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占位》三两许

8、学习

　　原燎的心思有多不纯，他给的理由就有多冠冕堂皇，做的准备就有多像模像样。培训只是个开头，攻读工商管理硕士也在他的规划中。但学习是一件持续的、长期的事，有些计划却没时间拖延。

　　之前在梳理梦中的记忆时，原燎就已经在笔记本里做了些记录。现在翻开，出现了好几条清晰的规划线。

　　世界风向总在改变，抓住时代机遇并不容易。社会节奏越来越快，行业兴衰的周期也逐渐缩短。几条规划线的起点都是近期可能会有不错势头，又和公司业务比较相关的领域。

　　子公司没有董事会，他身为董事长，只要做下决定，公司就会全力按照他的想法去执行。一旦决策失误，投入的巨量人力物力都会打水漂。

　　所以做好调研、仔细验证梦中的记忆，再慎重也不为过。

　　为此原燎计划调整公司构架，成立市场调研部。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他需要更专业的团队来辅助他进行更好的研判。

　　荣景鹤刚开始得知原燎的打算时是惊讶的。

　　毕竟利用母公司的影响力稳住管理层是一回事，真的动手调整部门又是另一回事。实际上兼任了董事长助理，他必须和原燎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才是原也琛把他调到子公司来的真实目的。

　　原燎早做好了准备，梦中的经历让他相当擅长让别人接受他的想法。

　　摆事实列证据，再进行合理的推论及预测，原燎组建市场调研部的理由十分充分。

　　甚至他都想好了具体的操作： “我计划重组市场部和项目部，这两个部门现在人员太杂，上次的部门工作考核很不理想。”

　　荣景鹤观察着面前的男人。

　　他在阐述自己想法时语调不疾不徐，低沉的嗓音里有种自信又坚定的力量。他注视着荣景鹤，目光宛如盛夏的艳阳。

　　最终，荣景鹤被说服了。他点点头： “明白了，原总。那么部门主管您是计划社招、推荐还是从现任主管里调用？配套的部门章程我这边安排行政部先编写，另外我建议设立一个过渡期。”

　　两人雷厉风行，和相关部门主管聊完之后，工作很快安排下去。子公司迎来了原燎就任后的第一次大动作。

　　这次人事调动确实引得不少老员工不满。

　　管理层有之前原燎打的预防针，表现得还算稳定。不过基层员工还是走了一批人，留下的难免私下传言这是纨绔子弟心血来潮的瞎折腾，公司很快要被这位爷搅黄。

　　但是之后原燎在业务方面的表现好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包括荣景鹤。

　　不仅无声无息地整顿了公司尸位素餐的不良风气，他还积极疏通内外部关系、推进了几个滞塞已久的项目进程，给公司签回几个不错的新合同。

　　公司忙碌但欣欣向荣的氛围使人振奋。很快，那点不满就被稀释得不见踪影。

　　“最近工作表现不错。培训的东西感觉有用吗？”

　　自从原燎答应去公司之后，原也琛就相当关注这个弟弟。

　　以往俩兄弟同在一个城市半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现在如果周末他们都没有其他安排，两人就会聚一聚。

　　开始的时候他们总是约在饕餮斋，现在原燎更喜欢在原也琛家里吃顿家常菜。

　　“嗯，还行，有点用。”

　　原燎伸着一双长腿，惬意地坐在露天椅上。露天阳台被花草装点得郁郁葱葱，空气很清新。

　　原也琛点了支烟，知道原燎不抽，他特意坐在下风口的位置。

　　其实原燎的行动挺出乎他的预料。

　　他本来做好了给原燎兜底的准备，没想到省心成这样： “对了，你之前提的那个方向，我这里认识几个人，要不要先认识认识？多聊聊也没什么坏处。”

　　原燎有点无奈。他的调研才刚刚启动，还没到接触行业大拿这一步。但他也了解他哥的做事风格，原也琛显然是个喜欢“超前预习”的人。他不会拒绝他哥的好意：“也行。”

