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海棠 ...
-
衙门那边一看黄铉泰的官令牌当即就同意了，还分给他一小队帮忙的。
他们虽说是衙门内的人，却也是被挑挑拣拣剩下来，才来这破地儿，要是寻常纠纷导致的人命还好调查行事，可这案子一看就蹊跷古怪。
这下有别的地方刑官在，虽说不是大官，但也比他们强得多，可不得屁颠屁颠地给人家行方便。
出了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保不齐下一家就是自己，乡亲们都很配合，队里的衙役看宋哲舟跟黄铉泰关系要好，便以为也是位惹不得的大人，对他恭恭敬敬。
宋哲舟一个房顶一个房顶地查，留一个衙役在下边扶着梯子，黄铉泰带着剩下人的去观察路面。
乡野里的路都是细长交错的小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虽说现在还未至夏雨时节，却也开始在夜间密密麻麻慢慢时不时下着小雨。
也许这猛兽身材纤细，譬如狼，一旦踩过土泥路，必定留下爪印。
困难的是今早一轰动，几乎所有村民都在这些道上走动了，这路上，人的脚印混着他们要找的，使得他们都得眯着眼，仔仔细细地弯腰来找。
约摸一个时辰后。
“他娘的，”黄铉泰龇牙咧嘴骂地撑着膝盖，锤着自己酸痛的腰，“根本一点痕迹都没有，难不成这野兽是人类变的?”
宋哲舟抬头蓦地看向他，一脸欣喜道:“你也这样想的是不是?”
“不，我只是随口一说，”黄铉泰欠扁道，“这牛鬼蛇神的。”
宋哲舟送他个白眼，“其实我先前想证实的想法就是牛鬼蛇神这种光怪离奇的事物，一趟调查下来也确实更证实了我的想法。”
黄铉泰沉思了一会，办案时最忌讳先入为主，需要打开思路，毕竟所有的指向都有可能，万不能一棒子打死。
“好，那咱们假设是这样，”黄铉泰让步道，“那么按照神话传说，鬼怪传奇里面所说，咱们可在夜晚守株待兔…”
宋哲舟一看日头，马上晌午了，他一激灵，“那…那咱们晚上这里汇合！”
“我先回家了啊！”宋哲舟喊着拔腿就跑。
“诶，你干嘛去，吃饭来我家一块儿吃酒啊，我娘也念叨你老久了，”黄铉泰喊道。
“不行不行，”宋哲舟急得直摇头，回头将双掌作喇叭状放在嘴边，也喊道:“下回！下回我一定请你吃好的酒！”
宋哲舟一口气跑回家，直奔进厨房，起锅烧油。
扶着灶台，汗后知后觉从额头冒出，好容易喘回口气，便感觉衣衫一动，蛇大爷就这么慢悠悠地从宋哲舟前襟探出了前蛇身，随后落到灶台上。
宋哲舟一愣，然后有些愠怒，“你怎么又跟着我?要是你不小心暴露了怎么办?”
