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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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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的百姓几乎无人不知“一枝梅”的美名,他们专门对付那些老百姓们生平最恨的贪官污吏,将得来的钱财全数归还于民,人们明面上虽然不好说什么,但私下里谁不称赞一枝梅是最有侠义之心的盗贼,拥趸者更是数不胜数。
离歌笑一马当先,闪身打歪了一个刺客的嘴,他抽空瞟了一眼雪沁,当即认出她就是曾在抚远将军府为他们指路的人。
那双潭水一样深邃的眼睛,他绝不会认错。
“上次的事还未谢过,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他一边下手如风,一边对雪沁说道。
可惜这会儿雪沁没空理会他,只因刺客都聚集在陆桓身边,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分神。
阵阵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扬起半条街的灰尘,城中的守军终于来了。
那帮刺客看占不到什么便宜,呼啦一声从战斗中脱身,散入各处的暗巷中,顷刻之间又不见了踪影。
一枝梅四人见军方的人已经到了,也只能先行撤离了。毕竟他们的悬红都已经到了一万两以上,还是要尊重一下自己头号通缉犯的身份。
驻城的守军和陆桓寒暄了两句,之后处理了现场没来得及撤离的刺客。
“将军放心,这几个人我们一定好好审讯,一定将背后之人找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被制服的几名刺客的口鼻忽然就流出了黑血,头也软软地垂了下来,整个人像摊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这……这……”那驻军首领又是惊愕又是愤怒,一时没了主意。
陆桓和缓地说:“不必担心,你等且就此离去吧,今日之事我自会向皇上交待。”
他又转过头向雪沁抱拳说道:“多谢姑娘仗义援手,不知姑娘名姓,家住何处,陆某好登门拜谢。”
雪沁此时却说不出话来了,倒并不是怕他会认出自己,十年未见了,一切都已变了,她也早不是当初那个乖巧的女儿了。
只因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返回陆家,与眼前之人的父女缘分也该尽了。当他回到家,发现自己少了一个久未见面的女儿的时候,伤心几日便也会放下了吧……
想到这儿,她向父亲深深地行了一礼,一言不发运起轻功离开了。
自另一条街转回到刚才的酒楼,应无求已经不在那里了,雪沁的心里燃起一股无名之火,他竟敢不等自己,一个人跑了!
指挥使府邸,雪沁一回去就直奔应无求的院子,带着满心的怒火与不忿,也不知有多少是由于刚刚与相处了多年的父亲分割,所以将情绪发泄到了应无求的头上。
谁知,房间空荡荡的,人根本就没有回来!她的一腔愤慨无处发泄,就地坐在他的门前,脸色铁青,也不知在等什么……
冬日的天总是黑的特别快,不知不觉的,黑夜近了又近,夜幕彻底拉开,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一片冷寂中,雪沁还是一开始的姿势,变都没变过。
她从来不喜欢等待,也没有什么耐心,只是为着应无求,已经破了几次例。难道是因为,她从心底里知道,他绝不会弃她而去,所以愿意一等再等?
那么,她的这份自信,到底来源于她自己,还是应无求心里那个挥之不去的影子呢……
应无求回来时带着一身的酒气,自远处踉踉跄跄地走过来。雪沁抬起他因醉酒而低垂的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是谁。”
应无求整个人的世界像是天旋地转,连身处何地都忘了个干净,眼睛也似睁不开一样,半垂着,眼下还挂着青色的晕,像是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你……你是……唔……”他打着磕巴刚说了一半,就忍不住,弯下腰去呕吐了起来。
雪沁昂首深吸一口气,半晌,还是将他扶到了床上,又打了盆水,细心地为他擦拭着脸颊。
过程中难免有所碰撞,她发现应无求不时会闷哼一声,于是将他的衣服脱下,露出了上半身紧实的肌肉。
尽管雪沁大胆,但她毕竟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体,不免还是红了脸。
不过下一刻,她的面色就凝重了起来。
因为,应无求的身上净是伤疤,她鬼迷心窍的上手去摸,有刀砍得,有鞭子抽的,剑伤,淤青,拳头,甚至还有脚印踹出来的,有新有旧,新旧重叠着,叫人看得刺眼,也看得伤心……
这个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身为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居然会有这许多的伤疤?而且雪沁看得出,一大半都不是在打斗中造成的,更像是被人拳脚相加殴打导致,可是以他的身份,怎么能被人这样欺负而不还手呢?
雪沁心底的火气瞬间熄灭了,涌上了一股莫名的心疼,她拿了伤药,轻缓地为他擦拭每一处伤口,甚至是那些已经痊愈的,仿佛这样就可以慰藉他曾经受到的伤害。
“如忆……如忆………”不管是在醉酒之时,还是睡梦之中,他呢喃低语的从来都是那个名字……
“如忆,如忆!”雪沁把剩下的纱布往地上一扔,“找你的如忆去吧!”