　　“那我这边联系一下。”原也琛当即就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以他们的社会地位和人脉积累，就算是完全不认识的人，只要有心，不出半个月就能在饭桌上相谈甚欢。

　　等原也琛挂了电话，原燎低声道了句谢： “谢了，哥。”

　　原也琛弹了下烟灰，摆摆手：“对了，今年总公司年终汇报，你……”

　　“哥。”原燎坐直身体，打断他，“让老姜去吧，我就不去了。”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原也琛的视线在原燎身上停了几秒，没出声，只是吸一口烟又吐出来。

　　青烟袅袅，空气中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他们都心知肚明，年度汇报原父肯定会出席。

　　原父和原燎上一次对话以双方暴怒的争吵作为结尾。

　　“我没你这个儿子！”

　　“笑话，你根本不配当我爹！”

　　当时原也琛来不及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原燎摔门离去。

　　那场景即使现在原燎也历历在目。纵使他平白多出好多年的人生经验，目前还是没有办法坦然面对。

　　但他心境早已改变，自然不会钻牛角尖。

　　扫了眼原也琛不自觉绷紧的面容，他宽慰道： “哥，别担心，给我点时间。”说着，他又把烟灰缸往原也琛的方向推了推， “少抽点，肺都要黑了。”

　　“……嗯。”原也琛本来想再抽一口，但听了原燎的劝，转手就把烟摁灭。

　　一时无话，露天阳台的隔断玻璃突然被敲响。兄弟俩转过头去，是原也琛的儿子。

　　刚上初一的少年像根冒尖的豆芽菜，他拉开推拉门： “爸，我做完作业了！小叔陪我打游戏！多玩两小时，我们说好的！”

　　原也琛扫了眼原燎，他可没听说多玩两小时的事。

　　原燎理直气壮： “都周末了，劳逸结合。”

　　原也琛又看了眼儿子。明明一开始这小子还对原燎还爱搭不理，现在他看原燎的眼神亮得都要冒星星。

　　虽然他不懂打主机游戏的乐趣，但换成国际象棋，如果一个人轻松赢过了他久攻不下的对手，他也会对这个人另眼相看。

　　于是他大手一挥： “行，注意眼睛。上个闹钟，每半小时休息十分钟。”

　　“好耶！”

　　原燎起身进屋，一边低头和侄子说话，一边撸了把侄子毛茸茸的脑袋。

　　原也琛看着这副景象，深刻地感觉到那个曾经的麻烦精真的变成一个成熟男人了。

　　但成熟男人可没那么好当。

　　快速熟悉工作对原燎来说很简单，但如何把握住平衡，不显得那么笨拙又需要他的秘书多提供些帮助，是很考验演技的事。

　　当然培训也不能白上，原燎不放过任何机会向他的秘书寻求学习建议。

　　他提问时的神色是那么诚恳，态度是那么认真，像个最会讨老师欢心的好学生。

　　没有人比荣景鹤更清楚原燎的转变。他知道这个男人的平板电脑里写满笔记，软件自带的荧光笔把电子文档涂出斑斑点点的糖果色，和那张冷峻的酷哥面容一点都不搭。

　　明明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少爷保姆的标签，面对原燎这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荣景鹤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有了更多的话题，原燎也获得了更多和荣景鹤拉进关系的机会。

　　他敏锐地发现，自从上次被荣景鹤的便当辣到开始，荣景鹤对他的态度似乎少了几分客气的疏离。

　　所以他在向他的学霸秘书寻求学习建议时，偶尔也会适当地哀叹一句：“唉，当年混过去的日子现在总是要还的。”

　　荣景鹤有几分忍俊不禁，在给出学习建议后，安慰他的老板： “原总，现在开始也不晚。”

