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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雨欲来 ...

  •   正月十五,元宵。
      日渐西沉,天似染血,流着妖冶的红,又渐渐暗下去,消失在无尽黑中。
      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盏盏花灯亮起,一片火树银花。
      “真热闹啊。”京城最大茶楼的雅间内,一少年趴在窗边向外望,带着股少年的恣意,眼里发光,兴奋地一转头就看见另一个人还不紧不慢地坐着喝茶。
      “哎呦,哥,我们这费老大劲儿才出来玩一趟,您就坐着喝茶?您知道今个儿是啥日子不?元宵!”他恨铁不成钢地向那人走去,“这茶楼里的茶也不是什么名贵货,喝它干甚,这灯会才是一年一度难得!好不容易义父放咱俩出门,这花前月下,美景良辰,你就一定要喝这口涩嘴?糊涂啊!”
      他走至那人身前,拉住那人垂在身侧的手就要把人往窗户那里带。
      那人也由着他,把杯子轻放到案上,便随之到了窗边。
      窗外灯火阑珊,照得人脸上泛着昏黄的光,贺双略显苍白的脸上也晕染出几分温度。
      “不错吧,”看着眼前景色,贺景之颇有几分有荣共焉,忙着讨夸,“我早几日便研究了地段,这里最适合赏花灯,这不早早预定了这雅间,向义父讨着闲就邀你来看了。”
      “不过我真没想到义父居然能答应,还给了银两让我们好好玩。”贺景之有点奇怪,但看到连片的花灯就忘了这点心思。
      “看看这地,大半个京城尽收眼底,可谓是赏花灯的最佳之处。”他朝着贺双抬抬下巴,眨巴眼,等着挨夸。
      贺双本来看向街上的视线转到一脸傻相的贺景之脸上,贺景之感受到贺双的视线,笑得更开,用力眨巴眼,像只大狗等你顺毛,心里想着:这么能忍?还不夸我?
      “一般。”贺双有意捉弄他,故意淡淡地说。
      “一般!?”贺景之瞬间有如被情郎辜负的黄花大姑娘,声音都带了点凄切,几乎要破音,“贺双,我辛辛苦苦求爷爷告奶奶问来这地方,你竟然说一般!就连九钊叔那大老粗都知道这地方看花灯漂亮……”贺景之声音渐低。
      贺双早把他的脾性摸了门儿清,自然知道他不会就这样草草结束。
      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
      果然。
      贺景之不知道跟着哪家唱戏的学的调,阴阳怪气道“我~心~知~那~双~郎~心~气~高~看~不~上~我~这~破~木~窗~~心~里~只~想~着~那~……”
      “停。”贺双听了几句就觉得头疼,冷声打断这戏曲之葩,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这么句,我惹他干什么呢。
      短短几句唱得人头皮发麻,别人唱戏是美人勾魂,他唱戏是阎王勾命。
      贺双怕他又来另一出,道:“玩笑,玩笑,”又顺毛道“景之的眼光独佳,能让景之看上的景自然是美景。”
      贺景之被说得飘飘然,却装做一副老不高兴的样子,撅起的嘴能吊油瓶,嘴还嘟囔着:我的眼光当然厉害。嘴角却有些忍不住的翘起。
      贺双觉得那样子实在傻,想说句话又怕贺景之又搞什么花样搞得自己烦不胜烦,便收起了心,静静赏灯。
      贺景之在身旁却闲不住嘴:“今年的花灯会可比去年热闹许多,人也多上许多。”
      “我怎么记得去年某人没能做完功课,元宵还被罚在房里誊抄……”
      “哎哎哎,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亏您还记得……”贺景之被说的不好意思,“虽说……但我是谁?我门路多着呢。去年人虽多,但也没有这样,你可知为何?”说罢笑咪咪地看着贺双,似乎笃定了贺双不知道。
      “愿闻其详。”贺双给他这面子。
      贺敬之瞬间来了劲儿,揶揄道:“哎呦,也有你贺双不知道的事啊。”
      贺双撇他一眼,把视线转了回去,似乎不关心了。
      “哎,别呀!”看贺双似乎对这事没了兴趣,贺景之一下子急了,赶快道“今年闭会比平时比往年都再晚一个时辰,宵禁也往后又延了一个时辰,花灯会的时间变长了,来的人自然变多了嘛而且……你知道碧华楼吗。”贺景之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做贼心虚。
      “嗯。”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嗯?!你‘嗯’了?!你知道?你居然知道?!”贺敬之眼睛瞪得似要弹出来。
      “我虽不常关心世事,但倒也不是什么山顶洞人。”
      “……额,好吧,”贺景之勉强接受他“冰清玉洁”的哥哥知道碧华楼这一事,“听说那碧华楼美若天仙的头牌,要在碧华楼花船上跳舞,你有没有发现这河上的船格外多?都去那河上看美人咯!”
      这茶馆正在桥边,朝着窗户向外望确实能看到河上船只几乎都碰在一起,却也乱中有序。
      贺景之解释完还觉得不满意,又嘴贱道:“我们贺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书弹琴,这事不知道啊,属实正常。理解,理解~”嘴上说着理解,嘴角的笑都按不住了。
      “哎呦!”贺景之捂着被打的脑袋,看了眼贺双的冷脸,愤愤不平,却也只嘟囔几句,不敢再说什么。

