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解忆长安》雪千域

8、第 8 章

　　“过来，让姨母好好看看你。”
　　贺兰敏之走上前去。龙涎香清新如海洋的气息弥漫在帐幕间，缥缥缈缈的低语着不足为人道的暮春心事。紫檀木制的几案经长久抚摩散发出特有的温润光泽。武后一袭深绛色便服，随意侧卧在几案边。她披散的一头黑鸦鸦的长发宛如盛年，眼睛慧秀而灵活，仿佛会说话。她抬了抬手，示意他在身边坐下来。
　　“后宫有一半的嫔妃宫娥都在偷偷议论你，为你魂不守舍。还有一半则是因为还没有见过你。敏之，怪不得太平说，整个长安城都传遍了，大唐第一美男子的称号非你莫属。”
　　“姨母谬赞。”贺兰敏之低眉，一半的容颜都隐在灯影里。蝶翼般轻翘的长睫颤颤巍巍的，衬得那侧面轮廓的剪影极其简练，细细看去，愈发如玉雕般无可挑剔。
　　“敏月那孩子之前的所作所为，想必你也知道。”武后闲话家常般说着，满意地看到面前的少年身子一颤，随即更深的埋下头去。“她的死是个意外，也是我所不想看到的。至于皇上，我更不愿提起此事令他伤心。你知道，他的眼睛已经快看不见东西了。”
　　“敏之了解。我会好好安葬妹妹。”
　　“嗯。记住，不要有怨恨。因为这一切，都有着命运的安排。”武后眼里带着深深的笑意，左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敏之，姨母有些倦了。帮我揉揉肩，好么？”

　　李治与武后一同走上御座。今日朝政不过是象征性的再议罪臣许敬宗的去留，其实百官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武后发觉许敬宗已离心，借此将其铲除，以为日后预留地步而已。
　　却是谁也不愿当这只出头鸟。
　　贺兰敏之冷冷地环视一周，出列奏道：“许敬宗日前行事悖逆，种种大不敬，已严重损我大唐国体。请二圣严加处置。”
　　既然扮演武后的心腹，当然要尽职尽责一回。
　　“许敬宗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酒，头脑不甚清醒，言语间冲撞了皇后而已，罪过非重，何至严惩？”邓玄挺争辩道。
　　“若人人皆可以醉酒或其它缘由冒犯皇上与皇后，则必祸乱朝纲，不严惩何以儆效尤？”
　　“你！说得冠冕堂皇，恐怕只是为泄私愤罢？”
　　“邓大人说笑。我与许大人毫无过节，不过据理法公断而已。”
　　“别自以为多清高。你也不过是个以色媚上的男宠。”邓玄挺狠狠的骂道，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殿堂。朝臣一片哗然。
　　贺兰敏之面无表情，连下跪姿势都没有改变半分，仿佛那正直老臣辱骂的根本是别个，与己无关。“请二圣下旨，将许敬宗处死。”
　　“准奏。”武后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起身离去。

　　“为什么不告诉卓东来，你和母后其实任何事都没有发生？”太平公主一反常态地笑起来。“别人误解你不在乎，他呢？他是你在意的大哥啊！”
　　“因为我知道，其实他信不信我，对他自己来说，都是无所谓。”贺兰敏之语调里带着深深的疲倦，“我无论怎么做，他都会纵容我。不是么？”
　　“那么，我信不信你，对你来说，是不是也都无所谓？”太平公主看着他，几乎已经完全绝望。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