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禁忌之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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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在女孩将要崩溃之前，其他车厢检查完毕的牧师来到图灵等人所在的车厢催促士林和小布什。
士林也像大梦惊醒一般浑身抖了一下，眼神重新清明，小布什搞不懂他刚刚莫名其妙的停留，拽了一把他的手腕就下了车厢，和其他临时小队汇合。
这趟清查的牧师除了王都圣阿卜瑞教堂派出的主力牧师，其他大多都是从死黑沙漠到王都沿线城郡的教堂里抽出的牧师，属于临时被征集的免费劳动力，清查结束后就会回到属地的教堂。
图灵看着二人离开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脸上平易近人的笑意瞬间消失，连带着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他感到一阵深沉的疲惫。
元素在上，该死的交际。
图灵少得可怜的贵族交际知识都是西西莉亚强行教给他的，美其名曰如果以后站了她的队，作为天才法师总要参与交际场合。
图灵其实完全可以摆出灰袍法师的架子然后冷漠地让士林和小布什下车，但这样不免让他们心生不满。
现在这样做，就算他们后来被教廷传唤询问异常，有金钱和引荐这层关系在，他们也不会添油加醋什么，甚至是过于美化。
感受到车厢乘客密密麻麻有如实质的视线打在自己身上，图灵脸更臭了几分。
“能动吗？”图灵怕高瘦牧师那两脚把小姑娘踢出个什么好歹，如果伤到内脏擅自移动只会雪上加霜。
“我没事，谢谢你，先生。”
女孩的声音很难听，像报丧女妖钢铁化的指甲狠狠刮过泰石发出的声响，粗糙又尖锐。
不过图灵更在意的是女孩挺起的身体。
别说身受重伤，她行动自如甚至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像是感受到了图灵的疑惑，女孩抬头看着他说：“我的自愈能力比较强。”
图灵没问什么，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正巧火石车即将重新出发的笛声响了，于是他把女孩牵到自己的位置上，和另一个车位的乘客交涉，希望能换个座位。
女孩有些意外地看向图灵，她以为图灵至少会问她一句。
毕竟像她这样一看就和贵族，教廷，法师协会三不沾的人，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总会被怀疑和猜忌。
更何况，她的自愈能力本来就并非天生。
图灵没注意到女孩瞳孔里闪烁的不解。
愿意换个位置的乘客看上去是个颇体面的商人，在图灵说出自己的请求后就爽快地答应了。
他抬了抬礼帽，出口是一段略显蹩脚的图伦尼亚（帝国通用）语，夹杂着一些布楚尼公国那边的口音：“我的荣幸，大人。”
图灵挑了挑眉，用标准的布楚尼语说：“感谢您的理解，司火林尼保佑您。”
“林尼”在布楚尼语中意思是祭司，司火林尼也就是火祭司，是布楚尼公国的官方唯一神。
商人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是想和图灵来一场热烈的交谈，他刚刚扬起手就瞥见了黑发法师座位旁的刀疤男人，男人盯着他，幽深的黑瞳像噬人的深渊。
商人后背一紧，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正巧地面一阵抖动——火石车要开动的迹象，于是他匆匆向图灵挥了挥手就去了女孩的座位。
一番折腾下来，图灵总算是安置好了三人，女孩坐在他旁边，塞洛则移到了图灵后面。
脚下铁皮的地板微微发烫，这是火石催动铁轮转动产生的热量。
接着是不算太强的推背感，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沉重的轮滚声推着火石车向前。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先生。”女孩沉默许久后才缓过神来，她哑着声音说：“我叫姬翠斯。”
图灵还在思考要怎么开口才不算唐突，没想到是女孩先打破沉默，挑明他的目的。
图灵不由得愣了一下。
名为姬翠斯的女孩看出了图灵的愣怔，抿嘴笑了一下，“您不像是善心大发的人，而且，您不是在发现我被推倒时站起来的。”
“当时我很害怕，不能确切地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但我想这一定引起了您的兴趣，并且让您放弃旁观来插手。”
“是吗？你真是很聪明。”图灵耸了肩，释然地笑笑，“那么……我想知道，你的声音，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图灵找了一个相比起其他比较温和的问题切入。
“意外而已，声带被伤到了。”姬翠斯褪下些许高领的衣料，她的脖颈处是一条暗红色，息肉横生的蜈蚣似的疤。
图灵还想再问，但见姬翠斯露出了不愿再谈的表情也就搁置了这个话题。
他想了想，发现自己真的不会运用语言的艺术，索性放弃，直接问道：“你的话的确是让我插手救你的原因之一，你所说的——那枚圣物不是春神所属，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顿了顿又道：“我的家人在春教任职，我不希望她遇到危险。”
图灵尽量露出了诚恳的表情。
如果西西莉亚在这，这位功于权术的王女一定会恨铁不成钢地狠敲图灵的额头，并且再强行给他安排一周以上的语言课。
倒也不怪，图灵的语言技能简直和他的魔法天赋成标准的反比。礼仪性语言刚刚达到及格线，交流性语言简直是一滩稀碎。
在连续三个西西莉亚给图灵请的语言老师表示恕难从命并且羞愧离开之后，第三王女亲自上阵才终于把图灵的语言技能补上了一点。
听到图灵的话，姬翠斯嘴角抽了抽。那件事情发生后她也被教堂机关问询过，没有一个是如图灵这般毫无委婉可言地单刀直入。
“你确定要听吗？”她说，“这件事和我脖子上的伤疤本质上是同一件事。”
“我不是没有向别人讲述这件事寻求帮助。”姬翠斯顿了顿，敛下眉目。
“不过，听过这件事的人……都疯了。”
图灵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挥手设下一个屏蔽视听的结界，做出一副沉思状。
塞洛沉冽的声音通过“神仆契约”传到图灵的脑海中：“禁忌之语，这是上次与外神的战争结束后幸存神灵给人类设下的禁制。所有经历过或者听过看过外神事件的人都会疯掉，以防止禁忌的传播。”
“因为所有神灵都是，呼其姓名，必有所感。”
“外神只能驱赶，无法杀死，祂们是宇宙物质，永远存在。而传播这些禁忌会让外神能更快地找到地球的坐标，再次展开进攻。”
“那姬翠斯为什么没疯，甚至还得到了——也许是外神事件的馈赠——她的自愈能力很让人惊讶。”图灵问。
“……不确定，也许是因为她有坚韧的意志，或者很低的心理下线。”
图灵和塞洛隐秘的交流姬翠斯自然听不到，在她眼里，图灵是在权衡信息和风险的比例。
她的眼睛里闪过不一察觉的希冀，即使再早熟她也还只是一个甚至都没有发育的孩子，这种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疯掉的事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因为她的求助而疯掉的人更是她心中的重压。
她确信，如果再没有人能听她的诉说，和她共同承担这个禁忌，她绝对会疯掉的。
像是只过了几分钟，又像是漫长的几个世纪流过，姬翠斯终于听到，眼前这个皮肤苍白，眉眼精致的黑发法师说：
“你说吧，我听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禁忌之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