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寂江南这一季》言然留夏

4、【3】

　　夏和五年，三月二日。
　　祈朝的皇殿内，灯火通明。
　　江寂离静坐在苏独夏的身边，望着他举杯饮啜的侧脸，幸福荡漾在眼角。
　　苏独夏，是江寂离这一辈子最想在一起的人。
　　“微臣苏独语参见皇上。”
　　“草民安琉橦参见皇上。”
　　大殿中央跪拜着两个人，男子身着深蓝色的锦鹤官服，衣摆在四周旋开了一个圈，青墨色的发丝挽成了一个髻。女子身着鹅黄色衫裙，柔顺的发丝中只插了根木簪，朴素却典雅。
　　男子的声音轻浅得如春日的暖风一样和煦。
　　为什么听到这个声音，心底会涌上一丝熟悉感，仿佛千年前的低吟。
　　江寂离垂眼细看着大殿中央的男子。
　　“快起来，王兄，这两年辛苦你了。”
　　苏独夏跨步走到男子身旁，伸手扶起了他，俊秀的脸庞浮上了兴奋地神色。
　　王兄？难道他就是三王爷苏独语吗？
　　江寂离眼眸闪了闪，额前的碎发被风扬起，光洁的额头上露出了如青色蝴蝶一样的胎记。
　　“谢皇上。”
　　苏独语抬头，目光却越过苏独夏落在了坐在身后的江寂离，魅惑的蓝色眼瞳里闪过诧异。
　　苏独语的唇瓣细微地颤抖了几下。
　　脸间的血色在慢慢隐褪。
　　江寂离在对上苏独语时，微怔了片刻，最后还是朝着他清浅一笑，抿唇不语。
　　只是，萦绕在心间的，除了对苏独语的眼瞳是蓝色感到惊讶之外，还有无法言明的纠结感在心底躁动着。
　　“王兄，这名女子是谁？”
　　苏独夏的目光落在了安琉橦的身上，不解地问道。
　　王兄素来无拘无束，怎么会带一名女子回宫，难道……
　　“她是我的副将军，这次平复西北匈奴，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她。”
　　苏独语不紧不慢地回答着 ，只是眼底一直注意着江寂离。
　　“那可谓是巾帼英雄啊！”苏独夏赞赏地看一眼安琉橦，仿佛知晓了一切似的，轻拍了几下苏独语的肩膀，一脸笑意，“王兄，安琉橦是你的心仪之人吧？否则，你也不会带她回宫了。”
　　心仪之人？
　　苏独语微怔了片刻，蓝色的眼瞳里映照着是江寂离一脸平静的神情，内心的凉意在肆掠。挺拔的身体却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苏独语垂下了眼帘，将江寂离的神情遮掩在眼瞳之外，轻应道：“是。”
　　苏独夏一副“我就知道”的得意神情，快步从茶几上拿起了两只酒杯，将其中一只递给了苏独语，自己则拿着另一只酒杯碰了碰他的杯沿，愉悦地喊道：“恭喜王兄凯旋而归。”接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苏独语望着杯中清澈的酒液，倒映着自己落寂的双眼，仿佛在宣告着一切都只是往事了。
　　那年不堪的朦胧情愫，如今已经找到了答案，只是记忆中那个活泼开朗的身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已经永远地失去了。
　　苏独语仰头一饮而尽，苍白的脸颊上刹时染上了粉色，握着酒杯的右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苏独夏回到皇椅旁，高声宣布着：“朕鉴于苏独夏和安琉橦平叛西北有功，且两情相悦，特赐婚，于下个月初六完婚。”
　　苏独语的酒杯悄然落地，“啪”的声音在皇殿内传荡着。众大臣都惊诧地看着苏独语，连江寂离也讶异地望着呆然的苏独语。
　　苏独夏疑惑道，“王兄，你怎么了？”
　　“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微臣谢主隆恩。”
　　苏独语不动声色地弯下身，向苏独夏谢恩。一直沉默不语的安琉橦，也羞怯得低下了头，只是嘴角轻扬，透着笑意。
　　本是讶异地江寂离，却在苏独语答应了赐婚后，心口处涌出一股压抑的疼痛感，让江寂离险些喘不过气。
　　为什么，心在疼痛，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江寂离不安地看着苏独语。
　　我认识他吗？
　　他曾经是我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吗？
　　“接下来，朕还有一件事要宣布。这个月月底，祈朝要举行隆重盛大的封后大典，至于皇后……”
　　苏独夏停顿住，转头看着江寂离，语气中透着温柔，“朕希望是一个一心一意对朕好的人。”
　　感受到了苏独夏炽烈的目光，江寂离抬头，冲着苏独夏嫣然一笑。而在同一瞬间，苏独语却低下了头。明朗的笑容，让他在那一刻心跳归于沉寂。
　　唇瓣的血色逐渐在消褪，澄澈的蓝色眼瞳里却弥漫上了一层忧伤。
　　原来，能给你幸福的人，一直都不是我。
　　耳边传来了众位大臣欢呼雀跃的声音，喧嚣得让他想要逃离，想要回到四年前初遇江寂离的那一瞬间，她如小鹿般惊慌的灵动双眼还萦绕在心底。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一季，等不到梨花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