银蛇吞吐着蛇信，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去看锅内，锅里的油显然已经烧热，浓浓的油香飘飘然地充斥整个灶房。
宋哲舟拿他没办法，这也不是它第一次跟着出门，近距离贴着他，他都没发觉，想来这老蛇妖确实恢复了不少。
宋哲舟把它往后推了推，掌心盖住银蛇的蛇头，便开始下蛋液。
“滋啦滋啦”，热油与蛋液碰撞出勾人的香味，油渍欢快地四处飞溅。
吃过饭，收拾过碗筷。
宋哲舟把纸笔铺点好，将银蛇放到床上，盘腿坐至书桌前，便开始了今天的抄写。
每次全神贯注地抄写，时间都过得飞快，俯仰之间，天色已近傍晚。
宋哲舟发觉银蛇不在床上躺着，心里一惊，推开房门，蛇大爷正七扭八歪地缠在园中的一颗不知何时长出来的小树枝上。
夏天无论如何下雨，闷热的感觉总是如影随形，蛇畏寒又畏热。
房中无风，倒不比傍晚树枝，习习凉风，一阵一阵，惬意赛神仙。
不过银蛇未能恢复到能随意变换大小形态的程度，杯口宽的长蛇就压这不足几寸高的小树枝，细弱的枝条岌岌可危。
宋哲舟方一靠近，银蛇就抬起头，嘶嘶吐着蛇信。
刚受伤那几天，银蛇每天睡到昏天暗地，近来倒也越睡越少了。
“走吧，”宋哲舟伸手示意它可以钻进他衣袖。
银蛇垂下眼皮看了一眼，别过头，枕在蛇腹之上。
之前不让它去，它非跟着，现在主动邀请，它倒不去了。
宋哲舟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尽量早点回来做饭。”
宋哲舟到的时候，只有黄铉泰吊儿郎当地坐在李大娘家门前低矮的门槛上。
下午时，黄铉泰和这次来的衙役主事共议今夜的衙役分派潜伏地点，
“此案的确蹊跷非常，”衙役主事摸了摸腮边的青色胡渣，“除了鲜血，屋内一点凶杀的痕迹都没有。”
黄铉泰中午在宋哲舟走后，又进行一轮盘问，村民们纷纷表示凶杀当夜什么异响都没有，家禽也十分安静。
“管他是飞禽猛兽还是魑魅魍魉，只要它要行凶，便必定会现身，”黄铉泰凛凛道。
衙役主事点了点头，“李晓昨夜出事，难保今夜李大娘也难逃横祸。”
最终定下以李大娘家为中心，四周至坞塘村边界，零零散散分布了衙役，虽然人数不算多，却可以保证无死角与盲区，全力保护村民安全与确保一旦凶手有任何动作即刻能被察觉。
黄铉泰说话的时候还叼着狗尾巴草，一上一下摇晃着。
“好，接下来万事俱备，就欠那云里雾里的东西做这东风了，”宋哲舟把那根狗尾巴草从中间掐断，塞自己嘴里，两三下翻到李大娘房顶，静静掩藏自己的气息。
“你小子，”黄铉泰诶了一声，从路边又揪了一根，他身手虽没宋哲舟好，却也不怎么废功夫就上了邻边一间房顶，卧趴着。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夜幕很快降临，由于这次凶杀案，弄得人心惶惶，今夜比以往都要寂静无声。
盼星星盼月亮，这东风怎么也盼不着，一众人掩着气息，绷紧神经，维持蓄势待发的状态许久，如若不是夏夜，他们早就被深寒露重冻僵了手脚。
宋哲舟一根狗尾巴草早就嚼吧嚼吧完了，还是什么异常都没有，倒是东边跛脚李大伯家的狗半个时辰内叫了三次，众人刚要行动，李大伯杵着拐杖不甚利索地往院里狗盆倒了剩饭，狗摇摆着尾巴两三下吃完，便回窝睡觉了。
宋哲舟心里焦急如焚，他没料到会是这般一无所获的局面，家里的蛇大爷还没吃晚饭，要是那位等不及，再一口吞了鸡圈中的某只鸡，那么真真山穷水尽了。
过了不知多久，宋哲舟趴得膝盖骨都开始发麻，这场单方面的守株待兔才结束。
僕一进院，宋哲舟就冲到鸡圈跟前，索性一个没少，倒是灶房里的鸡蛋少了两颗，院子里那颗小树枝可怜巴巴地塌了半边身子。
接下来连着将近一个月，白天调查，晚上守夜，论是谁也熬不住，更何况还一无所获。
衙役主事为难道:“上头本就不对这次重视，我们也不是不想查明真相，而是实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查不到…”边说边搓手，倒也算给足了面子，好歹解释了一番。
黄铉泰此番回乡，不过探望年迈家母，待不得太久，又因这事绊住了脚，耽搁太多时间，迫于无奈也只好收拾收拾复职。
临走与村长商议村内防范问题，又揣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推开了宋哲舟的院门，轻车熟路地在石凳上坐下了。
“你怎的来了，”宋哲舟打开房门，提溜着还沾着湿润新鲜泥土的两罐酒，下意识往靠院墙的海棠树上瞅。
宋哲舟提心吊胆之际，没注意黄铉泰也跟着他的视线，抬头看了眼桌旁一年前本不存在的海棠树，还长得如此高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海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