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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西凉 ...

  •   “李白曾云,‘玉瓶沽美酒,数里送君还’,离别饮酒,”黄铉泰若无其事笑道,“正好一酒散离愁,免得你一个人偷偷难过。”

      “说得生离死别似的,”宋哲舟将两罐酒放石桌上,从灶房内拿出两个大碗,笑道:“今日倒终于有机会比比咱俩谁酒量更胜一筹了。”

      方一打开酒塞,那纱雾似的酒香就蜿蜒满溢出来,似京城一夜碧树萧条,又似西楼孤赏天涯明月,无怪诗人挥墨三千诵酒好,这杜康确是勾人。

      黄铉泰是个酒蒙子,一闻便知酒的好坏,“好酒!”他双眼冒光,等不及直接用指腹直接沾了点放嘴里,“怎的这般好酒,我从未尝过。”

      “我娘是西凉人,这酿酒法,便是跟她学的,虽没有十成十,却也八九不离十,”宋哲舟将两大碗盛满酒。

      酒液与空气接触,便迫不及待地融合在一块,难舍难分,好似单单呼吸都能入醉。

      黄铉泰东翻翻,西找找,从行李中扯出一袋子耗牛肉干,边打开边念念有词:“是咱们中原没有的,得是那些匈奴地区才能做出来的东西。”

      西凉酒甜香温婉,入口软绵,过喉清凉,实则酒劲很大,极有欺骗性。

      俩人就着有滋有味的牛肉干喝酒,猜拳划酒,三巡未过,就已将两大罐酒旋入腹中。

      黄铉泰砸吧砸吧了嘴,感觉没过瘾,一拍桌子正想说还有没有,这根本不算什么!还没伸手,便一阵头晕目眩,这才见识到这酒的威力。

      “如何?”宋哲舟喝酒不上脸,倒是脖子锁骨红了大片,手撑着脸颊。

      黄铉泰一颗头都醉熟了,扶额笑道:“牛逼,那么久不见你酒量还是那么牛,”他拱手,“我甘拜下风。”

      黄铉泰抬头看天,差不多启程的时候了,他俩又贫了会嘴,黄铉泰便收拾收拾出发了。

      宋哲舟和黄铉泰娘亲在村口跟他道别。

      黄母扯着他的耳朵絮絮叨叨了好久,黄铉泰一直龇牙咧嘴地“嗯嗯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宋哲舟就笑着站在一旁,时不时应和一声。

      “你可快点娶个媳妇,再生个小娃娃给我玩玩,”宋哲舟道。

      “小宋说得对,娘这一生就你一个牵挂了,你看你爹…”黄母一提到这又开始翻旧账。

      “诶诶诶,儿子知道了,一定时时刻刻记挂在心上,”黄铉泰打断道。

      “得了,”黄母帮他理了理前襟,深深看了眼,拍了拍,“去吧!”

      黄铉泰看向宋哲舟,“我娘就拜托你照护了,那个凶手要是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记得给我写信。”

      宋哲舟点了点头,“一定。”

      “保重,”黄铉泰挥了挥手。

      刚要迈出一步,又回头,“我不知道你的反常是为何,但你是个缺心眼儿的,可别伤了自己。”

      “说谁缺心眼儿呢?”黄母不乐意了,“人家小宋可聪明了。”

      “谁才是你亲儿子啊?那么护犊子,”黄铉泰撇嘴。

      “哎呦,吵死了,快走快走,”黄母赶苍蝇一样摆手。

      宋哲舟笑道:“保重。”

      黄铉泰点了点头。

      宋哲舟陪着黄母在村口目送黄铉泰走远,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早秋泛黄的地平线。

      一向真性情的黄母偏过头抹了抹眼泪,宋哲舟默默站着,多年之后回想,这一语成辙,物是人非,是当时谁也未曾想到的。

      黄母缓过劲来,笑说:“小宋你最近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还不错,可能再过一段时日就可以继续下田了,”宋哲舟道。

      “诶,要我说,就不该放这小子去当什么官,在村里当个本本分分的农夫多好,官场上多危险啊,”黄母抱怨道。

      实则黄母也知道,黄铉泰志不在这一方逼仄的小田野,在他幼年时听镇上说书先生摇头晃脑地讲某大官治理有方、明察秋毫、功绩赫赫云云时,便一脸向往,从此为之努力,持之以恒才到今天的程度。

      只是人快到暮年,终不免有些孤寂,看似抱怨,事实是对儿子上进心的一番赞赏。

      宋哲舟蹙眉,牛肉干混着烈酒在胃里翻江倒海,不论他喝酒上劲很慢,从村头几乎快到家门口,那隐匿许久的醉意才慢慢涌上脑门,也是凭这极慢的上劲速度,才每每赢过黄铉泰。

      要是让黄铉泰知晓真相,怕是气得要从洛阳连夜赶回来,给他狠狠来上一脚才算解气。

      好容易进了房门,迷迷糊糊滚上了床,头脑像被强制塞了一大团棉花似的,肿胀到要从太阳穴爆出来。

      怨不得宋母海量,自幼在西凉生活,辛辣与烈酒通通都不在话下,当初宋父母就是在酒馆里认识的。

      酒馆里本就人生鼎沸,那日格外热闹,气氛都快借着酒气燃起来了,宋母撸着袖子,跟一众大老爷们儿打擂台,已经酒过一巡又一巡,败倒在她酒裙下的男人一轮又一轮,她面上却丁点红晕都没出现。

      宋将军曾嘴硬道是因为也想跟宋母拼一拼酒量才娶了她。

      宋母笑着翻了个白眼,未置一词。

      实则背地里悄悄告诉宋哲舟,那日她坐得高,宋将军当时还未及冠,跟着上级第一次进酒馆饮酒,隔着烛光人声,僕一瞥见她便煞红了脸,傻愣愣的。

      宋母一见,便忍不住嗤笑出来,酒都撒了。

      西凉与汉室敌对几朝几代,宋将军几乎与宋家决裂,才终与宋母修成正果。

      宋哲舟思绪被身上的热度烫得乱飞,想不知什么时候银蛇才能恢复,又想银蛇叫什么来着?闭着眼嘚着这个问题仔细回想,越想头越胀。

      又双手双脚并用打散被褥,想着睡一觉,蓦地一个冰冰凉凉的事物直直砸在了他身上。

      他下意识摸去,入手滑溜溜的,跟一条将融未融的冰棍似的。

      宋哲舟被醉意灼烧地像烈焰沙漠中口渴至极的迷路人遇到天甘玉露般的绿洲一样,将那冰棍抱了个满怀。

      虽刚入秋,他年轻气盛的,穿得倒也薄凉,凉意渗透过来,他舒服地叹谓出声。

      唯一不适的是脖颈之间时不时有无端湿滑的触感,黏黏腻腻,惊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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