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想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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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的螃蟹膏肥味美，最是好吃了！”叶栩栩两眼发光，垂涎欲滴，正欲伸手去盘中拿螃蟹，忽而意识到旁边的人鲜少地没有给反应。
她的手顿在半空，转头去瞧，见沈东游眉头微皱着出神，似乎有心事。
“隐霄？”叶栩栩接连唤了两声，沈东游才回过神来。
“嗯？栩栩，怎么了？”沈东游见她手悬着，依据方向，猜想她是想去拿螃蟹，便道：“是想吃螃蟹吗？我给你拆。”说着便将螃蟹端到自个儿面前，开始一丝不苟地拆蟹。
叶栩栩见他反常，便关切道：“方才在想什么呢？想得如此出神？可是有心事？”
沈东游手上动作没有停下，只笑笑道：“没什么，不过一时走神罢了。”
叶栩栩放下筷子，正襟危坐，严肃道：“何故瞒我？我都知道了。”
沈东游心里一咯噔，拆蟹的手一顿，险些弄掉了镊子，眼中闪过慌乱神色，很快又故作镇静地道：“没有啊，我没有事情瞒你。”却埋头拆蟹，不敢看她的眼睛。
叶栩栩故作娇嗔，翘唇道：“还不承认，我都见过园娘了！”
沈东游一愣，道：“你是说任用园娘做善堂总管事？”却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对啊！我与园娘交好，也了解她的事迹和秉性，若你早些告诉我，与诸位堂主管事分辨时，也多一个助力嘛。”
沈东游这才倒出实情：“我知道，若你知晓拔擢管事一事，你定会支持我，支持园娘，甚至，你会率先提出任用园娘。但这个差事，在持身不正的人眼中，就是一肥差，而盟里不乏倚老卖老、对此虎视眈眈者。园娘在总部没露过脸，算是没根基的。提出提拔没根基的园娘担任要职肥差，等于不给那些老家伙颜面，断了他们的发财路，是得罪人的。”
叶栩栩恍然大悟，道：“你打从一开始就定了园娘，也猜到会有人竞争。不让我参与，是怕我得罪人。”
沈东游道：“任用园娘，我提，总好过你提。我是宗主，他们总要看我的颜面，要撒气也只管冲我。栩栩，我不想让你陷入无谓纷争。”
叶栩栩想想也是，便没有不依不饶，笑道：“好吧！‘坏人’你来做，我才不同你争！我就当好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叶大姑娘就够了！”
沈东游将满满一小碗的蟹肉淋上蟹醋，放到她面前，笑吟吟地道：“奉上小的亲手为您拆的蟹，叶大姑娘，请慢用！”
叶栩栩巧笑俨然，用调羹剜了一勺带黄蟹肉，递到他嘴边，傲娇道：“沈大宗主辛苦了！希望您吃了第一口蟹肉，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沈东游“狠狠地”一口咬住调羹里的蟹肉吃掉，而后继续干起拆蟹工的活儿。奶凶奶凶的模样，逗得叶栩栩捧腹大笑。
数日后，叶栩栩闲来无事，想起曾在沈东游的书房瞧见一册东坡文集，一时兴起，想去找来拜读。
她思忖片刻，想着沈东游这会子去了风云堂，忙得很，还是不去打扰他了，自己去隔壁取就是了，于是便只身去了隔壁，沈东游的无名苑。
看守的小厮识得她，知其与宗主关系亲厚，十有八九将是未来的飞云盟的女主人，都十分客气地招呼。宗主对叶姑娘不设防，所以即便是书房重地，她也是自由进出的。
叶栩栩一路畅通到了沈东游的书房，在两排书架上找了一圈没找着，便去翻找书案上两摞书册。
蓦地，汉白玉镇纸下，一沓厚厚的、写得满满当当的文稿引起叶栩栩的注意。出于好奇，她将镇纸往一旁移了移，小心翻看。
所幸，这不是什么隐藏惊天秘密的手札，但的确是很了不得的东西。
飞云盟未来十年规划？叶栩栩在心底惊呼。
叶栩栩不可置信地翻阅，这才明白，何以沈东游终日忙碌？
这份十年规划书并不是空喊口号，简单的展望未来，也不只是对未来十年发展大方向的勾勒。这一页一页，详细到各商行每年的计划投入、扩张或收拢，以及预期收益、人员调配，甚至遭遇天灾人祸的可能性及应对策略。
要说沈东游身为宗主，考虑飞云盟将来发展问题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奇怪的是，十年周期过长，而这份计划书过于详细周全。更关键的是，这份计划书全权委托管事菘蓝。
就好像，他没有办法亲自坐镇，于是乎做了全盘规划，寻了继人，准备托付身家一般。
想想自来了飞云盟，就几乎没怎么见过菘蓝。他总是被沈东游派去各商行巡察。如今想来，这都是为了培养菘蓝快速成长，好接手飞云盟。她忽而想起这些天来数次见他心不在焉，似是有心事。
叶栩栩越想越不大吉利。
“难道……难道他与宫老联合欺瞒我，破元毒根本没有尽解，隐霄命不久矣？”叶栩栩心底里生出恐慌的不断放大，顾不得其他，火速飞奔至风云堂。
恰好风云堂此刻没有旁人，沈东游抬头见她匆匆来了，忙放下笔去迎。叶栩栩径直走到他跟前，抓起他的左手手腕好一顿摸脉。
“栩……”
“嘘！”
沈东游一头雾水，但也乖乖闭嘴，饶有兴致地看“叶大夫”诊脉。
摸了好一会儿，她放下他的左手，又抓起他的右手，接着号脉，神情肃穆。不一会儿，才拧着眉放开沈东游的手。
“叶大夫，可诊出什么来了？”沈东游噙笑道。
