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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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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在雨停的第三天便匆匆举办了登基大典,一切从简。虽然匆忙,到底没出现什么差错。阴差阳错倒是个美谈,说新帝节俭爱民,是一代明君。不过坊间最热闹的传言还不是这个,据说新帝登基当日天边现祥瑞之兆,云泛金光,龙吟凤鸣,百鸟朝凤,传得玄乎其玄。
坊间都传这新皇帝是真正的真龙天子,真龙现身才引来了凤凰,这其中传得最凶的,当属......
“......天一瞬便暗了下来,忽然,天边照下一道金光,正照在那大殿之上,圣上一步一步走上殿,那金光便随之而动,坐上宝座的刹那,凤凰鸣叫,百鸟绕殿飞了三天才止,四散开来,飞到各处,这便是福泽天下了......”台上,评书讲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这处讲评书的与别处的都不同,别人都站着讲,他好大的排场,一定要坐着讲,偏还讲得极好,便也没人说,不过总有人想试试,据说有家店请他去,故意不给椅子,他就连台也不上,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走了。那老板慌了,消息都放出去了,人没来算怎么回事,后面,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还是求回来了,就是这面子里子都丢了,让人看了笑话。这事一出,这说书的名气大了,这坐着就讲成了他的特色,说书人姓唐,大家便都叫他唐不站。
台下的人早已入迷,过了一会儿才回了神。
“好!”
“再来一段!”
台下叫好声不断,掌声雷动。
贺景之坐在台下,简直要把手都拍红,转头又给加了赏钱。捻起一颗桌上的桌上的花生就往嘴里丢,一只脚踩着板凳,没个坐相,一副大爷们样。听到激动处简直要站到板凳上叫好了,完全不像个府里的少爷。
突然进来一个小厮样的人,喘着粗气跑到这大爷身边耳语了几句,这大爷立马装不下去了,马上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撒腿就跑。
他义父回府了!今天怎么这么早,他连一段都没听完呢!
这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贺景之一转弯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贺府门前,一道青色声影正从马车上下来。
贺景之连忙停下,藏在转角处,打算等人进去了再偷偷溜回去。
没想到这小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喊人不及时也罢,竟一个没刹住一下子撞在了贺景之的背上,还“哎呦!”发出一声痛呼。
这小童平日肯定没少拿贺景之这“小财神爷”的赏赐,吃得人可壮实,这一撞把贺景之直接撞了出去,还喊了一声,简直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贺景之心想完球了,转身瞪了小童一眼,那小童极没眼色,还以为贺景之眼睛不舒服,忙问:“怎么了少爷?”贺景之简直要被气倒,管家哪里找来的傻子!
果然,贺青朝这边看来,一眼就看见朝着拐角挤眉弄眼的贺景之。
“贺、景、之。”贺青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一字一顿地念出眼前人的名字
这事情发生多了,一下就能就看出来贺景之的花招。
贺景之听到这个声音腿肚子都打颤,知道免不了挨一顿批,硬着头皮唯唯诺诺地认错:“义父,我知错了。”
认错态度极好,至于真假......不说也罢。
“呵,认错倒是快。”贺青冷笑一声,转身大步进了门,头也不回道:“进来领罚,别站外面让人看了笑话去。”
“然后我就被罚了五百遍清心咒。”贺景之趴在桌上,脸上的怨念浓得简直要化形了,五百遍静心咒的也压不住。
“啊啊啊,都怪小耗子,本来可以躲过去的。”贺景之哀嚎道:“名字这么机灵,人怎么傻不愣登的!”
贺双也随他闹,在一旁弹琴。
贺景之听着琴声,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曲结束,琴声渐止。
“不过义父说晚上的宫宴要带你一块去,”贺景之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抬起埋在桌上的脸,提起另一个事,“奇怪,要你进宫干什么?”
贺景之从不为难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又想起那五百遍的清心咒,又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嚎了半天嗓子干了,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了。
喝进嘴里才发现是泡的茶,一嘴的苦涩,苦得贺景之一张俊脸顿时皱了起来,还没地方吐,只能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呕,什么东西苦死我了......”说罢干呕两声,非常有说服力。
过来好久才缓过来,突然想到什么兴奋起来。
“晚上就要入宫了,哥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以见到传说中的真龙天子!这坊间都传得神乎其神的,到时候你得帮我瞧瞧是怎么回事。”贺景之又想到了下午听到的,眼前浮现出一个高大威猛的声影。
“顺其自然。”贺双表情淡淡,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又抚起了琴。
其实这上头换人坐对贺府来说,不算什么好事。
贺青先前只是一位琴师,身份低贱,但琴艺高超,偶然间得了淑妃的青睐,把人推到了先帝眼前。先帝整日骄奢淫逸,沉迷美色,不理朝政,听着琴声只觉得身心都舒服了,大喜之下竟荒唐地给贺青封了个官,赐了宅子。
这低贱的琴师一朝飞升成了人上人,自然也引来了诸多嫉妒与嫌恶。大臣纷纷上书制止但皇上根本不听。当时文武百官无不说这位子来得“不干不净”,不知道在殿内做什么,再加上贺青长得确实清俊,传闻便更是愈演愈烈。要是那时与贺青交好,是“失了风骨”要被看不起的,那些没什么背景的小官,生怕得罪了上面的人,自然是避之不及。不过贺青仿佛没听见这传闻一般,还是见人和颜悦色,礼数也都给足了,这时间长了“倒显得我们心胸狭隘了”,于是倒也没再给脸色,只当没这人,眼不干为净。
不过贺青不用上朝,也不干涉政事,只是日日进宫弹琴,除了宫宴与大臣们倒是碰不上面,这事便这么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了。这之后的建瑶台,大臣也懒得多费口舌得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不过这新帝刚上任便将朝堂肃清,推行新政,无数官员被贬被抓,一时间朝堂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而贺青更是......不知这新帝会如何对待。京城内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贺府,等待着新帝的雷霆手段。
这新帝上任的第一个宫宴,注定不会简单。
夜色渐浓。
“义父。”贺双微微弯腰行礼。
“嗯,来了。”贺青上下打量了一番,“太素净了些。”
侧身和身边侍女说:“把那月白色外袍取来。”侍女应了一声退下,很快便取来了
“宫宴还是得穿得庄重些。”贺青拿起外袍给贺双披上,月白的袍子袖着暗纹,银线描边,在月光下泛着冷,配着一张清冷的脸,清新出尘,像是不染尘埃悬挂于苍穹的月。
“正合身。”贺青为贺双理了理衣领,此时衣袖从手间滑落,垂到手腕处,露出了手掌,原本光洁如瓷的手上被绑上了绷带,掌心还微微渗出血看着颇为严重。
贺双堪堪看了一眼,眼前的手就被收了回去掩在衣袖中。
贺双张嘴想问伤口的事,眼前人就转身走向马车:“不早了,走吧。”
说罢撩起帘子上了马车,贺双也就不多问,跟了上去。
马车缓缓起步,驶向皇宫。
帘子被风微微吹动,时不时有光透进来,映在贺青的脸上,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