      起风了。
      先是不惹人注意点的微风,将少女头上的钗子摇得叮叮作响,然后是裙边、袖子,最后简直像是要把人卷起来似的。街上传来阵阵惊呼,行人四处找处避风,商贩怕毁了他们的花灯,尽力用身体掩着、护着。花灯也被吹得灭了数盏,只留下星星几点孤火,整条街街上一下子暗了下来。
      为了赏花灯,街两旁的店铺窗都开得很大,风一下子从窗户灌进来,吹灭了房里的灯。
      “哎呦,这妖风!”贺景之一下子反身靠在墙上避风。
      贺双被风冷得瑟缩了一下,风将未扎起的头发吹乱挡住了视线。
      贺双看不清楚,半眯着眼,身子半伸出去想关窗,下面突然传来惊呼:“灯!”
      楼下小贩的花灯没在架子上绑紧,被风吹得打着卷往上飘。
      贺双只看见一个昏黄的光晕朝自己飞来,伸手想拦,竟正好将这花灯抓住。
      贺双轻甩头,在眼前作乱的头发便乖顺地向后飞舞,青丝倾泻,精致的面庞在月光下仿佛描了道银边,圣洁出尘。
      而花灯昏黄的光映在脸上,似乎又将人拉入凡尘,多了丝人气。
      黑暗而安静的夜,只有几点昏黄摇曳在风中。

      风渐止。
      楼下小贩喊了声:“公子,我的花灯!”
      小贩声音稚嫩,像是个孩子,大人有事忙便帮着看会儿摊,少个灯可不好交代。
      贺景之看着贺双恍惚,被这一声喊回了神,心说了句美色误人。
      他走到贺双身边,看着贺双手里的花灯,打趣道:“还有花灯往你手里钻呢。”
      花灯没有什么花哨的图案,青山黛水,反倒合了贺双这身素朴。
      贺景之觉得合适,便冲着那小贩喊:“这灯我们要了!”
      “十文钱!”小贩兴奋地喊。
      嚯,狮子大开口!
      贺景之一路走来,看了不少花灯,比这花灯精致数倍的也不过四文,这小子一开口便是十文,真是把我们当傻子宰了。
      要是在平时贺景之必是要跟他掰扯掰扯,但今日元宵,对面又是小孩,心说一句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懒得跟你计较,便掏了钱出来。
      正好这时茶馆派了人来点灯,贺敬之招呼一声,让人把钱带给了那小孩。
      小孩拿了钱欢呼雀跃,放了三文在装钱的筐里,剩下的便通通藏进了自己的口袋。
      贺景之看得哭笑不得,嘟囔了句鬼机灵,扭头发现贺双还看着外面没动。
      “怎么了?吹糊涂了?”贺景之手在贺双眼前晃晃,“这下可好了,把贺景之带了出来,带回个傻子,这下义父不得家法伺候。”
      贺双才仿佛回了神,拍掉了贺景之的手,往远处又看了一眼,转身回了座,喝了口茶。
      已经凉透了的茶在平日挑嘴的贺双看来是不可能入口的,而此时的贺双却似是没注意,又抿了一口。
      刚刚湖面有光闪了一下,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船上的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剑。
      贺景之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照着他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倒是外面商贩已紧赶慢赶地将灭了的花灯又点了回来,窗外又是一片火树银花。
      “不看了?”贺景之问,也慢慢走到贺双对面坐下。
      远处河面泛起微波,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光,没人在意河上少了多少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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