　　原燎自然不会错过荣景鹤的反应，他迅速又精准地拽住话头： “荣秘书，你以前就没有看书看到想吐的时候？”

　　“那肯定有的。”

　　闻言，原燎的演技瞬间飙到巅峰。

　　他挑挑眉，即使面上神情浅淡，但那直勾勾看向荣景鹤的目光依旧把他的未尽之言展露得十分明白：真的吗？还是你只是在安慰我？

　　“我大三的时候在图书馆里复习到吐了。”荣景鹤自认不是天才，他学生时代的确成绩优异，但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刻苦和努力， “当时周围的人都看着我，真的很尴尬。”

　　原燎很难想象为人处世都游刃有余的荣景鹤也会有那副模样，同时他又有点懊恼，明明那个时候他们同在一所学校，他却错过了这么多，只能时隔多年拍拍荣景鹤的肩膀： “辛苦了。”

　　荣景鹤不会知道这些状似不经意的对话都是原燎的细心编排，甚至不会知道帮原燎收拾桌子时，看到平板没有灭的屏幕都是原燎的精心策划。

　　在梦中，原燎曾和荣景鹤共度了十分艰难的时刻。在否极泰来之后，他被扑面而来的桃花骚扰得不胜其烦。

　　一个事业有成的英俊男人是相当有魅力的，不提他还有着将原家集团起死回生的传奇履历。

　　但此时的原燎已经因为种种经历对感情变得钝感，在这样的情形下，荣景鹤对他说：“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原总。”

　　他应该是惊讶的，但是他已经习惯波澜不惊。原燎看着这个成熟清俊的男人，平静地问：“你在同情我吗，荣助理？”

　　“不，原总。”荣景鹤推了推眼镜，他脸上的微笑总是很得体也很疏离，“我喜欢坚韧正直又努力的男人。经过这几年的观察，我认为您是我的理想型，而我们正好单身。”

　　这话说得如此简明扼要，和平时荣景鹤给他概述工作情况的模样并无不同。

　　原燎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屑于用漂亮的言语来包装他的真心。何况他看过他跌落谷底时最狼狈的样子，要同情也是那个时候更合适一点，而不是现在。

　　但原燎并没有点头，直到他经过了漫长的调查，发现这个男人最初没有离开，真真就是因为报他调回总公司后原家对他的“提携之恩”。

　　即便这恩情里并无他原燎的半分。

　　后来，他们拥抱，他们接吻，他们做更亲密的事。

　　原燎自认为在这么多年的并肩共事中，他足够了解荣景鹤，他不需要特意去了解他的过去，而荣景鹤也从不谈起。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但年轻的原燎可不这么想。

　　他在展示符合荣景鹤喜好的特质的同时，也对荣景鹤充满好奇。他甚至想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最喜欢冬季。

　　如果荣景鹤不爱聊自己，那就由他来聊他的过去。

　　刨除和父亲对着干、曾经在工作方面十分摆烂这部分，年轻的原燎其实是个对生活十分有热情的人。

　　他会冲浪会攀岩，可以为了追逐极光在天寒地冻的北欧旅居半年。即使他总是习惯性地冷着一张俊脸。

　　荣景鹤向来是个优秀的聆听者。不仅认真倾听，还会适时地给出他的反馈：“我的话，比较喜欢打羽毛球。在国外的时候还参加过一些业余比赛。”

　　“那正好。杜诚之前突然想打羽毛球，包了块场地。”原燎推兄弟上前打掩护眼睛都不眨， “荣秘书有空来指导指导？”

　　场地是原燎包的，教练还是他请的。这个时候他还挺感谢杜诚说着蹭课，其实每次都是坐在场边刷手机。

　　“指导不敢当。”荣景鹤推推眼镜。

　　他工作后太忙，同学朋友也各有各的生活，洛畔那么大，难得有空又很难凑起来。所以面对这样的邀请，他很动心： “交流一下经验倒是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