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儿》灰色曲率

36、新项目

　　朱珠和陆暄一起出门上班。在陆暄要下车时，朱珠又提了那件事：
　　“你不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吗？”
　　“不需要。”

　　再高级的打工人，都绕不开打工人三个字，一排候选人站一起，谁有“缺陷”谁先出局。每个人都想保持标准下的高竞争力，结果是每个人都累得想吐。

　　陆暄想过休息，从前也如此实践过。可当她重新回到职场上，不是她挑选工作，而是被工作选择。
　　她不想再来一次了。

　　朱珠停在临时停车道上，不好耽误太久。陆暄观察了后方来车，确认安全后推开车门。她才钻出去，就听到身后朱珠的声音：
　　“你不累吗？”

　　这下陆暄听明白了，她从副驾驶上捡起包。想要证明自己不心虚，最好别避开眼神，她直视朱珠，她反复告诫自己千万别正面冲撞。
　　“还好。”
　　朱珠笑吟吟的：“年轻人不容易。”
　　有什么东西变了。

　　朱珠想要陆暄辞职。尽管朱珠没有明确开口，但暗示到这个份上，只要朱珠挑破窗户纸，陆暄必须回应。

　　普通夫妻或者情侣中，不乏出现其中一方辞去工作担任全职主妇/全职主夫的情况。陆暄和朱珠不会属于已有案例中的任何一种。因为她们不是情侣。陆暄欠下的也不是金钱，是难以衡量的人情。
　　难以衡量，所以，陆暄看不到能还清的日期。

　　陆暄才到S＆L，就看到业务老姐和周应勤站在一起。这也不奇怪，偶尔业务老姐要代表整个团队和管理层出去展现专业能力。
　　林灵泷也在，她看了陆暄一眼，把头扭了过去。

　　陆暄想着，要不要和业务老姐打个招呼。碍着林灵泷和周应勤在，日常问好势必变成假笑现场。她决定事后给业务老姐发个消息就好。
　　“陆暄！”

　　啊——
　　周应勤这一声逼迫陆暄不得不维持假面社交。她走过去，随意“嗨”了一声。周应勤说：“人齐了。”
　　“你们在等我？”陆暄赶忙翻起手机消息，没人通知她啊。

　　“我们今天要去现代美术馆，你们业务团队之后要做这个，我只能再带一个，又不好直接说厚此薄彼，今天碰到谁带谁去。”
　　周应勤的发言很潇洒，没人理他。业务老姐推了推陆暄的胳膊：“你周末和朱珠一起出去玩了？我看到朱珠发的照片了。”

　　朱珠又什么时候发的照片？陆暄觉得自己要住在手机里才行。

　　草坪上，陆暄在生火。角落里蹲着一个朱敏。业务老姐说：“那是谁啊？挺清秀的。”白衬衫的朱敏面容模糊，只有黑发红唇额外显眼，在深绿的草地和墨蓝的天空间，这同样简单至极的装束让她看起来很有氛围感。
　　“朱珠的亲戚。”陆暄说。
　　“啊，你这算是见了朱珠的娘家人了。”
　　业务老姐怪声怪气，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说：“陆暄，你好福气啊。我认识朱珠这么久，都没见过朱珠的亲戚呢。我们这里，除了你，也没有别人见过了吧？”
　　陆暄噎住了，业务老姐是有一点阴阳怪气的本领的。林灵泷翻了个白眼，周应勤则插进来：
　　“你们在说，朱珠？”
　　“老男人一边去，”业务老姐不给周应勤这个面子，“朱珠，你要和我们讨论朱珠？”
　　“我怎么不能讨论了？朱珠也是我的好同事嘛。”

　　陆暄想，这周应勤该不会是个GAY吧。

　　四个人的出行，有时候会显得很拥挤。林灵泷不想和业务待在一起，更不想聊朱珠，于是向周应勤抛了好几个话题，周应勤不想显得自己有立场，就把林灵泷的话头递给业务老姐。业务老姐不想和林灵泷说话，可也不想得罪周应勤，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三人鸡同鸭讲，居然讲了一路。到了现代美术馆，馆长在开会，四个人又到了接待室等。
　　陆暄不禁想到了萨特的《禁闭》，恐惧男性的女同性恋想要亲近女花痴，女花痴则迷恋着同处一室的男人，男人却因为性无能频频靠近不会爱慕男性的女同性恋者。
　　好笑。

　　陆暄一笑，面前的窗帘正好拉开了。这里的窗帘可以远程操纵。
　　可这个远程操纵有时候也不算太远。陆暄看到窗户对面的人正对着手机操作着，两人视线对上时，陆暄的笑脸还没来得及往回收。
　　好尴尬。

　　那个穿淡蓝西装的女人也惊慌地挡住大半张脸，小跑着走了。陆暄寻思，穿西装，这该不会是馆长吧？

　　等大腹便便的普通中年男人被秘书招呼着走进接待室时，陆暄的猜想落了空。周应勤同那男人寒暄了几句后，业务老姐和林灵泷依次展示了PPT。她们做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方法。
　　空手来的人好像只有陆暄。她也是到了公司才知道有这回事。业务老姐展示完PPT后，坐到陆暄身边，用力拍了拍陆暄肩膀：
　　“待会儿小心周应勤。”业务老姐说。

　　“什么意思？”
　　“别误会，就是，”业务老姐说，“待会儿他要给你画大饼了，你别答应。”

　　陆暄没说话。这天外勤结束，周应勤单独约陆暄。在洽谈室里，周应勤很直接地问了：“陆暄，你对曹颖和林灵泷的方案有什么看法？”
　　曹颖就是业务老姐的名字。

　　“两个方案都可以。”陆暄回答。她隐隐感觉到，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果然，周应勤叹气：“这是对政府的投标项目，还有好几个团队和我们S＆L一起竞争。老实说，我们这次胜算不大。”
　　开始了。

　　“我想听听，你是否有不一样的回答？”周应勤笑容可亲，仿佛是破例给了陆暄自我展示的机会。陆暄已经没那么容易上钩了。
　　“曹颖姐对这个项目更熟悉，我想把她喊来会更好？我也很敬佩她的专业能力。”
　　周应勤前仰后合：“学妹啊。”

　　“人呢，有时候要学会抓住机会。我们管理团队对你的评价是很高的，我们很多时候也想听听你们不一样的看法。业务交流是很有必要的。”

　　我还真是谢谢您。
　　既然想要广泛听取意见，就该提前开内部研讨会，而不是现在单独听陆暄一个人毫无准备的口头演讲。

　　陆暄开始打太极：
　　“这个任务一开始是指派给曹颖姐负责的，曹颖姐的专业和辛苦，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现在仓促几句话评价，不太负责。”
　　周应勤叹了口气：“学妹啊，我们这是私下里的谈话，不必那么正式。”
　　我信你个鬼。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再慢悠悠放到桌上。陆暄盯着他的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周应勤浑身都不自然起来。他本能拿起手机放到桌洞里。
　　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
　　“如果是非正式会话，还是不要谈工作上的事比较好。”
　　陆暄微微一笑，她大致猜到周应勤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