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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间炼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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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正本是在渡口运货的,有一身力气,人家要搬两三趟的货,他一趟就能搬完,要是说这样的伙计,到哪里都是香饽饽,可这张正脾气直不会说话,和掌事的老是吵起来,还被克扣工钱,要不是这一下找不到合适的差事,张正早就不想干了。一听说宫里要建个什么“瑶台”,名字还怪好听,他这辈子还没进过宫呢,这下也算见见世面了。
这宫里干活什么都挺好,就是那个管事公公老是站在旁边盯着他们看,看得人心里发毛。
不过张正也不太在意,俩大男人,被看几眼还能缺块肉不成,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由他看去。
不过休息时听到他们偷偷说什么他袖子断了?还说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要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还能穿破烂衣服不成,断了袖子的衣服我们老百姓也要补起来的,况且能派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的,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张正摇摇头,真是流言不可信。
不过自家阿花要下崽,这事儿媳妇已经念叨好几天了,天天照看着阿花,连陪着自己的时间都少了。晚上上了床正搂着呢,媳妇突然说天气越冷了,得给阿花加个褥子,气得张正死死抱着不给人去,给媳妇气笑了:“和条狗也争!”
哼!
不过最近发生的事让张正在宫里有点待不下去了。
那个公公!!在休息的时候!!摸他屁股!!!
这可把张正恶心坏了,被人污了清白,他不干净了!!!
他的屁股!只有!他媳妇能碰!!!
他不想干了,工钱他也不要了,守住自己的清白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公公不放他走,话里话外都是让张正从了,自己不会亏待他的。气得张正简直要挥拳头打人,又怕惹事,只能硬憋下这口气,心里骂了几百遍。
整天心绪不宁的,自然被媳妇看了出来,张正本来为了脸皮不想说,但看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只能梗着脖子说了这事。
媳妇神色复杂,给出了个主意,要不装病?
可这公公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鬼精着呢,一眼就看出来是装的,就是不放他走。
张正这一急一气,怒火攻心,回去真生了大病,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这日傍晚,张正醒来觉得整个人舒畅了不少,想这病是好了。
门开了,进来了位长相出挑的女子,穿着素净的衣裳,端着一盆水要给张正擦身。
张正看着自己漂亮的媳妇入迷,笑得甜蜜,忽的看到什么,脸色严肃了起来,连忙起身接过水盆放在一边。
“怎么手红成这样,烫着了?”说着捧起手细细查看,心疼道:“我去拿药。”
刚走两步,又觉得不好:“这药都是我用的,药烈用着疼,我去买”说罢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哎!”舒妍想叫住都来不及,只看见一个匆匆的背影。
看了看自己通红的手,又无所谓地放下,看着门轻叹一声,嘴角却满是笑意:“莽夫。”
晚上,张正给舒妍的手上药。
“再轻些是碰也没碰着了。”舒妍看着生怕弄疼了自己的张正,忍不住开玩笑。
“我怕弄疼了你啊。”张正认真地看着舒妍的眼睛:“我心疼。”
舒妍被张正的直白闹红了脸,自喃道:“傻子。”
眼前的傻子还在小心地擦着药,皱着眉头做得比绣娘还精细。
张正涂着药又想到什么似的,看似随口说道:“最近冷,怎么不给我加个褥子。”
舒妍看着额头还冒着汗的张正,笑骂:“加!嫌热也不准撤了!”
