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钓鱼佬绝不空军》樘樘折钺

43、番外·三

　　料峭寒春，山上还凝结着白色的雾气。
　　石阶上遍布着的青苔已经被人扫去，方便四处游逛的旅客或是附近的老人走动。
　　“一、二、三。”
　　单脚跳上三个台阶的小孩儿忽然抬起头，扎着的羊角马尾一摇一摆地晃起来。她穿着加绒的卫衣和短裙，身上沾上了些露水水珠，扭头没有看到身后人的身影，就又换了腿一个一个蹦下去。
　　“三、二、一。”
　　“三、二、一。”
　　...
　　终于蹦到了山腰的平台处，她皱了皱鼻子，看着蹲在两尊小石龛前认真摆着薯片巧克力之类东西的女人。
　　“妈妈，你在干什么。”
　　她扭过头，露出那双琥珀的清瞳：“投喂零食。”
　　小孩儿蹬蹬蹬跑过去蹲在宅间身边，盯着那两尊小石龛了半晌：“给石头吗？”
　　“不是。”宅间站起来，顺手拉起小孩儿的手，看着那两个石龛说道：“今天要早点取走哦，再被附近的小孩儿拿走，可别在梦里来找我要了。”
　　小孩儿扬起脑袋看着宅间的侧脸，又看着石龛里的雕像，她伸出手指头：“啊，是鱼鱼。我在梦里见过这两条鱼鱼。”
　　“嗯，柚明香的名字就是那两条鱼鱼取的。”宅间捶了捶酸痛的胳膊，扯着小孩往下走。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啊，你爸爸今天回来吃饭啊。”
　　“太好了，爸爸回来吃饭的话，我就可以吃草莓蛋糕了。”
　　“不可以——那个医生姐姐不是说了吗？你要少吃甜食，不然牙齿还会痛的。”
　　“...我不管，我要吃草莓蛋糕。”柚明香仰起头：“不然我就告诉爸爸，妈妈你连着一星期都吃外卖，最后进医院打吊水了。”
　　“...去问你爸，他同意我就没话说。”宅间挠了挠脸，心虚地撇开眼睛。
　　“好诶。”
　　“事先说好，我那是因为感冒才进医院的。”
　　“妈妈胡说八道，千代姨姨说了，你是因为肚子疼才进医院的。还有妈妈晚上一两点不睡觉，坐在客厅打游戏，导致我第二天幼儿园都迟到了...”
　　宅间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海苔棒塞进小孩儿嘴里，制止了对方的絮叨。她瞪着豆豆眼，比起食指嘘了一声：“不要告诉你爸爸好吗？”
　　“那妈妈给我草莓蛋糕。”
　　“...不行。”
　　“那我就告诉爸爸。”
　　“...哼。”宅间站起身抱臂：“你告诉就告诉，反正比起被你爸爸唠叨一顿，你的牙齿更重要。”
　　小孩儿瞪大了眼睛：“那我就要说！”
　　“你说就说。”
　　“妈妈是坏蛋。”
　　“哦，那你是好蛋。”
　　找不到辩驳的小孩儿愣了愣，她原地躺下开始撒泼。
　　宅间垂眸和她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你爸爸要来接我们的，他就快到了。”
　　小孩儿绷直了腿：“我不管，我要吃草莓蛋糕。”
　　“...那你躺着吧。”宅间低头有些犹疑：“地上凉不凉？”
　　“...凉，妈妈，我好冷哦。”小孩儿假模假样地吸溜着鼻子，扯着宅间的裤脚。
　　宅间蹲下来托腮：“那你起来吧。”
　　“妈妈不给我草莓蛋糕，我就不起来。”
　　“...哦。”
　　“妈妈不怕我感冒吗？”
　　“我怕啊，但是你不起来啊。”
　　“妈妈可以用草莓蛋糕诱惑我起来的。”
　　宅间捏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我想想啊...”她斜眼对上柚明香的目光，咧嘴一笑：“不行。”
　　“那我就要感冒。”
　　“难受的是你。”
　　“妈妈要半夜抱我去打针的。”
　　“...疼的也是你。”
　　柚明香翻身趴在地上，不依不饶地梗着脖子：“我要草莓蛋糕，我不管，我要草莓蛋糕！我...”
