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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淬月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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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城派,青雲堂。
黎凡神色匆匆疾步赶来,颔首道:“掌门,从京城来的线报!”
冷望舒身形一顿,脸色瞬间冷淡下来,沉声道:“我不是说过了,京城的消息,不必告知我。我不关心。”
她已彻底对那人死心,任凭那人是生是死、是贵是贱、又用何种手段争权夺位,都与她再无瓜葛。
黎凡却固执地将线报递到她面前,急道:“掌门,就这要紧的一条,当真需要您看一眼!黎凡知您不愿,但事关叶姑娘。您若不看,恐怕无人能帮得了她……”
夕莲?冷望舒一愣,抬眼看了一眼焦躁不安的黎凡,又垂眸盯着眼前的线报,她的心忽地悬起,终于伸手去取,拆开来看。
这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冷望舒反反复复阅读了好几遍,才确认没会错意思。她这才理解,何故黎凡宁愿冒着她的忌讳也非得让她看此线报。
黎凡懊恼不已地道:“先前掌门说不想听见任何京城的消息,我便少去打理。这条线报已经是数日前收到的了,都怪我没及时呈上。现下也不知是何光景了。”
冷望舒沉思片刻,目光渐渐凌厉,她“豁”地起身就走。
“黎凡,同我去一趟内狱。”
内狱湿冷,女子蓬头垢面,眼神狠戾地瞪着来人,脸上尽是怨怼不满之色,恨恨地道:“怎么?后悔了?不敢杀我,就放我出去!”
冷望舒冷冷地睨视着她,暗自唏嘘。朝夕相处几年的师妹,竟是这般不堪。
自蓝鸢回了雪城派,便总凑到冷望舒跟前嚼舌头,一会儿说冷望舒被叶夕莲蒙骗,一会儿说叶夕莲如何如何勾引五皇子,一会儿又说五皇子是如何如何忠贞不二……
对于蓝鸢,冷望舒心中只觉悲凉,却无恨意。她忍了蓝鸢利用她靠近方长曜,忍了蓝鸢背叛师门不顾一切随方长曜离开,念在同门一场,只要她日后安分守己,雪城派也不是不能容她。
可眼见蓝鸢为了示好方长曜,而使尽浑身解数,劝自己与方长曜和好、诋毁叶夕莲、挑拨她与叶夕莲,当真寒心。
那日,冷望舒郑重地向蓝鸢摊牌:“蓝鸢,你别忘了,你是雪城派弟子。方长曜害死我爹,与我雪城派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喜欢叛徒,可以,我不拦着你。但我会将你除名,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雪城派的弟子。你喜欢跟谁,就去跟着谁,若是对方肯要你。至于我,此生绝无可能原谅方长曜,你若想以我作为投名状,趁早死心。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冷望舒说完便扬长而去。蓝鸢明白,靠哄冷望舒回心转意,一齐回到方长曜身边的计划是彻底行不通了。
于是她心一横,想出一石二鸟的毒计——先杀人,再栽赃。冷望舒、叶夕莲,一个也不能碍着她的路!
蓝鸢先是趁着冷望舒下山公干,潜入其闺房,往梳妆台上的那盒口脂中混入毒粉。接着又将剩余的毒粉藏进了杏花小院。叶夕莲虽不在雪城派,但她两个小婢女还留在杏花小院。
接着,只需静待冷望舒毒发身亡,她便提议搜查整个雪城派,彻查凶手。只待弟子们从杏花小院搜出毒粉,众人自然而然地就会认为,叶夕莲指示婢女毒害掌门。届时方长曜定会要了叶夕莲的命,而她自己,却是查出凶手的功臣,更是抚慰他痛失挚爱的一剂良药。
多么熟悉的套路……蓝鸢不懂,同样的套路,最好别用第二次。更何况,第一次便是失败的。
就在蓝鸢为自己的阴谋沾沾自喜、等着坐收渔利之时,却没料到因果轮回,冥冥之中早已有定数。
自叶栩栩穿书以来,就时刻防备着被人栽赃陷害,于是培养得叶夕莲的近身丫鬟也很是谨慎。她们养成了每日清点房中物品、三五日一次大清扫的习惯。以致于蓝鸢才将毒粉塞进叶夕莲那床没人睡的被子里,不出半日便被铃兰发现了。
铃兰与木樨合计后,并未声张,而是揣着那包毒粉悄悄去找了匪尘。以匪尘的聪明才智,只暗中稍加分析排查,就锁定了凶手及其真正要下手的目标,并在冷望舒屋里找到那一盒有毒的口脂。
冷望舒得知真相后,便将蓝鸢唤来,漠然凝视,却一言不发,只将那盒有毒口脂摆在她面前。
蓝鸢被盯得发怵,既是做贼心虚,也是蠢得可以,还未审讯,她便不打自招:“你看我作甚?我可没碰过你这盒口脂。”
冷望舒质问:“你没碰过?那你怎知这是我的物件?又是如何单看外盒,便知道这是一盒口脂,而不是胭脂、香粉,或是其他?
