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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醉欲眠卿且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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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朔方节度使韩逊向李克用上表归顺。
雪儿本以为她会很在意这件事。
“女帝？”
“嗯”她打着盹突然被叫醒，脑子打了一个机灵，眼皮子还是酸的，怎么睁都睁不开。
她嘟了嘟嘴道：“无所谓”
而后忽然想起朔方一行的收获，内力运起所得的那柄剑。
稳当当被雪儿接住。
“本座为其命名素心，今日赠予你”
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长子老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切际。
素心一词最早出自于《晋书.孙绰传》里。
意味心地善良。
那是陪伴了她十余载的雪儿，尽管现在还傻乎乎的，眼睛里只有她。
有一天若雪儿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易，甚至直接面临死亡，她希望那个时候…
雪儿会想起她的剑，怀揣着一颗素心，以自己独特的姿势，绽放着自己的生命，以自己独有的方法，护着自己想要护住的事与人…
“渝州城内出现千年火灵芝，你去为本座寻来”
………
妙成天在她身侧逗弄枚果。
她见着妙成天拿鱼干引诱
枚果对妙成天毫不理会，一人一猫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对上了。
她轻笑。
“那天生爱吃鱼干的猫啊，是假猫”
………
盯着手中那个苹果，恍恍惚惚。
她初见雪儿那次，手上拿的是苹果。
那年，反贼朱温攻破长安，大批皇族被杀，长安贵族门阀拖家带口地逃亡，能带的带，能丢的丢。
各路势力为对峙朱温相继称王建国。
晋地李克用与兄长仍奉大唐正朔，用大唐年号，兄长联晋王与蜀王写信势讨朱温逆贼。
最后却是无疾而终，没了结果。
彼时，在兄长的保护下，她活得轻松自在，不会因为明日危险而今日担忧。
也是这个时候，她在岐县捡到了雪儿。
脏脏的小孩，在黑暗中蜷缩着身子，藏不住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看的是雪儿，雪儿看的是她手中的苹果。
雪儿拖着破烂的衣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凌乱的发丝覆在沾血的白颈上，唯独那双眼睛闪着光，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
岐县人姓姬。
她时常调笑雪儿，莫非是周武王之后。
雪儿也调笑她。
说岐王殿下在凤翔百姓写的书里多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怎么讲的，说与本王听听”
“嗯…”雪儿皱起眉，看样子有些为难
“岐王殿下一身紫色龙纹朝服，腰间扎金丝蛛纹带，黑发以九冕旒束起，三分邪笑，七分玩味，背手而立，高高在上，丰姿如玉，仿若天人，不怒而威便带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她嘴里的那口茶险些就喷出来了。
这个描写好像哪里不对，写出来的她就跟练了九幽玄天神功似的，跟英俊潇洒一词都沾不上边，听着阴森森的感觉。
她面露嫌弃：“这样的书当少看些，把本座写得跟朱友珪那厮似的，真是荒唐”
古来的杂书，即是折射百姓心中的愿望与所处的现实，不过，君临天下，倒是写的不错。
其实兄长又有什么错呢？
世道之疯，世间之乱，强大就能保命，谁不想强大？他们又比不过活了三百年的人，入局，也是无奈之举。
她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兄长是将帅之才，若是他着了袁天罡的道，对岐国来讲，当真可惜。
从那远古的神话，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以来，好坏就如那太极阴阳图，黑中有白，白中有黑，不过立场问题罢了。
她瞥见对着枚果傻笑的妙成天，有些不悦。
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娇嫩欲滴的双唇，明明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怎么跟那傻猫比起来更像个傻子。
“人准备好了？”
以前总是哥哥护着她，现在她该护着哥哥了。
………
她还是对雪儿放不下心，毕竟是一手带大的孩子，总归是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果不其然，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出了意外。
渝州城外的树林里。
雪儿同玄冥教的人打起来了。
握剑在手，如脱兔一般灵活，运气自如。
玄冥教的应该伤不了雪儿。
她索性找了棵结实的树，纵身一跃，躺在树干上瞧瞧。
剑锋凌厉，但是慢了些。
巧劲足了，但力气小了。
气势够了，但实力还不够…
打着打着那黑衣里突然混进了红色和紫色两抹亮色。
那红衣劲装的小子倒是有些本事，学的功法上乘，身手在同辈人里已经十分出众了，对上几个玄冥教从容不迫，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
不知他又是哪帮哪派的…既然敌人都是玄冥教。
想必很快就能解决，她也不用在这守着了。
………
她常在幻音坊做女子装束，于卧榻之上沉思。