　　看着踏进视线内的皮鞋一呆，她连忙闭嘴装死。
　　“...柚明香，我数三个数。”
　　温和清冽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柚明香撑着身子扬起脑袋，脸上还沾着地上的泥土，注意到乙骨背手弯腰的笑容，干净利落地爬起来自顾自擦了擦脸：“我摔倒了。”
　　“是吗？”他穿着黑色风衣，身后的网球袋也换成了专门装刀剑的箭袋。乙骨伸手捏掉小孩儿头发间夹杂的叶子，淡淡地应和了一声。
　　“你来了啊。”宅间站起身叹气捶了捶背，扭头吐魂：“我好累，下山不想走路。”
　　“那我背宅间同学吧。”
　　宅间歪了歪头：“啊，可以吗？”
　　乙骨背过身将袋子往前一拽，伸手斜睨着扑过来的宅间稳稳拖住她的大腿。
　　“嘿嘿嘿，太好了。”
　　“不公平，我也要背背。”
　　宅间垂眸看着拽着自己衣服的柚明香：“...不可以，妈妈刚刚上山的时候已经背过你了。”
　　“柚明香。”乙骨微微弯腰说道：“如果你听话的话，我就给你买草莓蛋糕。”
　　宅间眼瞳一缩：“等等...”
　　“好哦！我现在就下山！”柚明香向上伸直双手，欢脱地像只兔子似的窜下去。
　　宅间扯了扯乙骨的耳朵：“她不能吃蛋糕的，我已经被饭岛医生骂过很多次了。”
　　“吃一次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我会监督她好好刷牙的。”乙骨皱了皱眉：“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不冷。”宅间往下一缩闷闷道：“那你下次带她去见饭岛医生好了，我才不去。”
　　“我知道了，下个月的周六对吧？到时候我会带柚明香去的。”
　　“嗯。”
　　“又困了？”
　　“对。”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啊，你看上去最近很没精神。”
　　趴在身后的宅间环着的力道渐渐小了些，乙骨怕她摔下去，只能弓着背把宅间的腿扣紧。山脚下刚刚到达的柚明香兴奋地看着身后的乙骨：“我自己下来了，要给我买草莓蛋糕。”
　　“好，好。”乙骨边走边看着身边蹦跶的柚明香：“你扯着我的袖子就可以了，你妈妈在睡觉。”
　　“妈妈总被臭东西看上，昨晚一直在做噩梦。”
　　乙骨垂眸温和地笑起来：“啊，柚明香有好好保护妈妈吗？”
　　“有哦。”柚明香扯着乙骨的胳膊，抬起头，那双孔雀蓝的眸子忽然回头定格在从石缝中爬钻出来巨大的咒灵。
　　它垂涎的视线定格在宅间身上，巨大的身体凝聚成一团遮挡住了太阳和天空。
　　柚明香弯下腰捡起一个小石子窝在手心，淡蓝色的火焰将其包裹着后，吧唧对着咒灵掷了出去。剧烈腥臭的惨叫弥漫开来，好在被山上冲下来的一阵清风立刻吹散了痕迹。
　　“看。”柚明香扭头望着乙骨的脸：“所以我要两个草莓小蛋糕。”
　　乙骨瞥了眼宅间，侧头弯下腰悄声说道：“那柚明香可要好好刷牙哦，下次我会带你去见饭岛医生的。”
　　“嗯。”柚明香点点头。
　　“这一周辛苦你了哦。”
　　“不辛苦，妈妈什么都看不见，都以为我自己捡小石子玩儿。”
　　“哈哈。”乙骨侧头笑起来：“柚明香好可爱。”
　　柚明香指着斜挎着的桶状小布包说道：“妈妈给我专门做了个小兜兜扔小石子玩儿。”她把小布包翻出来：“不过来的路上被我扔完了。”
　　“那晚上我陪你去小公园再捡一点？”
　　“不用了，爸爸回来了，那些臭东西不敢再过来了。”柚明香看着乙骨，歪了歪头：“妈妈很受那些臭东西喜欢呢，为什么呢？”
　　乙骨思索了片刻，才笑道：“因为妈妈很可爱。”
　　“柚明香也很可爱的。”柚明香扳手指头说道：“千代姨姨说了，我比妈妈可爱。”
　　“嗯...那就是那些臭东西的错了。”乙骨望着柚明香：“臭东西想和爸爸抢妈妈。”
　　“原来是这样。”柚明香点点头，绷着小脸说道：“它们真讨厌。”
　　“对啊，真讨厌，让妈妈没睡好觉。”乙骨仰头笑起来，但那笑意没有抵达眼底。青黑色的眼圈彰显着他急切结束所有任务回来的疲惫，他弯下腰：“柚明香自己捂着耳朵可以吗？”
　　“嗯。”
　　见她有乖乖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乙骨叹了口气，脸上恢复了淡漠的神色。他转过身，嫌弃地嘟囔道：“真是连自己的地盘都清理不干净..”