之后的几天,还是照旧的安排,练功学毒。
自从上次以后,她和应无求已经许久没有碰过面了。每天他回来的时候,雪沁早已经睡了,天不亮的时候,雪沁还没有醒,应无求就已经离府了。
两个人都似有意维持着这样的规律,谁也没有先打破。
最终,还是应无求先低头了,上次雪沁打了他一掌,他心底总还是有些不舒服,因为她曾经说过,不会用她所学来对付自己。
没想到,这么快就食言了……
可接下来的那个清晨,身上的伤药还是做不得假的。这段时间公务实在繁忙,一枝梅老是来找麻烦,他疲于应对,回来后又不忍心打扰雪沁睡觉,其实他早已不生她的气了。
雪沁看着手中的信封,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明晚亥时后园见。落款是一个应字。
她面上嘁了一声,但嘴角却在悄悄地上扬。
正月十五,上元节,京里每年都会举办元夜灯会,寻常人家的姑娘们,都会在这天精心打扮,约上三五密友,参与一系列有趣的活动——看龙灯,猜灯谜,提灯笼,放天灯……
雪沁此时窝在房里,连门都没出。只等快到亥时,才抓起那鲜红的斗篷,迈着轻巧的步子,绕过曲径回廊,鱼池假山,刚一穿过垂花门,她便身不由己的停住了脚步,抬眼一看,后园里的每一棵梅花树上都挂满了花灯!
紫的,红的,黄的,各色各异,花样不断。
梅花在灯光的映照下,也染上了暖黄的颜色,整个园子被照的亮亮堂堂,华灯上的美人,鱼龙,憨态可掬的动物们,个个都栩栩如生。
雪沁如梦般的穿行在一朵朵梅花之间,穿行在瑰丽的色彩当中,一双大眼睛忽闪着,像是要将这毕生难遇的美景都藏进眼里。
此情此景,不舞一曲,实在是可惜了。
她随手折了手边最近的一枝梅花,开始在林间舞动,身形飘渺,衣袂带风,时隐时现。一时间,花林中,华灯下,美人美景,美不胜收……
应无求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眼里时而激动,时而失落,时而欣喜,又时而悲怆。在这个由他们共同创造的特殊时刻,他就算再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陆雪沁……她不是如忆。
如忆不会武功,也舞不出这刚柔并济的剑舞;如忆……她也从来没有在自己的面前这样的开心过,他们相处的日子都很苦,后来,她一切美好的情绪都留给了那讨厌的离歌笑,对自己只剩下疏离的尊敬。
雪沁缓缓地收拢了姿势,倾城一舞完美的落下了帷幕,正站在原地,负着双手,笑盈盈地看着应无求。
这个时候,任谁都应该说点什么。可是,他却骤然转身,近乎逃走般的离开了……
“你这个懦夫,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雪沁的笑不见了,冲着他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呼喊道。
“混蛋,混蛋!应无求,你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大笨蛋,大混蛋,你连好赖都分不出来!活该一辈子受苦,一辈子孤独终老!”
她自持是大家小姐,但还是把她知道的难听话都骂了出来,觉得还不过瘾,又以最快的速度回房拿了刀,不顾一切的朝着那些盛放的梅花砍去。
刚才这地方还犹如仙境盛景,转眼之间就变得满目狼藉,残枝落花撒满了一地,树上的花灯也都被无情的刀锋波及,七零八碎地掉了下来,有几簇灯火,还在艰难的闪动着,有些已经燃上了灯笼的残骸,在枝丫上,在雪地里,着起了一团团凄厉的火。
好好的一个上元节,就这么在府中下人的惊叫中结束了……
再说回陆桓,遇刺的第二天,他就在朝堂上和严嵩吵了起来。
皆因陆桓统帅的边军,军饷无故被贪墨了一半,他在皇上面前义正言辞的担保,幕后的主使之人正是严嵩!
可惜天公不作美,不仅唯一的证人在回京的路上惨遭杀害,连他自己也差点折损在面圣的途中,这背后要敢说没有严嵩的手笔,他是万万不愿相信的。
严嵩摸着自己的胡须,他已经料定对方没有证据,任由他怎么慷慨陈词都好,始终都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在陆桓陈述完毕后,才慢悠悠地开口,“皇上,陆将军所言空口无凭,臣倒是想问问是哪里得罪了他,要如此污蔑臣这个一品丞相。”
“你三番四次的想要我的命,还问你是否得罪了我?!”
“陆将军可不要将你遇到的险情推到我的身上……”严嵩一脸平静,忽又郑重其事地说道:“江湖中人员复杂,械斗不断,搞得城里城外不得安宁,以臣猜测,陆将军必定是无意中卷进了江湖帮派之间的斗争,所以才被那些无良的匪类蓄意报复的……”
“你放——”陆桓突然想起这是在天子面前,生生将后面的字咽了下去。
严嵩不等他反驳,又紧接着说:“臣恳请皇上,准许朝廷介入,协助选出武林中功夫最为高强,最有德行,人品最为宽厚的领袖,由臣领导,让此人一统江湖,由此武林归心,百姓们也可安心,也就不会再有陆将军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皇上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对严嵩的话是深信不疑。且由于军饷之事并无证据,他得以全身而退。
并且,皇上听了他的建议,下旨由锦衣卫督办这次的武林大会,在各地广发告示,在众多的武林英豪中选出一位武林盟主,赐金牌,统领一切江湖时宜,凡是武林人士,需得听令行事,任何人不得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