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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遥知雪来有暗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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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尽力,夺龙泉”
待姬如雪走后,她唤来梵音天。
“跟着雪儿,若有危险及时来报,龙泉,不重要”
龙泉剑,满身腥臭的东西罢了,她是真不想去摊这躺浑水。
侥幸拿到了,才是众矢之的。
在不良帅眼皮子底下觊觎龙泉,万劫不复。
但若是不做些样子,定会让与她对立的两方起怀疑…正好借此,锻炼雪儿。
吸收火灵芝后的实力,当能保命。
“唤张钊為来,让他随孤去一趟肃州”
………
河西有沙角山,峰峨危峻,逾于石山。
这是东汉辛氏的《三秦记》对肃州鸣沙山的描述。
“殿下,好神奇啊”
骑在骆驼上的张钊為被太阳晒得面色通红,神情中掩饰不住的是一股激动与向往。
史书记载,人登山时下滑会传出丝竹管弦之声,声响可传数十里,城内人可闻,此山因此得名鸣沙。
又,山之阳有一泉,云是沙井,绵历古今,沙不填之,人欲登峰,便布下入穴。
再往后,他们应该可以见到药泉了。
所谓的药泉,即是《三秦记》里的古井,呈新月形状,千年不枯,是为大漠一奇景,令人赞叹。
又传药泉水质甘甜,澄澈如镜,喝一口便可延年益寿。
泉旁建“鸣月阁”。
汉元鼎年间,武帝得天马于渥洼池中,遂立石碑“汉渥洼池”。
有联曰“四面风沙飞野马,一潭之影幻游龙”
行了许久方才见到盛景,黄沙中的一抹亮色,当真不凡。
她无法用语言形容眼前所见之奇观壮景。
一旁的张钊為惊叹道:“莫非这真是上天恩赐,润一方水土…”
她听后轻笑,有关药泉的传说不少,信则有,不信则无而已。
水从哪来?要么是天下落的,要么是地下来的,他们看不到,不代表没有。
这地下潜流,深不见底啊。
近了药泉,她竟感觉身子都轻盈了许多,也不觉得闷热,如同清流细细抚润全身经脉,好生凉爽,两日赶路的疲惫已然全无了。
推开“鸣月阁”的门,聆听一阵阵古朴的诵经声,静坐于蒲席上,轻闻茶香。
云水禅心,梵音鸣唱,心又一次静了下来。
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见到那个僧人,她还想知道他的法号,毕竟佛法不是白拿的。
熟悉的劲风袭来,心静时,感知更清晰。
她笑着睁开眼,望向桌对面的人:“统领,又见面了”
“延州取的石脂与你们要的七星草,孤都带来了”她没有叫醒正酣睡的张钊為。
这小子定是累坏了,也好…
她指了指张钊為:“他,应该能帮我们,做出那个东西”
傍晚,她与张钊為两人坐在药泉旁,生了火。
大漠晚上风大,可是这儿却是丝毫感受不到,火烧得旺盛,他们也不觉得冷。
抬头望向夜空,这肃州的天,夜晚格外清朗,繁星点点。
沙漠中的旅人,不会孤单。
“殿下想要的东西,天宝年间曾现世,臣,只能尽力一试”
她本就抱着尝试的心态,若能成功,再好不过。
思绪万千中,她看到天空出现一丝白色。
幻音坊的信鸽。
怎么会现在来…
腿脚染紫色,加急消息。
她赶忙打开字条。
“姬如雪被不良人劫走,属下等无主,特来请示岐王”
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此刻怒气中烧,字条瞬间化为灰烬,消散在火堆里。
天下大争,玄冥教通文馆要伤她的人尚且得思索一二,这不良人如此不讲道理。
若是雪儿出了事,不良帅也别指望她效忠了。
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第一个称帝,同不良帅对着干,又如何?
“本王信你能力,给你一年时间,带来的物件,随你使用,尽全力,将我们两方要的东西造出来”
她选了一匹快马,一鞭子抽上去,飞奔而走,留下飞扬黄沙给张钊為。
只希望她来得及。
不良人定是将雪儿带去了藏兵谷。
不良帅靠什么维持了三百年,当今世上除了他们几个实力较高,领一方兵马的人知晓,再无人知。
雪儿是她带大的孩子,是她除了哥哥嫂嫂以外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从肃州赶往藏兵谷,两日的路程硬生生让她跑死了四匹好马,压缩成了一日。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
藏兵谷不愧担一个“藏”字,这世外桃源,平常人还真不一定找得到。
“来者何人?”
谷外有驻守不良人挡住了她。
她本就生气,现下更是起了要杀人的心,瞬息蓄力,起幻音诀,毙了两人命门。
然后双足登风而行,无一人可以见到她的影子。
直达谷内,吃惊未见不良帅。
难道雪儿不在?
