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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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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府时天都要亮了。
贺青平日对子女的管教颇严,出门办事也需要请示,更何况是玩乐。
这次贺青的突然松口,完全在贺景之 的意料之外。
贺景之生性好动,让他整天待在屋里读书简直折磨,打点门童的事,他做得再利索不过,总是乘贺青有事出门的时候偷偷溜出府去,等到门童通风报信说贺青要回府再匆匆赶回来,门童私下封了个“小财神爷”的诨号,说老爷走了,小财神爷便来散财了。
有时没赶及,刚巧撞上了面,便免不了一顿责骂,抄书抄得手都发软,嘴上连连讨饶说着不敢,可过几天还是故技重施。
贺景之像是关不住的鸟,过段时间非得飞出去遛两圈不可,全府上下都说贺景之不像是叶府上出的孩子,一个两个都是闷罐子,怎么带出个顽猴来。
贺景之偷溜出去玩的经验丰富,但这么晚回府也是头一次。
这头一回光明正大地出门玩乐就得寸进尺晚归,还是带着平日最守规矩的贺双......
贺景之简直不敢多想。
这一进门,贺景之便偷偷向门童打探:“义父睡下了吗?”
声音用气缓缓送出,连屋檐上的鸟也没惊动。
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像是小贼打探主人家的行踪。
小童刚刚似乎打了个瞌睡,还有些迷糊:“老爷?老爷还没歇下......”声音渐轻,最后几字更是含糊,似乎一闭眼就要睡过去了。
贺景之听得眉头渐锁。
这么迟了还没歇下......
义父不会守着抓他们吧?
贺景之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惊,畏畏缩缩地往贺双身后藏。
“哥~哥~”边拉住贺双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扯扯:“要是待会儿义父动怒,你一定要护住我~”
声音矫揉造作,是脸皮都不要了。
听得贺双后槽牙都咬紧了,瞥了一眼贺景之,什么话也没说。
贺景之被这一眼镇住,可又想到抄得手软的经文,豁出去了,顶着压力掰扯:“哥你想想,我这几天忙里忙外地为今天晚上做准备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玩得开心啊!我看哥哥整日在屋里读书练琴,一定闷了,便想着带哥哥出去放松放松,这一高兴便忘了时辰,小弟也是一片好心,您就帮帮我吧,求求你了哥~~”
这一声叫得那是一个杜鹃啼血,哀转久绝。
“闭嘴。”贺双被这一声膈应得简直反胃,抬脚便走。
“诶!别呀!”贺景之赶忙追上,还想说点什么,刚绕过照壁就遥遥望见前厅的灯还亮着,影影绰绰见一个身影坐在主座,一手捧着琴谱,一手抚着桌上的茶盏。
贺景之心道不好有埋伏,一下子缩回刚伸出去的脚,心想:“知道有人,可没说人就在前厅守着呢!这是要害死我啊!”扭头就想跑,却被一只手扯住了衣角。
“哥哥呀小弟平日对你不薄不求涌泉相报只叫不恩将仇报现大难临头夫妻也要各自飞这抓我袖子可不厚道......”贺景之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见贺双还不松手,抬头瞄一眼,坐在主座上的人已经放下了书,直直往他们这看。。
贺景之吓得一跳,一下子站得比院子里的树都笔挺,又泄了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贺双后面走。
“义父。”
“义父。”
“嗯,回来了。”贺青表情平和,心情似乎没有因为两人的晚归波动,语气柔和:“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就这?”贺景之一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又意识到不对马上捂嘴,但这补救为时已晚。
“怎么?要我吵你几句才舒服?”贺青看向贺景之
“不不不!”贺景之被看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答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义父赏月的雅兴了。”说罢推着贺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脚步飞快,生怕身后的人再把他叫住。
看着称得上仓皇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贺青缓缓坐下,拿起旁边的茶盏放到嘴边,习惯性地吹了一口才发现茶早已没了热气了。
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下。
“赏月吗......”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露出笑意。
檐边乌云低垂,如黑锦遮住任何一丝光亮,遮天蔽月。
大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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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贺双刚和衣入梦,如泼的大雨便下来了。
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屋顶上,扰人清梦。
贺双睡得不深,做了一个蒙着水汽的梦。
梦里也噼里啪啦得响,由远及近,听不真切,贺双想动一动,但身体却灌了铅一般,只能倒在地上,眼前是一片黑。
声音越来越近了,贺双终于听清楚了,那是杂乱地马蹄声,一声接一声的沉重,似乎踏在了贺双的心上,留下隐隐闷痛。
越来越近。
贺双感觉自己似乎动了,手撑着地艰难地把身体支了起来,手很小,是小孩的手。
微微抬头便看到一行人骑着马,为首的是一位小少年。
梦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贺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有一个轮廓,少年似乎看到了贺双,停下马,和身侧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对少年说的好像不是很赞成,两人争执了几句,然后......然后呢......