蓝鸢肉眼可见地愈发慌张,狡辩道:“我常去你屋里,留意过你的口脂又有何出奇?倒是冷掌门,您有了一位有权有势的相府千金做姐妹,便忘了昔日的你我,也曾是闺中密友了吗?”
“闺中密友?”冷望舒冷冷嗤笑,她满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闺中密友送你盒口脂,虽用过几回,你应当不介意吧。”
她拿着口脂走到她跟前,冷声道:“抹抹看。不想抹?那我帮你抹。”
阴谋败露,蓝鸢气急败坏,手一扬,打翻了那盒毒口脂,竟拔剑朝冷望舒刺去。她成日里只顾着钻研攀龙附凤,而非用心精进自己的武功,两年来竟无半分进益,退步更甚。
冷望舒的月魄剑还未出鞘,就已胜了。
“蓝鸢,你既对我下手,便断了你我之间,最后一丝情分。”冷望舒道。
“冷望舒,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蓝鸢捂着胸口,故作悲悯地奚落道:“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可怜虫,一个蠢货!你可知,五皇子与我耳鬓厮磨之际,唤的是谁的名字?正是你那高门显赫的好姐妹叶夕莲!”
“你总是那么清高孤傲,不解风情,冷冰冰的像块捂不热的冰石。叶夕莲可就不一样了!她是真正的贵女,但却比你能放下身段、卖弄风骚,比那勾栏里的妓子,还会勾男人的魂儿!”
似乎有什么寒意瘆人的兵器一下贯穿了冷望舒的心,心口一阵绞痛,她不由自主去抓握,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她狠狠咬唇,好让自己强撑着。
“雪城叛徒,为一己私利谋害掌门。拖下去,关入内狱,永不许见天日!”
“背叛你的,都是你的好姐妹啊……哈哈哈哈这就你的好姐妹啊……”蓝鸢被拖下去后,那些歇斯底里的嚎叫声还在冷望舒耳畔萦绕。她终于恶心得不行,跑到廊下作呕,吐了个干净。
蓝鸢在这不见天日的狱中已有多日,仍不知悔改,当真无可救药!冷望舒不想同她多废话,当即挥剑相向,直逼问道:“方长曜究竟在谋划什么?他想对叶夕莲做什么?想对叶家做什么?”
蓝鸢先是一愣,旋即发出癫狂得意的笑。
冷望舒没有耐心看蓝鸢发癫,月魄剑精准利落,抵在她的命脉,凛冽剑气震颤了她凌乱的发丝。
蓝鸢瞬间收敛,高抬下颌,动也不敢动,从头到尾也就只剩下嘴是硬的:“怎么……你,你终究还是在意的。叶夕莲表面帮你,背地里却使了不少狐媚手段,抢你的男人,夺你的地位。呵……你听她的,同五皇子闹翻,白白给他人做嫁衣,难道不是吗?”
“可终究,爬上方长曜床榻之人,是你。难道不是吗?”冷望舒眉眼低垂,掩映于内狱晦暗阴影下,旁人的角度看,她此刻就是伤心落寞的小女子。
“那又如何?若五皇子将来承继大统,后宫妃嫔数都数不清,怎么就不能多我一个?”蓝鸢端详她的模样,还妄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道:“若,若你愿意回头,五皇子还是会接受你,也会接受我的……”
冷望舒听完,若有所思,收回月魄,转身离开了内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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菘蓝回来了。
花辰月夕院墙外,叶栩栩正修剪伸出围墙的枝叶,就瞧见菘蓝从隔壁出来,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菘蓝也注意到叶栩栩,快步过来,笑着问候:“叶姑娘好!姑娘雅兴,竟亲自打理园艺。”却悄然将手中的册子有名目的那一面朝下扣着。
“菘蓝,何时回来的?可好阵子没见着你了。”叶栩栩亲和地关切道,不动声色瞥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册子。
那应当是飞云盟在京商户名册,翠色花纹的外封皮的边角有一小块茶渍,是她先前在书房不小心滴到的。
怪事……取名册而已,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方才回来。”菘蓝道。
叶栩栩缓缓点头,笑道:“你近来可好?此行去宁安郡,一切可还顺利?”
菘蓝神情闪过不自然,连声道:“顺利!顺利!属下一切都好,多谢姑娘挂怀!”
叶栩栩凝视他一眼,旋即敛眸,转身,一面摆弄几支花枝子,一面悠悠地道:“你家宗主还等着你送东西吧!快去吧!”
“是。菘蓝告辞。”菘蓝拱手告辞,往风云堂的方向匆匆去了。
叶栩栩脸上的笑意敛去,眸色渐渐冷淡下来,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原本近来叶栩栩就总隐隐感觉沈东游心事重重,一旦问询,他便会否认,或找些理由搪塞糊弄过去。今日她只稍微诈一下菘蓝,便能确定,他们定有隐瞒。
昨日在风云堂,沈东游才说宁安郡近来兵乱,巡察之事暂且搁置。菘蓝又怎会是从宁安郡回来?
菘蓝可是沈东游当作继承人去培养的心腹,菘蓝隐瞒之事,必定是得了沈东游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