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儿》灰色曲率

37、木头

　　一回到工位，陆暄就给曹颖发消息：周应勤找人谈话会录音？
　　“周应勤找你谈话了？”曹颖回得飞快。过后她才肯定了陆暄的猜测：是的。

　　“卷王很聪明，没有上周应勤的鱼钩，感激不尽！”
　　曹颖絮絮叨叨说起自己为整个项目有多努力，陆暄一边看，一边看着列表里的朱珠。

　　要和朱珠说这件事吗？

　　算了。陆暄打了几个字就觉得还是算了。朱珠今早还让陆暄辞职，陆暄说这个，指不定要被朱珠借题发挥。
　　“……周应勤这个人，最擅长干借刀杀人，借花献佛这件事了。你要是说了，等到下一次开会，负责人立马从我换成你。”
　　陆暄说：“我也不想干一开始就没指派给我的活啊。”

　　“我也知道，得罪人嘛。周应勤就喜欢干这事儿，这叫，培养嫡系。”

　　嫡系，又是这个词。陆暄说：“莫名其妙。”
　　“唉，那是你年轻，还干得动活，我已经干不动了。我就想找个靠山，不说完全躺平吧，杂七杂八的活别像现在这么多。”
　　曹颖有些感伤，搞得陆暄也不是滋味。她还想安慰曹颖几句，曹颖说：
　　“卷王啊，以后你培养我做你的嫡系吧。”

　　真是……感动不过三秒。

　　“姐，我还想靠你呢。”
　　“你靠我还不如靠朱珠，你去向朱珠出卖美色得了，我看她挺吃你这套。”曹颖说者无意，陆暄听者有心。
　　“哇，吓死了。”

　　“八卦一下，你都和朱珠出去玩了，她有和你说她和林灵泷的情况吗？林灵泷和她是真爱吗？”
　　“姐，都分手了……”
　　“我修正一下，曾经是真爱吗？”
　　这怎么能问我啊……
　　“你看朱珠像是会和我说这类事的人吗？”

　　“说不准，真爱都是藏不住的。”

　　曹颖是个很有梗的人，再和她聊下去，今天就别想做事了。陆暄仓促结束了对话，但曹颖意犹未尽，她还把脸凑过来：
　　“有空你也和我一起出去玩吧，别厚此薄彼呀。”
　　不敢拒绝。

　　周三开会，周应勤主持。会议上周应勤简单介绍了现代美术馆项目，业务部门的负责人依旧是曹颖，但林灵泷那边换了人。
　　曹颖很开心。陆暄却知道这事儿是两面的。周应勤录了音必然会有用处，长袖善舞如周应勤，总有一日会拿陆暄的发言做文章。
　　毕竟，那段录音也可以分析出一个情况：陆暄遇事会躲事。

　　朱珠和陆暄约定每个月见面四次。今天是见面的日子。下班后，陆暄到朱珠家。一开门，陆暄看到热狗蹲在门口。
　　眼见回来的是陆暄，热狗似乎有一点失望，但还是冲陆暄叫了两声。
　　“你这么失望啊？”
　　陆暄揉了揉热狗的头，还是那么油光水滑，手感相当不错。她进了屋，这才发现，朱珠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

　　阳台上的花黄了，花盘里的水也干了。给热狗的狗粮倒是管够。陆暄转了一圈，正面撞上了一个人。
　　朱敏。

　　“你来了，朱珠姐马上结束出差，你先坐吧。我走了，”朱敏撩了撩头发，“让朱珠姐看到我和你单独在一块儿，她会生气的。”
　　她似乎在帮朱珠收拾。陆暄偏头朝卧室里看，卧室门虚掩着。
　　“我问问朱珠，”陆暄说，“如果她要留你……”
　　朱敏偏头，俏皮地说：“你来了，她留我做什么？她留我我也不会留啊。”这个打趣搞得陆暄不知所措。
　　两人正僵持着，朱珠回来了。她拖着行李箱。

　　“你们俩都在？”朱珠语气平淡。
　　还真出差了，陆暄想。她事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过。可想想，她和朱珠也不是真情侣，朱珠没必要和陆暄报备。

　　“正好碰到了。”陆暄说。
　　“朱珠姐，陆暄她好防备我啊，她一定要等你回来才放我走。我才不要当电灯泡！”朱敏撒着娇。朱珠没笑，她望了陆暄一眼：“那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充电了。”话是对朱敏说的。
　　热狗围着朱珠的腿转来转去，朱珠走路都不肯放过。朱珠只好扶着墙壁：“陆暄，把热狗抱起来吧。”
　　不高兴的热狗嗷嗷叫了两声，又扭动肥硕的身子在半空中挣扎。
　　“它还以为自己是条小狗呢。”朱珠说。