生病这些天,张正躺床上想了很多对策,都不合适。最后还是想着还是得去宫里一趟,就算是磕头赔罪也得把着工给辞了,这躲家里算个什么事。
对了,生病的这些天里,阿花生了。阿花年纪大了,生崽容易出事,又偏赶上媳妇去拿药家里没人照顾着,还好阿花算是有福,碰上个好心人把命保住了。对了,得找个时间上门道谢。不过那人穿得通身的气派,不知看不看得上这礼。就是那人的嘴实在是碎......张正一拍脑袋:我可不在人背后嚼舌根的,更何况还是恩公。
第二天一早,张正就偷偷进宫,他私自旷了这么多天的工,不好与护卫解释,便打算从偏门的墙洞溜进去。可别误会,张正为人刚正不阿,这偷鸡摸狗的事是从没做过,这洞也是偶然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据说这个洞在皇宫里不算是个秘密,可这么久也没想着补起来,难不成是为了建这个“瑶台”国库都亏空了,连个补洞的钱也拨不出来?张正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他还要谢谢没补呢,不然都不知道从哪里溜进去了。
张正果然在找到了这个洞,这个洞绝对不算小,长窄的形状,瘦小的人一侧身就能过。张正人高马大,废了点功夫也进去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这里离建“瑶台”的地方非常近,往日这时正是热火朝天干活的时候,可现在确是安静非常。
最近几天雨下得很大,木头不经淋,会给披上防受潮的布,可现在都还随意摆着,最上面的木头已经湿透,不能用了,要是让管事的知道,可不得被臭骂一顿。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张正心里有点发憷,但又奇怪,也不想再来一次皇宫了,还是壮壮胆往宫里走去。
血,满地的血,混着肉块和雨水。
血水顺着汉白玉的台阶一直流下,简直汇成了一条血河,一直淌到地砖的每一处缝隙里,填满,渗透,而又填满......
整座金銮殿如吸食人血肉的怪物盘踞在此。
张正感觉一股一股的寒气顺着踩着地面的脚爬上来,直到把全身包裹住,然后吞噬殆尽。他扶着墙,再不敢走近一步。
呼吸间尽是血腥味。
突然,殿内传来了几声尖叫与惊呼,然后就是殿门被拉开的声音。
殿内还有人!
发现不妙的张正一下子后背发凉,转身要跑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回头看了一眼,眼前好似被强光刺到了一般突然一花,再眨眼又清楚了。
出来的人一身黑色劲装,一手拿剑,一手提着个东西,那个形状......张正不敢细想,只是越发加快了脚步。
殿前的男人似有所察觉,往张正跑的方向看了一眼。
张正只觉得背后一凉,眼前又是一花,踉跄一步,也不敢回头,忙不迭地跑了。
男人淡淡收回视线。几点血不知何时溅到了男人脸上,给英气的脸增添了几分凶戾。
男人将手上的头颅顺手一丢,头颅顺着台阶滚落,骨碌骨碌滚了很远。那头颅的表情极度的惊恐扭曲,眼瞪得极大,似乎遇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或是,极为恐怖的人。
连死了也要躲得远些。
男人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黑影,要朝着张正逃的方向追去。
“不必追了。只是个力夫。况且......”男人转身看向殿内,平日站满大殿的官员,却硬是在此刻留出了一大块空地,地上还有一大滩血,血还没凉透“这么久了,也得让外面的人知道知道了,要不然家里人担心了怎么办?是吧,曹丞相?”
男人露出几分嘲讽的笑,举起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剑气,剑上的血还没干透,随着动作被甩了出去,正甩在一个矮胖的人的脸上。
那人正要往后藏,闻言顿时汗如雨下,“九,九殿下......”嘴几次开开合合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脸上的血自然是顾不得了,半晌的无言后,突然一下转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跪如一个信号,一个接一个地,殿内瞬间跪倒了一片,伏在地上恭敬地朝着男人高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远处的天边,天光乍破,泄出几束,顿时照亮了整个大殿。
这场连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殿内。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
一个少年模样人坐在轮椅上,头发遮住了左眼,苍白瘦小,蜷缩在轮椅里,若近看会发现少年的裤腿根本是空的。少年身后站着一个极高大的男人,简直将少年整个人笼罩住。男人同样用眼罩遮住了左眼,头发剃光,烫了六个戒疤,穿着一身僧袍,似乎是个和尚。
少年手指掐算着,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忽的一停,转身对后面的人微挑眉:“算到了。”
“以我的功力算这个?真真是杀鸡用了牛刀。”少年边说边啧啧摇头
身后的人面无表情,闻言也只是木讷地微点头。
“正月二十......”少年算着日子“也就是......后天!?”
少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呃......”少年尴尬一笑,挠了挠头“是有点赶哦,不过老大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身后人仍没有一点反应。
“但是这已经是最合理的时间了......”少年又掐指算了一下,犹豫道:“要不让老大再等等,也就一年......”少年越说越没底气,看了眼外面。
殿外的老大正把还热乎的头颅往下随手一丢,少年随即打了一个寒颤,转身看向身后男人,不确定地说:“应该有办法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