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潇雨璃

6、陆

　　陆

　　春雨过后才是草长莺飞。

　　但是春愁仍然留在少女心头。春雨渐小的这几日，陆陆续续还有人向她提亲，比如右丞相的对头左丞相，还有武将之子等。

　　但宋璃涣无心与他们打交道。恰逢连日阴雨，倒是给了她几天清净。

　　但很多事情不是躲就能躲得过的。雨停的这一日，鸢素拿着一请帖在请示后从屋外进来：“小姐，元公子约您明日游湖……”

　　“知道了，应下吧，”宋璃涣低眸看着手里的书卷，甚至没有抬眼看过请帖，“我会去的。”

　　“小姐……”鸢素看着自己小姐恹恹的样子确实不放心，“管家说今日老爷夫人和公子都出去了，想请您出去接待一下。”

　　宋璃涣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下去吧。”

　　鸢素一步三回头，还是退出了屋子。

　　那是一封瓷青纸做的请帖，封面用泥金写着：请帖。

　　宋璃涣一眼就看出了瓷青纸和泥金的昂贵，在心里轻叹了一句：还挺用心。

　　这一日正巧宋尚书和宋夫人出门应酬，宋璃璟约了右相之子萧谕去茶楼，是管家接待的他。管家叫鸢素去请宋璃涣出来接待，鸢素走来时对管家摇了摇头。

　　此时元泽辰正在宋府前厅喝茶，心里却是如猫抓一般。看到鸢素摇头他的心凉了半截，却听鸢素说道：“元公子，您的请帖小姐应下了，但是还请您原谅小姐招待不周。”

　　“无碍。”元泽辰在失望之余又松了一口气，“那明日在下恭候宋小姐。”

　　元泽辰离开了宋府，在他离开前厅的后脚，宋璃涣正好向前厅走来。

　　哎，还是不能太任性。她一路走过来默默谴责自己刚刚的失礼，没想到到前厅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罢了，明日好生给他赔礼好了。宋璃涣于是又回去，拿起请帖，遒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元泽辰

　　“元，泽，辰……”

　　翌日，宋璃梳妆打扮前赴约。总归是第一次同男子游湖，还是要好好梳妆，更何况昨日是自己招待不周。

　　“涣涣……”宋璃璟皱紧眉头站在门边，“要不多带上几个侍卫吧……不行，我还是要亲自去比较放心……”

　　“哥——”宋璃涣没有转头，鸢素在给她梳头，“别担心，不至于有危险的。而且不是告诉你了嘛，我昨天本来就招待不周了。”

　　“而且鸢素会和我去的，对方一般也会带小厮。”宋璃涣梳妆完毕，站起身来，“哥你就放心吧！元公子不是最近回京风头无两的少年将军吗？听说他很受圣上重视，想必也要谨言慎行，不至于的。”

　　宋璃涣在自家哥哥不放心的目光里上了马车。

　　雨后初晴，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清香，清新的味道还是稍微驱散了一点她心中的烦闷。这几日那位护送她的少年和他那一句“心上人”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她靠在马车中，单手撑着头，微微闭眼。

　　阳光穿过湿润的空气，湖面上波澜微起，游船已经停在岸边，英姿的少年将军站在岸边，拿着胭脂盒的手心里全是汗，在等待着他的心上人。

　　宋璃涣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她搭着鸢素的手下车，头上的发簪微微摇晃。

　　待看清湖边的身影时，她怔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是……他？

　　宋璃涣呆呆地看着元泽辰，一向淡薄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吃惊和不知所措的神态。

　　元泽辰跨步向她走来，那日她随手帮他拿的胭脂赫然在她眼前：“宋小姐，那日一别过于仓促，还未告知宋小姐在下姓名。”

　　随后他看着宋璃涣呆愣愣的眸子，眼含笑意：“我是元泽辰，心悦宋小姐。”

　　一直到坐上了船宋璃涣才回过神来。她刚刚从茫然、不可置信的感情中挣扎出来，后脚欣喜和委屈又涌上心头，她这几日心心念念少年有了“心上人”，原来就是她自己……

　　几乎瞬间害羞和恼怒涌上心头，想到这几天自己的消沉，宋璃涣感觉自己被他耍了。

　　娇养的小姑娘生气了，胭脂也没接。

　　元泽辰的眼睛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看着她变幻莫测的颜色和抿起的唇瓣，他试探性地开口：“宋小姐？”

　　“啊？”沉浸心事的宋璃涣吓了一跳。

　　“宋小姐可是晕船？”元泽辰看着她不太妙的脸色，心高高地悬着，“都怪在下没有提前知晓……”

　　“不是这个。”宋璃涣心里还是很别扭。

　　“那是？”

　　“嗯……”宋璃涣脸颊发烫，她索性别过脸去，“那日的‘心上人’……”

　　元泽辰不解。

　　宋璃涣看着他无辜的眼神就来气，她气狠狠地盯着元泽辰的眼睛，带着她自认为的严肃，但在元泽辰看来确实少女特有的软软的可爱：“我且问你，那日探梅宴一见你是否就心悦我了？”

　　“准确来说不是。”元泽辰看着宋璃涣骤然红起来的眼眶，赶紧把后半句说了，“我那日在茶楼就心悦你了。”

