她一人的护卫？”

　　“尊上不该如此待她，”风砚之淡然一语，闪身落于羽凝身侧护着，决然道：“闻予清楚自己的职责，同修御天诀，逼她破神境，皆是我的主意。魔族再来之时，便是杀个你死我活，家师和亲人的仇，我也要报的，说到做到。”

　　“神力衰微？你…又骗我？”羽凝勉强撑起身子，微弱的嗓音里满是凄楚。

　　“没有，”风砚之慌乱的俯身将她紧紧搂在身前，与人附耳轻语的语气难掩焦急，“我没骗你，再没骗你了。一切都在计划中，你安心就是，我不会食言，信我。”

　　“她二人皆是天界翘楚，昔年没有羽凝，神魔之乱循环往复百千次。今时她临世，该是天意馈赠，尊上苛责于她，未免有些急功近利了。闻予敢给您承诺，如今暂且安平，您等上些时日又何妨？”苍瑾见不得二人相拥一处却满是苦楚，忍不住为她们说情。

　　“急功近利？”泫沄蔑然冷笑一声，“本尊数万年殚精竭虑所求为何，到你嘴里成了急功近利？也罢，羽凝几次三番违逆师命，就关去思过崖。给她两万年，若她能破上神境，便留她一命，如此，二位可满意？”

　　话音入耳，风砚之苦涩的阖眸，搂着羽凝的力道紧了又紧，悲戚道：“尊上，思过崖苦寒无人烟，太过孤寂。您准她留在永夜谷，闻予保证让她万年成为上神，求您成全。”

　　“耗尽你的修为助她么？”泫沄觑起的凤眸中满是霜色，咬牙道：“那不如即刻杀了她止损。”
　　“我去。”沉默许久的羽凝忽而开口，虚弱道：“多谢尊上，我去。”

　　苍瑾攥了攥藏于广袖的拳头，将带来的丹药悉数转送入羽凝的纳戒。除此之外，她也做不得旁的事了。

　　泫沄漠然的将羽凝提起，毫无怜惜的丢进了万丈深渊下的思过崖底，只丢下了一句话：“若可踏入上神境，此处便关不住你。”

　　羽凝仰首而望，只能看见一线天色，余下的，是夹缝两侧光秃秃的断壁，连一丝草色都无有。
　　永夜谷内的风砚之和苍瑾四目对望，却是默然良久，谁都不曾言语。

　　苍瑾拖着落寞的身子前行了两步，怅然道：“我回去闭关。”

　　“别，”风砚之有些紧张的吐出一字，继而是半生从未有过的软弱姿态，“你说的法子，我在试了。过些日子，茗玉会趁我最虚弱的时候偷袭，凝儿离了永夜谷，我更不能有闪失，求你帮我。”

　　“你当真在试九转金龙的修习之道？”苍瑾有些惊讶的回身观瞧。

　　风砚之默然的颔首，“但成与不成，我也不知。不过此法确实可以精进修为，我与茗玉所言，也是这个借口。若我不能变强，以尊上的性情，她只选利益最大的抉择，凝儿十死无生。所以，我输不起。”

　　“今时尊上陡然撞破你二人的事，只怕一时心绪愤懑难平，大抵会闭关。这个时机确实很好，我留在你谷中就是。”苍瑾几乎是脱口而出，毫无犹豫。

　　“多谢。”风砚之苦笑一声，“传你些功力？越虚弱越好，可以让茗玉省些力气。”

　　“随你。”苍瑾情绪低落的盘膝坐于空荡荡的大殿，满心思量都在羽凝的身上。

　　韶光点滴流淌，万年间风云变幻。

　　风砚之顺利度过了风神茗玉狠心放出的杀劫，果不出她所料，虽有短暂的疲软虚弱，而后却是修为突飞猛进的关口，神魂也是愈发坚韧，万年积淀下，她的修为已经踏入了神尊境的边缘。

　　只那孤寂的长夜里，她时常会去思过崖的顶端静坐良久。此处的法阵阻隔了上下的通路，里外无法互通互见。但离得近些，两颗心便能安稳些。

　　听闻，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无需对望，她们的眸光会落在一处，那是彼此相印的默契。

　　而彼时，羽凝借一线天色望着西垂的金乌，满目柔光旖旎，与紫瞳间跃动的火焰融于一体。

　　风砚之立在悬崖之巅，亦然将视线停留于一轮红日之上，心底呢喃，“从前你便喜欢和暖的光晕，这个时辰，崖底该是照得进光亮的吧。”

　　此刻，羽凝静心修习万年的凤凰心火，已经不知第几千次焚过光秃秃的崖壁。熊熊烈焰灼烧炙烤虽是钻心刻骨的疼痛，但每次咬牙苦撑后，修习的速度便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其实，羽凝已经一脚迈入了上神境，只是不愿意踏出此地罢了。现下她还不太会掌控这霸道的火焰，若是走出去，所到之处尽皆是一片焦土，便是一场又一场的灾难。唯有一次次的熟练运用，才能掌握规律，将其收放自如。等到那时，她便能出去将这喜讯告诉风砚之了。

　　万年来，天地间的欲念与罪恶滋生的魔气汇聚于魔域的边缘，神魔此消彼长的力量规律历来如此，即便众神从未懈怠的加固封印，但积淀日久的魔气破界而出的势头却是无法阻挡，无法回溯。

　　一如以往的千千万万次一般，终有一日，两族会再度恶战一番，争这茫茫天地的主宰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