　　“热狗这么可爱，以为自己是条小狗，又怎么了？”

　　朱珠笑了：“你要是有小孩儿，你就是溺爱孩子的家长。”
　　“这也算溺爱？”
　　“对啊，小狗对主人都这样的，你没办法好好对待小狗，还怪小狗可爱。”
　　“真的有人能拒绝可爱的小猫小狗吗？”

　　“能啊，”朱珠说，“我就可以。只要想着它们只是宠物就可以了，不管发生什么，自己最重要。比如现在，热狗让我不能走路了，我就觉得不可以，热狗必须被控制住。”
　　热狗黑溜溜的眼睛盯着陆暄，然后，它哀哀地叫了几声。
　　“陆暄，你太容易心软了。”

　　不是。陆暄看着热狗的眼睛。一条狗的世界才那么大一点，为什么还要拒绝它的小小心愿？

　　“学到了。”
　　朱珠满意地回卧室换衣服。朱珠一走，热狗就不再挣扎了。它趴在陆暄的怀里发出舒适地哼哼声。
　　朱珠真是个坏女人。

　　今晚朱珠还要加班，陆暄只需陪热狗玩就好了。这是个美差。陆暄带着飞盘下楼，准备去空旷的公园和热狗玩个痛快。电梯从负一楼上来，陆暄等了一会儿，看到了周应勤。
　　陆暄呆住了。周应勤也对陆暄出现在这儿感觉吃惊。幸好是出去遛狗，陆暄还没换上家居服，从外表看还说得过去。

　　“朱珠把狗借给我遛了。”陆暄解释。

　　“你们关系，挺好？”周应勤挑了挑眉毛。朱珠和林灵泷的事儿闹得S＆L人尽皆知，周应勤此刻恐怕正在分析朱珠和陆暄的真实关系。
　　陆暄必须把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去。
　　“老实说，我今天来这儿的时候，没想过会碰见你。”
　　周应勤愣了愣，他笑了：“朱珠刚出差回来，有些事务我必须当面和她说清楚。”

　　“难怪，这条狗再不遛，就要拆家了。”

　　陆暄暗示她也是刚来。她相信，以周应勤的脑回路复杂程度，他自然会给两人的碰面编造一个合理的情境。

　　陆暄遛完狗回来，周应勤还在，他和朱珠在入户门那儿聊天。两人都面色不善。见陆暄回来，周应勤如蒙大赦：
　　“今天就到这里吧。”
　　朱珠没吭声，周应勤逗了逗热狗，热狗也没理他。他自讨没趣，尴尬地看了陆暄一眼：“我开车载你回去？”
　　“她不能回去，”朱珠出声，“托您的福，我还有事要问她。”

　　情况不妙。

　　一回屋，朱珠就发难了。
　　“周应勤私下找你，这件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周应勤，陆暄在心底骂了他一句。她有绝对不能告诉朱珠的理由，连同这理由都不能说。为此，她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通气到这个程度，我和你都会被怀疑吧？”

　　“你也得和我说，”朱珠强调道，“这是个公益项目，收益很少，我们做是为了维护政府资源。我不能让周应勤在背后动手脚。”

　　“……对不起，我以后会说的。”
　　朱珠说的是对的。陆暄只能认了。

　　和林灵泷对接让业务团队的每个人都痛苦。林灵泷被换让陆暄和曹颖都精神松懈了，她们自然也忽视了周应勤在其他环节动手脚的可能。
　　“幸好，换下林灵泷本来也在我的预想之内。”朱珠总是游刃有余，陆暄有时候也会想，这到底是朱珠很擅长处理职场上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是她太熟悉S＆L了。
　　朱珠说：“你......”
　　“什么？”

　　“你不会认为，我是在为林灵泷被换生气吧？”
　　“不会。”陆暄干脆地说。
　　首先，她没那么自恋。
　　其次——

　　“负责人是谁，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吗？”
　　“不能。”
　　“所以，”陆暄说，“到底是哪个环节，需要我生气？”

　　朱珠扳住陆暄的脸，她又问：“你真的不生气？”
　　“不生气啊。”
　　陆暄说。

　　朱珠松开手，她闷闷的：“陆暄，你是木头吗？”
　　陆暄回味过来：
　　“你想让我吃醋？”

　　“我不想！”朱珠矢口否认。
　　“哦......”
　　陆暄想了想，也没什么需要额外补充的了。她感觉朱珠有一点不高兴，但她不太能确定。
　　人的微表情分析就是比狗的动作分析要复杂呀……

　　“陆暄。”
　　朱珠说，陆暄，周末，一起去书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