　　四处钻窜出来的咒灵慢慢聚围成更大的一个。
　　他半耷拉着眼皮，身后的里香慢慢浮现出来：“既然如此，我们帮帮忙吧，里香。”
　　里香点点头，嗯了一声，片刻之后，聚散起来的咒灵尽数消失。
　　乙骨看着干净的天空，嗤笑一声，扭头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看着抬头的柚明香：“走吧，去给你买草莓蛋糕。”
　　“好耶！”
　　“妈妈今天吃甜品了吗？”
　　“没有，今天的甜品是布丁，都给柚明香了。”
　　伴着他们的对话，趴在乙骨背上睡觉的宅间皱了皱眉。

　　“你干嘛又来找我！我给你小饼干了！”梦里的宅间站在一个大蚌面前超级崩溃：“你又要啥我忘了给你吗？！”
　　窝在大蚌里的鲤撑着下巴十分不爽：“你家那位把我地盘上的玩具都给杀没了，你赔。”
　　宅间瞪大了眼睛：“我不是给了你游戏机吗？”
　　鲤的表情崩溃了一瞬，他坐起来，双手交叉遮住眼睛深思半晌后，极其抑郁地说道：“...高天原没网。”
　　“...”
　　“...所以，你赔我那些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玩具。”
　　“你去找忧太啊，大不了和他在梦里打一架啊。”
　　鲤看上去颇有些委屈：“你结婚的时候我就去过了，没打赢。”
　　宅间无语地说道：“所以？”
　　“所以我只能来找你要小玩具。”鲤伸出手：“赔我小玩具。”
　　宅间气鼓鼓地搬起脚边的小贝壳扔过去：“赔你大爷！”
　　“诶诶诶，怎么还打鱼呢！”
　　“打的就是你！”
　　“我可是神明大人哦，可是正儿八经的神...啊啊啊，别揪我头发，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几天不来打搅你了！”
　　宅间松开咬鲤的嘴，她走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去找忧太，他会赔你小玩具的。”
　　“...哦。”鲤委屈巴巴地捂着脑袋：“...那我还能找你玩吗？”
　　“你不是神明吗！就这么闲的吗！”
　　“毕竟现在没有人信我了嘛...鲶那家伙天天在自己的老窝里看一群老骨头干架，我好无聊的。”鲤游过来：“拜托，拜托，让我来找你玩嘛。”
　　“...不要，每次梦到你第二天都会让柚明香迟到。”
　　“那个小鬼哪有我重要！”
　　“当然有！”宅间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扭头看着鲤可怜巴巴的表情认真地说道：“那是我的崽，我要好好照顾她。”
　　鲤愣了愣：“...我倒是觉得那小鬼根本不需要你照顾。”
　　“...鲤，你个狗东西，欠打！”

　　“所以...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带着柚明香离开。”
　　坐在椅子上的乙骨翘着二郎腿声音平淡道。
　　“对啊，你带着那个小鬼离我家大小姐远点。”鲤游到乙骨跟前抱臂说道：“总体说起来，大小姐死后可是和你这样的凡人不一样的。”
　　“有哪里不一样？”乙骨笑得愈发温和起来。
　　“你这样的人类活个几十年就给我去伊邪那美大人那里去报道。至于大小姐，结束了那副人类躯体的寿命后就会和我...”