仔细一看,房间里,很多东西的摆放明显有被动过的痕迹。
有人比她早来了…
循着这些痕迹,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机关。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虽然不知来的人是谁…
机关开启,步入眼帘的是暗不见底的一条石道,没想到这桃花源外,还别有洞天福地。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只能凭着气机感应,顺着石道走,终见光亮。
红色劲装的小子让她格外眼熟。
“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这句话让她的脑子突然短路了。
这…什么情况…
她揉了揉眼睛,那冰冷的石桌上,盖着红布的,不是雪儿是谁?
红衣小子正同不良帅对峙。
这是在干嘛呢…
她家雪儿,魅力这般大嘛…
引得一个小毛孩跟一个…她转而把视线移向不良帅…沉默了
她又发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袁天罡朝那小子下跪了…李唐遗孤,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她屏息凝神,收了自己的气息,这么发展下去,雪儿绝不会有危险,反倒是得了格外的收获。
她藏身暗处,见那小子把雪儿抱走了。
不错…
“出来吧!”是不良帅的声音。
她毫不犹豫,瞬闪到了他面前,留一丝风震动周围石壁:“大帅,动我的人,好不客气”
与不良帅相处,周身充满杀气,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蓄足内力,以保自身安危。
不良帅戴面具时,她双手催动幻音诀,却还是慢了一步,被不良帅掐住脖劲。
一刹那如千万蝼蚁啃噬心脏般巨痛。
大帅速度太快,她根本反应不过来,还是差了。
“岐王疼惜属下,不如替你那属下做完本帅要做的事,如何?”
她沉下去的怒火又被点燃,好歹她是一方诸侯,不良帅不过礼法上的唐臣,怎敢…
既如此侮辱她…
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默念金刚明经。
“发大乘心,普济一切”
………
身侧金光闪烁,佛语出现在她的头顶,将她与不良帅围起来,形成一道屏障。
无数光柱从地下升起,照亮黑暗。
念到一半,不良帅终是害怕了,松开她的脖子。
“金刚明经乃是君王死社稷所用,岐王竟学着想与本帅同归于尽”
她反问讥讽道:“有何不可?”
不良帅敢伤她的人,伤她岐民,去试探她的底线,她依然会催动金刚明经,暴体与他同归于尽。
君不能保民,何以君王自居?
不良帅摘下面具,露出可怖苍老的脸。
“方才那人,便是李唐遗孤,岐王好生辅佐吧”
落了下风,说话还是这般理直气壮,一股命令的语气,叫她好生厌恶。
转念一想,她忍一时得风平浪静吧。
金刚明经催动一次便消耗身体一半内力,依她目前实力,一日三次已经是极限,不可再好勇斗狠了。
那红衣小子善良,昭宗皇帝之子嘛…
野烟笼碧树,陌上行人去。安得有英雄,迎归大内中。
飘飘且在三峰下,秋风往往堪沾洒。
她对不起昭宗皇帝…
那时兄长听闻皇帝复位,请封岐王,势力不大,兵马不多,却与韩全诲勾结,迫使昭宗皇帝逃往凤翔,受朱温兵马围困,整整一年。
兄长守得粮草用尽,城内每日饿死冻死几乎千人,城内百姓甚至开始吃起了人肉。
她那时才十五六岁,也吃不饱穿不暖。
昭宗皇帝见她骨瘦如柴,遂起了疼惜之情,在自己并未饱腹的情况下,拿小磨磨豆麦成粥给她喝。
那段日子太苦了,她回想起来都觉得难受。
是昭宗皇帝让她活了下来。
最终,兄长守不住了,把韩全诲二十名宦官杀了,送于朱温,并且将昭宗皇帝也送走了,才保得一时安好。
那日,下着大雪。
昭宗皇帝散着发,满脸的胡渣,眼神里尽是绝望,披着破烂不堪的龙袍,赤足在地,看见她来了,竟是强扯出一丝笑容,摸了摸她的头:“孩子,你要,好好的”
她亲眼见到,那样温和的人,成了群雄逐鹿的牺牲品,成了诸路王侯争夺的对象。
登楼遥望秦宫殿,茫茫只见双飞燕。
一年后,昭宗皇帝被朱温手下史太杀害,终年三十八岁,昭仪李渐荣以身挡剑。
第二日传出的是昭仪谋逆弑君,好在纸包不住火,朱温封不住龙武军众人之口。
昭宗皇帝第九子登位,不过三年,朱全忠发动白马之变,皇帝惨遭鸩杀,唐王朝彻底灭亡。
大雪里,梅花开得傲然,梅香如故又彻骨。
雪这个字,对她来说,意义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