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占位》三两许

6、就任

　　羽毛球或许还要再练练，但是开例会对现在的原燎来说手到擒来。

　　虽然严格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公司以董事长的身份正式露面。

　　推开办公室的门，已经在座位上的各部门主管就站起身向他问好。原燎点头示意，径直走向主位。

　　荣景鹤跟在他身后，在他的右手边落座。

　　坐原燎左手边的是子公司的总经理，姓姜，技术出身。虽说已经四十好几，但依旧有股耿直的气质。

　　原燎扫了一眼在座的部门主管，直截了当地开口： “人都到齐了？开会吧。”

　　会议由姜总引导，而不是荣景鹤。

　　虽然荣景鹤的工作范畴实际上也包括了董事长助理的内容，但他明面上只是董事长秘书，更是母公司来的外派人员。

　　对于子公司的领导团队来说，他始终是个外人。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荣景鹤扮演的还是一个辅助、联络、监督的角色，不过度参与公司决策。

　　PPT一张张切换，行政秘书来加了两圈茶。

　　原燎听着各部门主管的汇报，任凭他们说得天花乱坠，概括来就一句话：工作在干，成果没有。

　　没有成果的原因有很多种。

　　可能是研究方向不对，可能是产品技术不硬，可能是市场环境不好，还可能是有人就没认真想做出成果。

　　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不好判断，但看着子公司的现状，原燎却能体会到他哥的良苦用心。

　　这个公司在集团内部主要定位是做技术储备，业务还不是针对核心技术的深入挖掘，而是新技术的探索。

　　换言之，这个公司在集团里算是比较边缘的存在，集团养着归养着，但没太指望它短期内能出什么效益。

　　把原燎扔这里当董事长，在旁人看起来像是流放。但原燎明白，以自己之前那种不当回事甚至是抵触的态度，这个位置才是明智选择。

　　部门主管们已经完成各自的汇报，现在正齐刷刷地看向主位，等待这个年轻的董事长发言。

　　原家二少的事迹，就算是再两耳不闻窗外事，在他成为公司董事长的那天，所有人也都知道了。

　　要是他们这是个上市公司，这个操作绝对会让公司股票暴跌到令人昏厥的程度。

　　之前原燎完全不管公司事务，那也罢了，至少公司还能按照以往的方式运行下去。现在原燎坐在这里，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暗暗叫苦。

　　不是怕他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怕这公子哥随着性子瞎指挥，最后把所有人都带进坑里。

　　有几个主管在得知原燎要来公司的消息后，都已经开始暗中和猎头接触了。

　　原燎不知道众人具体的心理活动，但大概也能猜到这些人是个什么态度。

　　他扣上笔盖，视线扫过众人。

　　投影的反光在主管们的脸上打上一层冷色涂装，像是给他们戴上一张张苍白的假面。

　　“辛苦各位。”原燎的开场很简单。

　　虽说融合了梦中记忆之后，他不是不会笑脸迎人，但是在原家欣欣向荣的现在，他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这并非是傲慢。

　　而是他明白，他需要以实力获取主管们的信任，而非摆出一份温和姿态换取他们的好感——这只会加重主管们对他的轻视。

　　“技术研发中心近几个月都没有部门培训的记录，新员工没有参加过技术培训？我希望下次会上我能看到培训成果。”

　　“各部门把人员缺口和员工岗位说明汇总到人资部，由人资部进行招聘。另外，各部门的本季度工作考核报告在哪里？”

　　“这几个项目的执行周期已经远超计划周期，我要看到项目部针对进度管控的具体分析。财务部配合进行成本核算。”

　　指尖在笔记本的页面上划过，原燎一条条地梳理刚才记录下的问题。

　　至于部门间的互相推诿，他并没有提及。他现在并不适合表现出偏袒，只能放到会后再议。

　　他全程说话不急不缓，思路清晰，提出要求的同时，给各部门留出调整、商讨的余地。

　　他的态度有种胜券在握的从容，幽深的眼眸里有种摄人心魄的自信，根本不像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等散会了，各部门主管走出会议室，心中都有种隐隐的感觉：这位爷根本不像是被流放，反而像下凡来历练的。

　　这会一开就开了一个上午，回到办公室，原燎也有点疲倦。他没指望一次会议能改变什么，但至少得拿出态度。

　　荣景鹤敲门进来送饭的时候，原燎正在放空脑子。

　　他靠在老板椅里，抻着长腿，褪去了凌厉的气势，透出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慵懒来。

　　敲门声响起，得了原燎的应允，荣景鹤拿着餐盒走进来。

　　公司有食堂，但原燎不怎么喜欢食堂的味道。荣景鹤就帮他订了他爱吃的餐厅外送。

　　“放茶几上。”说着，原燎起身走向沙发。

　　荣景鹤给原燎布置好碗筷，正准备离开又被叫住了。

　　“景……咳，荣秘书，你中午吃什么？”