一来，女装让她放松，唯有这一时的放松，才让她感觉兄长一直在她身旁，给她讲故事、哄着她入睡，从未离开。
不知兄长，可安好…她每日都念着，都记着。
那是她在世间为数不多的亲人。
二来，她需要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张区宇图上。
凉州六谷部。
沙洲敦煌归义军张议潮收复河西后，当地军队自称西凉府留后，直到朝廷河西节度使。
当地汉人少而异族多，控制权搭在地方豪强部落身上。
部落控制…
这让她转而将注意力放向北边。
北边的部落还尚未一统…
但统一的问题，只是早晚的事。
假如有一天，三晋做大，必要攻岐，但晋岐皆为唐王朝所封，若晋攻岐，名不正言不顺，则天下群起而攻之，但晋会不会令朔方大开门户，引一群蛮子来打她岐国。
说不好…
不过依她对李克用的了解，倒是不会做，这等卑劣之事。
定难军一带，党项部族为了争留后，不断发生相残的事，又离岐地遥远，可先不进行考虑。
若有天子，何愁对回鹘、河西、朔方掌控。
可惜她手上没有天子。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事，曹阿瞒可谓是鼻祖，她甚为佩服。
李唐遗孤。
梵音天见她眼神一暗。
能不能随了她的愿做一次汉献帝呢…
“女帝，姬如雪求见”
统二八州，已非唐土。
那个人，会是谁呢？
此刻，她在想那几句话的深意，认他人做父亲，猜不透啊。
雪儿跪在下方，望着她眨了眨眼，像只可爱的小兔子：“女帝？”
她刚想脱口而出，问雪儿跪着做什么…
“火灵芝，已被属下服用，请女帝恕罪”
她缓过神来，不过区区火灵芝而已，算不得什么稀世珍宝。
必是发生了什么，否则按照雪儿的性格，当不会做出有违她嘱咐的事来。
“哼”她故作生气，鼓着嘴，冷哼一声，想方设法地让自己眼中充满不屑，“那本座便罚你去那玄冰洞，好好反思”
雪儿方才吸收了那千年火灵芝，她已是看出雪儿身体内气息不稳。
火灵芝属阳，雪儿如今没有能力承受，这得找东西互补，才可至阴阳平衡。
玄冰洞又是个纳气平息的好地方，雪儿在里头待上一两个时辰，定可有所收益。
梵音天懂了她的心思，知晓姬如雪也委屈，起身言道
“姬如雪碰上一红衣劲装小子，以为他是来抢火灵芝的，于是伤了他，二人大打出手，姬如雪不敌而败，最终，那小子用火灵芝救了姬如雪”
有点意思，雪儿第一次历练便欠着人情了。
那小子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妙成天正小心地为她涂上指甲油。
豆蔻色的指甲，显得人都娇媚轻柔了些。
“不错，好看”
妙成天见她丢了烦恼，也跟着开心，笑笑道：“女帝可得好生保养这手啊”
这女儿家的东西，真是漂亮，让人过瘾着迷。
不过她也就敢在幻音坊内玩玩看看的…
穿上那身王服，她仍是岐王，不能展现自己原本的样子。
又何妨…
“殿下，韩洙到了”
………
她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便往玄冰洞瞧瞧雪儿。
幻音坊玄冰洞。
洞内有千年之冰不融，普通人的身子难以抵御这般寒气。
她一眼瞧见坐于冰座之上蓝色劲装的雪儿。
这一脸的痛苦，怎么跟个走火入魔似的。
饶是洞内雾气腾腾，她却清晰地看见雪儿头上豆大的汗珠，娇嫩的双唇煞白，都咬出血印子来了。
这情况，有点不妙啊！
她赶忙在雪儿旁边坐下，运转内力，双手贴着雪儿的背：“放松，感受我的气息，慢慢地让你的气息随着我的走”
雪儿听到她的声音惊讶：“岐王？”
“专心，孤只教你一次”
花了好长时间，雪儿体内狂躁的气息终是稳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刚刚真是险象环生，若是她内力弱些，恐怕就保不住雪儿了。
这孩子竟是晕过去了。
举一反三的能力还是不错，实力还是太差。
在这江湖上，还是无法自保。
她得花点时间在雪儿身上…
想来也是这千年火灵芝太过强悍，稍有不慎，吸入者承受不住这股力量，便会走火入魔…
她将雪儿从玄冰洞内抱出来，放在王府侧间的床榻上。
“岐王殿下居然对下属都这般好”
她挑眉，眼底出现了一抹白色锦服。
韩洙站在她身后，悠悠然打着折扇，一脸戏谑。
这做派怕不是向李嗣原学得，连其精髓都学到了七七八八。
“你来当我下属，我也对你好，这幻音坊的女娃子还都稀罕你”
折扇一开，他抱拳：“说笑了说笑了”
雪儿此时正需要好好休息，她掩上门，怕吵着雪儿。
“去年我说的，可行吗？”
她看韩洙不答话，以为失败了，莫非这件事真的这样难，被各方盯得紧，她也搞不定。
韩洙神色沉重，向她低头道谢：“阿爷讲，您，救了我两次”
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朔方屯粮一事，你还得多操心，毕竟是百姓的饭碗”
“另外，六谷部蕃那，孤有个雏形的想法，回去说给你阿爷听听，看他怎么想的，你也得想想。”
………
天色暗了下去，今天最后一缕夕阳光打在了她面前的书上。
韩洙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这歪门邪道的书—《易容术》
易容，是很可怕的幻术。
杀人于无形。
其致命性，无法想象。
那玄冥教的孟婆，会不会是易容出来的老人呢…
她见过那孟婆几次，藏兵谷的石瑶，她也见了一次，两者容貌天差地别，但气质却是极为相似，她逐有了这样的猜测。
好玩…能让一个美的不可方物的人易容成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这是何等神奇之术。
明月皎皎，她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她下了个决定，而后唤来妙成天
“等雪儿醒后，你去跟她讲…”
易容幻术放眼整个中原，是神一般的存在，但它也存在弱点。
人的气质。
如若不加以掩饰，还是会被人看出破绽来。
她望向手中的书。
同朔方做的交易，还算划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