叶栩栩嗔怒着白他一眼，其实她并不懂诊脉，只知道病人的脉象虚浮无力，与常人有异。脉搏察觉不出异样，她又扒着他的脑袋检查，口中念念有词：“双目有神，灵台清明。唇红齿白，气血充沛。”
她撒开了沈东游的脑袋，又侧耳贴在他胸前，嘀咕着：“心率整齐，强健有力……”
门外守卫瞥见，相视一笑，“识趣”地替他们将大门关上，堂上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
叶栩栩察觉，转过头去瞧，只在门合上前，从门缝里看见小守卫最后含蓄羞赧的笑。
“搞什么啊……”叶栩栩一脸迷惑地转过脸，却被人一把箍在怀里。
她抬眸看他目光似水深情注视，唇角含笑弧度恰好，白皙的两颊透着粉红，哪有半点病容？瞧着不止气色红润，光影暧昧，瞧着愈发颜色俊俏、秀色可餐，令她不禁心头微震。
“怎么了栩栩？”沈东游语气温柔，带了些许窃笑之意，像极了逗弄孩童的讨厌的大人。
叶栩栩一时羞恼，涨红了脸，想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却怎么也挣不开，在力竭之前朝他胸口打了两拳。
虽然这两拳于他而言如同瘙痒，伤不了他半分，但沈东游从未见叶栩栩对自己这副态度，他先是一愣，而后发觉气呼呼的叶栩栩又凶又不讲理，可爱极了。
“打够了，出气了，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沈东游声音软软地道。
叶栩栩气渐渐消了，嗔怪道：“你老实交待，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什，什么？”沈东游懵然。
“飞云盟十年规划，是你写的吧？”叶栩栩问。
沈东游愣了一愣，猜到了前因后果，神情舒展开来，轻轻点了点头。
“为何要写这个规划？又为何要交给菘蓝去做？你呢？你要去哪？”叶栩栩心急，发出一连串质问。
沈东游恍然大悟，哑然失笑道：“你以为，我要死了，所以跑来又是搭脉又是检查？”
一记巴掌闷声落在他的胸口，叶栩栩怒目圆睁，嗔道：“笑什么笑！不许笑！”
沈东游闷声哼了一声垂着脑袋，像是真被她伤着了。
叶栩栩反倒慌张，关切道：“没事吧隐霄？我没用力啊我……”直到发现他埋着头是在偷笑，叶栩栩炸毛了，气得又接连补了好几下。
“乖乖乖，我不闹你了，不闹你了……”沈东游笑着拥她入怀，温声软语了好久才顺好毛。
平息下来，沈东游才道：“栩栩，我的确是想培养菘蓝，替我掌管飞云盟。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叶栩栩不解，闷闷地道：“你好不容易才回来，有什么事情能重要过飞云盟？”
沈东游轻笑：“最重要的事，如今就在我怀里。没有任何事能比这更重要的。”
“什，什么意思？”叶栩栩愈发糊涂了。
沈东游稍稍松开了叶栩栩，当着面、注视着她的眼睛，道：“栩栩可还记得，掌门入剑阁试炼那日，师母唤我去说话。那次，我向师母承诺了，来日寻得继人，替我打理家业，便退隐江湖，入赘叶家。”
叶栩栩大惊失色，忙道：“入赘？你怎么能入赘？你堂堂飞云盟宗主！是姑母逼你的对吗？这不作数的，我不同意！我即刻启程回京，去同姑母说！去同阿爹说，阿爹也不会同意的！”
“不是的。”沈东游拽住了叶栩栩，解释道：“不是师母逼迫的，是我深思熟虑后，自己提议的。师母她，也被我吓了一跳。”
“什么……”叶栩栩懵怔。
沈东游抬手为她捋顺弄乱的鬓发，娓娓道来：“京郊遇刺那日，你与世子在河边交谈之时，卫四姑娘曾问我，是否愿意为了心爱的女子，抛却过往，入赘为婿？那时，我只能远远望着你，在你听不到的角落，说着我对你的情意。”
“我承认当时的我还一无所有，连名字都还是假的。但我的答案确实是发自真心。甚至在说出‘愿意’二字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欢愉，好像我说了，便真的可以同你长相厮守。”
“也不知，是否上天听到了我的诚意，竟真让你我走到一起。人无信，则不立于天地，岂可过河拆桥，说话不算话？”
他浅浅笑着，脸上满满是苦尽甘来的满足。
叶栩栩心口酸酸的，嗫喏着道：“可是，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你不再一无所有了，你夺回了你父母的飞云盟，坐拥富可敌国的资产。”
“唔……是不一样了！起码如今我可以不用愁生计，安心做一名相妻教女的富贵赘婿！”沈东游调笑道。
叶栩栩既心疼又感动，哼哼唧唧地埋进他的脖子。二人紧紧相拥，拥着在这个世界，彼此最牵挂、最珍视的存在。
良久，叶栩栩软声地道：“隐霄，我觉得，你藏了太多的心事，太多的心意。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都别再瞒我了。不论什么境遇，我都不想糊里糊涂接受你的牺牲，我们二人，共同面对。”
沈东游愣了愣，眉心藏着不忍和担忧，好半晌，才喑声答应：“好……”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想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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