　　原燎的第一个音收得很快，荣景鹤并没有听清。转回身，原燎正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中似乎有什么在涌动，但荣景鹤仔细一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我今天带了便当，原总。”

　　“自己做的？拿进来一起吃。”原燎话说出口感觉语气有点僵，像命令，可他并不想命令荣景鹤，于是解释一句， “一个人吃饭没味道。”

　　这话很不酷哥，但这不是借口。

　　原燎确实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无论是他的童年过往还是他在梦中的经历，都让他越发觉得独自吃饭真的很无聊。

　　荣景鹤却有点意外。

　　他还记得刚调任成原燎秘书的时候，这个男人真是对他横看竖看哪哪都不顺眼。

　　虽然不至于故意抓着他折腾，但臭脸一摆，也把他一个董事长秘书当私人保姆那般指使得团团转。

　　不过，最近不知道为何，原燎对他、对公司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看起来像是准备好好履行一下董事长的职责。

　　能回归自己的本职工作荣景鹤真的求之不得。他也想趁此机会改善一下和老板的关系，此时自然不会拒绝原燎的小要求。

　　把便当加热后拿进办公室，原燎占据了靠墙的长沙发在等他。

　　以往那么没耐心的男人此时连筷子都没拆封，待荣景鹤坐上靠近门的那个单人沙发，才倾身去开餐盒。

　　比起手边那知名餐馆的外送餐，原燎显然对荣景鹤的便当更有兴趣——他的视线始终紧紧粘在荣景鹤的便当盒上。

　　荣景鹤打开盖子，分格的盒子里是虎皮青椒，小炒肉，一个煎蛋，一份米饭和一小份红彤彤的炸物。

　　原燎本以为那炸物是辣子鸡之类的菜，但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到肉的影子，直接开口问：“这是什么？”

　　“辣椒脆。”看原燎好奇的模样，虽然知道这男人不怎么吃辣，荣景鹤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 “原总要试试吗？就是有点辣。”

　　原燎肯定不客气。

　　于是荣景鹤把便当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道了声谢，原燎拆开筷子去夹一块。

　　二荆条被剪成方便入口的小段，中间的辣椒籽被掏出，裹上糯米粉和芝麻，炸得干香酥脆，闻着有几分辣味炸花生的滋味。

　　一口下去，香和辣直往喉咙里灌。原燎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猛地被呛了一下：“唔、咳咳！”

　　荣景鹤连忙起身给他兑了一杯温水：“温的，压一压味。”

　　原燎说不出话，只点点头接了水杯抿上一口。

　　含住少量温水再缓缓咽下，辣味被热水一冲，灼烧感被卷着往上翻涌，原燎的眼睛顿时泛起几分湿意。

　　“是不是太辣了？”荣景鹤面上是抱歉的神色，心里却觉得有趣。

　　原燎平时看起来实在是不好相与，即使面对他的铁哥们杜诚，也不见脸上多几分笑意。

　　在被这个男人当保姆使唤的那段时间，荣景鹤也见过他面对夏君泽的模样。

　　比起因为恋爱而神色轻快，他更多的是面无表情却专注地用视线追逐夏君泽的身影。那目光看起来浅淡，实际又深又黏。

　　荣景鹤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形容，只觉得大概是芥末味的。

　　再看现在原燎被辣得眼泛泪光，就算眉头紧拧，面色却不凶，反而有点可怜。

　　面对原燎这副模样，荣景鹤才意识到他们其实是同龄人。虽然交集不深，却在同一所高中和同一所大学里一同度过了学生时光。

　　“咳……还好。被呛了一下。”原燎眨着眼睛，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狼狈，但还是忍不住细细抽气，“你手艺挺好，吃起来很香。”

　　大意了。

　　之前和杜诚跑庞子推荐的辣味馆吃了一顿，点的都是口味偏重的菜。菜上来看着就红彤彤的，他吃完却觉得感觉还行，没有辣得不能接受。

　　现在回忆，他才想起当时杜诚在喧闹的人声里吼了句： “老板来个微辣！”

　　好不容易缓过劲，原燎明知故问： “你喜欢吃辣？”

　　“嗯，我的口味比较重。”

　　“那在这儿不太吃得习惯吧？”难怪有食堂还自己带便当。

　　“还好。开始不太习惯，久了也就没感觉了。不过偶尔馋的时候，我也会自己做。”

　　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普通又平和地聊天。

　　荣景鹤还是那副营业神色，原燎肚子里的小九九已经多到快满溢出来。

　　但除了眼尾一点淡红还没散去，原燎已经重新找回他的酷哥气势。他状似随意地、又有点以身份压人地发出邀请： “我听说一家辣味馆，有空陪我去吃吃看。想尝试一下新味道。”

　　荣景鹤很是顺从地点头，眼里的柔光不知道是他真的在笑，还是镜片折射出的错觉： “好的，原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