贺双感觉自己的眼前越来越黑,直到全部陷入黑暗。
在陷入黑暗前,贺双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看见了少年的脸,或者没有看见,只是心里觉得他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很俊俏的一张脸,虽因为只有十多岁年纪略显稚嫩,但已经可以看出以后的风采。脚只能勉强踩到马镫,但整个人挺拔地坐在马背上,有一种超过年龄的沉稳。
只是......
别皱着眉头了。
在看到少年时,贺双就这么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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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连下了好几天,似乎要把这个皇城洗净一般酣畅淋漓地下。
贺双就伴着雨声练琴,雨声能让人沉静下来,这几日府上也十分安静似乎一切都随着这场雨停了下来。
素白的手在弦上拨弄,音律如溪流淌水般流泻出来。
“砰”的一声门被来人一下子撞开打破了这份宁静。
“哥!哥哥哥哥!出事了,出大事了!”贺景之像是后面有狗追着跑似的冲进来,跨过门槛,转身鬼鬼祟祟朝门外望望,见四下无人轻呼一口气,又小心翼翼关上门。
“有时我总感觉你不像家里人。”贺双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道。
“像什么?”贺景之没听清楚。
像贼。
贺双没说出口,低头继续练琴。
贺景之也不在意,他有一个惊天大消息,不说出口就仿佛有块大石头压着,浑身难受。
他一下子蹿到贺双的对面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还记得阿花不,就是那条花狗,我和你说过的,上次义父入宫,我偷溜出去那次,我在路上走,那狗嗷呜嗷呜叫得那叫一个可怜,我一听就不对了,赶紧进去看看,哎呦!是要生了,我这次出门可不算是来着了么,主人不在家,我要是不救它,这难产,它不就交代在这儿了吗!可我也没学过,这可怎么办呢,要是打恶狗五折学的一招一式还有用处,这接生我是连见也没见过啊!”贺景之面色苦恼,看起来已然完全沉浸在了这个故事里。
“可当时情况紧急,也顾不得什么庸医神医的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哎呦,可怪不得人家老说我有天赋呢,我就这么一手把着狗,一手拿着崽子,诶你别说,怪不得师傅夸我脑子灵天赋高么,嘿,还真给我接出来了!”贺景之边说,手上的动作也做起来,讲到高兴处一拍手,那样子,手里就差拿个醒木了。
“出去少看点评书。”贺双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不停。
“诶,你怎么知道最近天然居招了个讲评书的,讲得那叫一个精彩,他一开口,整个大堂就没一个人动筷子的......”
这架势,怕是说上个一天一夜也说不到“正事”
贺双简直怕了他了,打断道“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大事?”
“奥奥奥对对对,大事要紧,大事要紧。”贺景之脸色一正,颇有几分严肃“那阿花的主人家在宫里干活,前几天生了大病旷了工,也没和公公知会一声,今早偷偷溜进去想赔个罪的,结果......”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奥,”
“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