　　宋璃涣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生气之余又有点甜：“你！你……你还耍我！你分明知道……”

　　少女心思仍然羞涩，但是元泽辰已经从她通红的脸上读出了她的心意，却还是想逗她：“我知道什么？”

　　“你就是知道！……还故意逗我！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

　　酸涩涌上心头，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重话，最后也只是憋红了眼眶说了一句：“坏人！”

　　眼看心上人当真要哭了，元泽辰赶忙轻哄：“是我坏人，不该逗你……”

　　宋璃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眸和鼻尖红红的，硬是别过脸去不看他。

　　女孩心思果然难猜，气头上的女孩心思更难猜。

　　元泽辰没辙了，只能拿起自己新做的衣裳给她擦眼泪：“别哭了……”

　　“没有哭！”

　　“好好好，没哭。”

　　就在元泽辰完全不知所措时，一支箭裹挟着杀意破空而来。

　　他下意识地把宋璃涣扑倒在地，还用手紧紧护住了她的头，没让她磕到。箭很快被船舱外的副将拔剑拦下。

　　宋璃涣还红着眼睛，带着未干的泪意，看到他突然的动作和严肃的神色，睁大了眼睛：“怎么了？”

　　“嘘，”元泽辰皱紧眉头，“有人刺杀。”

　　“将军！”

　　“小姐！”

　　船舱外传来了副将和鸢素焦急的声音。

　　“继续警戒！”

　　宋璃涣吓到了。长这么大她从未发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害怕彻底染上了她的眸子，她颤颤巍巍地问元泽辰：“我们不会死吧？”

　　元泽辰身上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淡淡的雪松香一点一点抚平了她的害怕。她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角。

　　元泽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乖，你呆在里面比较安全，我出去解决。”

　　“那你……”宋璃涣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看着心上人那一双盛着自己的眸子，元泽辰微微一笑，带着初融冰雪的暖意：“放心。我可是将军。我能守住城池，还怕护不住你？”

　　将军身上的自信和霸气展露无遗，他身上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和无所畏惧的少年气概。

　　元泽辰掀起船帘出去了。宋璃涣坐在地板上不知所措。

　　鸢素大约被元泽辰的副将保护了起来，不知道在船的哪个角落。

　　宋璃涣就这样躲在船舱中，隔着一个帘子听外面刀剑交错的声音，看外面的刀光剑影。

　　那一瞬间，她有点恍惚。十几年来她头一次直面生命的危险，却又感到无比的心安。

　　那他呢？是不是无数次的出生入死已经让他习惯了刀尖上的生活……

　　很快元泽辰就带着一身血腥味进来了。这次来刺杀的人明显低估了他的身手，又或许只是来给他添堵的。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好好利用起来。元泽辰眸子里闪过一道暗光。

　　他故意受了点伤，对上宋璃涣担忧的眸子，嘴上说着“没事，这些都是别人的血”，但却故意捂住了自己的左臂。

　　不出意外，宋璃涣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左臂上汩汩涌出的鲜血：“你还说！都受伤了！怎么样？痛不痛？有没有事？鸢素呢？”眼睛里的担心溢于言表。

　　“无碍。”元泽辰坐下，“我的副将会保护她。外面的人已经解决了。我已经让人去追查了。现在暂时安全，但当务之急是送你回去。”

　　宋璃涣看着他止不住流血的伤口，心里急的团团转。环视一周，最后把身上一条薄薄的围巾摘下来，简单又笨拙地包在了他的左臂上。

　　“嘶——”元泽辰故意抽了一口气。

　　果然把宋璃涣吓到了：“没事吧？我已经很轻了……我不太会包扎……”宋璃涣双手悬在空中，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姑娘像猫咪，软软的，头上的发簪有些歪了，但她无暇顾及这些，满心满眼都是他。元泽辰难得的生出了一点愧疚：“……我没事。”

　　又过了一会，宋璃涣在他左臂上轻轻绑了一个结。“我第一次见这种包扎方式。”元泽辰戏虐地看着她。

　　“我不会包扎……但也不能一直流血啊……”宋璃涣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专注于打结。

　　宋璃涣打好结，一抬头，正好额头擦过他的唇瓣。

　　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直到宋璃涣急急退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元泽辰没有说话，他看着女孩慌乱转过去的头，又低头看自己被包扎的左臂，心里在回味刚刚唇上的触感：软软的、香香的……还想再亲一下。

　　他舔了一下唇瓣。

　　船靠岸边。众人狼狈下船。

　　元泽辰送宋璃涣回府。本来他想先带她去自己府上换一身衣服，但被宋璃涣以不合礼数拒绝了。

　　“你这样子回去，家人肯定会担心的。”?
　　“所以我刚刚把车叫停让鸢素去买衣服了。”

　　很快元泽辰也被赶下了车，站在车外听车里女孩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红透了。

　　“好了。”

　　再上车时，女孩已经坐得端庄。

　　一路无言，元泽辰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

　　不过宋璃涣在下车前，回头看了元泽辰一眼：“你要记得上药。还有……”

　　她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换下来的衣裙上沾到的血迹：“我爹和我哥可能不会同意。你做好准备吧。”

　　她冲他俏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