　　“啊，那真可惜。”乙骨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下衣服：“我已经诅咒了我的妻子，我死后她也会和我一起死，即使她的灵魂是咒灵，也永远和我绑定在一起。”
　　“哈，真会说大话。”鲤嗤笑一声：“你能做到那种程度？”
　　“我为什么不能？”
　　“...”
　　“要不要试试？”
　　“你这家伙最好是在说笑话。”
　　“我从不会在关于我妻子的问题上开玩笑。”
　　鲤慢慢放下手，他盯着乙骨淡笑的神色半晌，终于绷不住，哭唧唧地冲过去揪住乙骨的领子：“给我开什么玩笑啊，你这个家伙！明明大小姐这辈子死掉后就可以做我身边的神侍，我有人一起玩了，你这个家伙竟然把大小姐给诅咒了，你这个家伙，给我去死去死呜呜呜呜。”
　　“真是可惜。”乙骨笑起来：“不过为了补偿你，我会在你的地盘上放你要的小玩具的。”
　　鲤崩溃地掐着乙骨的脖子：“问题不在这里啊，你还我的大小姐！”
　　“真不好意思。”乙骨抬起手，身体消失的变化让他的声音慢慢模糊：“你的大小姐，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不仅这一世，也包括下一世...”
　　“喂！乙骨忧太！喂！你不准走！给我说清楚！”
　　乙骨猛地睁开眼，他望着蹭在自己下巴处的脑袋，对方头朝向另一方，露出白皙且纤长的脖颈。盖在身体上的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外面的天尚未明，昏暗的房间里，乙骨坐起来看着微微皱眉喃喃着什么的宅间。
　　他看着自己的手，记起刚刚的梦境，忽然有些不爽。
　　“宅间同学。”乙骨凑过去覆下身。
　　宅间依旧闭着眼，乙骨沉默地看了她一段时间，最后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呼吸不畅带来的封闭感让宅间猛地从梦境里抽身出来，她抬眼看着乙骨，推开他：“干嘛？”
　　“...宅间同学刚刚梦到什么了？”
　　“...不记得了。”
　　乙骨垂眼低下头：“宅间同学亲我。”
　　“...你咋啦。”宅间缩着肩膀瞥了眼乙骨：“我还要早起送柚明香去幼儿园的。”
　　“我会去送，宅间同学亲我。”
　　宅间叹了口气，翻身过来摆正脑袋抱住乙骨亲了上去。她松开手，撇开眼：“可以了吧...”
　　身体整个被抱住，压下来的重量让宅间有些难受。她皱了皱眉，听见耳边乙骨闷闷地说道：“宅间同学，等到我死了陪我去黄泉比良坂好不好。”
　　“等等，你从哪里知道的这种东西？”
　　“..我做梦了。有个金黄色头发的神明和我说，宅间同学才不会和我这种短短几十年寿命的人类在一起的。”
　　宅间咬了咬后牙槽，抱住乙骨的脖子安慰道：“他在胡说八道。”
　　乙骨支起胳膊，在两人之间带入好大一股凉气，他拽住宅间的手放到胸膛前，垂眸说道：“我很难受，梦里有个神明一直想要把宅间同学带走。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呼吸...即使有了柚明香，但是...”
　　“我不明白你在惶恐什么，该惶恐的应该是我好吧。”宅间脸色微红地囔着鼻子。
　　“要是宅间同学很普通就好了...”乙骨扣住宅间的脑袋，凑到她跟前轻声：“那样我就可以把宅间同学关起来了。”
　　“...不行。”
　　“...为什么？”
　　“柚明香明天要上学。”宅间绷着神色：“我要送她去学校的。”
　　“...我说了我会送的。”乙骨抿嘴说道：“宅间同学看我好吧。”他将手插进宅间鬓侧的头发里，慢慢亲上后有些抱怨：“为什么不看我...就算有了柚明香，我也是需要关注的啊。”
　　“幼稚不幼稚...”
　　“一点都不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