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占位》三两许

10、年会

　　从那天之后，原燎就再也不叫荣景鹤为“荣秘书”了。

　　在人前，“景鹤”两字被他念得清晰又短促，任谁都能听出荣景鹤十分受这个董事长的器重。私底下，原燎会不自觉地放柔声线，甚至带上些微鼻音，透出点不经意又不过度的亲昵。

　　除了上下级关系，原燎还在潜移默化地加深和荣景鹤在其他方面的联系，比如球友，比如学习辅导。

　　甚至出差的时候，如果行程有空余，他都会邀请荣景鹤去附近的景点逛一圈，或者品尝当地特色美食。

　　“陪我一趟吧，景鹤。就当忙里偷闲了。”

　　虽然无论是吃还是玩都有点走马观花，但这样下来，他们就有了更多的共同的回忆。

　　原燎的日程表塞得满满当当，没有双休、没有节假日。他却觉得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

　　就算他能不断告诉自己再等等、要忍耐，荣景鹤还不是单身，还没到他出场的时机。但要他真的什么都不做，他真的做不到，只好以工作为借口把荣景鹤紧紧攥在身边。

　　当然，他也没忘记通过原也琛给荣景鹤提了工资和奖金，核算好加班费。

　　一头扎入工作后时间过得很快，年终汇报的日子一晃眼就到了。原燎就像当初和原也琛说的那样，让荣景鹤陪着姜总去，自己没有在总公司露面。

　　这难免引起一些猜测和议论。

　　毕竟原家父子的矛盾大家多少有点耳闻，但以原燎进公司之后的表现来看，来参加年终汇报绝对是在原父面前挽回形象的好机会。

　　前几年子公司的业绩就一路下滑，开始还能勉勉强强完成集团下发的任务，但去年业绩和集团划定的线差距太大，年终汇报时都没敢放上公司的财务报表。

　　今年不同，子公司第一次超额完成目标。不仅如此，稳步推进的发展规划透出野心和冲劲，目前的态势相当不错。

　　多么好的表现机会，偏偏原燎放弃了，只有子公司总经理在演讲台上意气风发。

　　技术出身的姜总向来不太擅长画大饼，但这次面对集团的其他高层时，他针对子公司下年度的规划和目标侃侃而谈，是少有的底气十足、信心满满。

　　晚上的宴会，姜总首次和原家集团真正的掌舵者原天宇一桌。

　　这个男人虽然已过花甲之年，但丝毫不减威严。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主位，就能让整桌人浑身紧绷，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回程路上，喝多了的姜总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荣景鹤聊天。

　　“虎父无犬子，这对父子真像。嗝，难怪关系不好。”

　　“孩子性格还是随母亲好。像我家那姑娘脾气就随了我，嗝，天天和我吵架。”

　　“父母都不容易。”荣景鹤一边开车一边陪他聊。

　　实际上他觉得孩子性格无论随父亲还是随母亲，重点还是需要更多的交流和相互理解才能真正化解矛盾。但他并不争辩，只是安慰道： “等过几年长大了，令千金一定能理解您的难处，姜总。”

　　“但愿吧……嗝。”

　　把姜总送回家的时候，繁华的洛畔都已经沉入黑甜乡。

　　白日里车水马龙的主干道，现在只有荣景鹤一辆车在孤单地奔驰。直接回公寓，把外套搭上衣架，他第一件事就是给原燎打电话。

　　铃响了一声就被接起，电话对面传过来的声音有点失真，但质感柔软。荣景鹤几乎能想象到电话对面，那个男人面上神色浅淡却眸色幽深的模样。

　　“景鹤。到家了？”

　　“刚到，原总。”

　　“辛苦了，吃得怎么样？”

　　“还不错。”

　　简单的寒暄过后，荣景鹤将这次年终汇报的情况给原燎做了简明扼要的叙述。总的来说，这是一次非常漂亮的亮相，甚至原天宇在饭桌上都单独和姜总喝了一杯。

　　“原董……他对我们之后的规划挺感兴趣，给了不错的评价。”这话荣景鹤在复述年终汇报整个过程时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又强调了一次。

　　原燎听出来了，这是荣景鹤在安慰他。

　　和曾经那些礼节多于真心的漂亮话不同，荣景鹤话音里的犹豫和小心都是他关心的表露。

　　一瞬间原燎的神色变得无比温和。

　　他猛地摁下书桌上装有荣景鹤半张照片的相框，握紧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才堪堪忍住胸中凶猛翻涌的情绪。

　　“嗯。那我们可不能松懈。”再开口，原燎的嗓音多了几分暗哑。

　　他很想再和荣景鹤聊几句，多听听他的声音。可是幽深的夜色软化了他的伪装，削弱了他的自控力。扫了眼时钟，就算现在倒头就睡，大概也只能凑出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原燎佯装打了个呵欠：“好了，今天很晚了。快休息吧。”他松开拳头，把摁下去的相框重新放好，合上一整晚没翻几页的书，“晚安，景鹤。”

　　“……晚安。”

　　手机屏幕暗下去，隐隐照出原燎的脸。

　　他虽然没有出席这次年终汇报，但说他真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否则他也不会等荣景鹤的消息等到三更半夜。

　　目前看来，事情都在他的控制中。可是想起原天宇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他依旧有几分挫败。

　　原燎抹了把脸，不多想，果断洗漱上床睡觉。

　　临近年关，还有堆积如山、大大小小的杂事等他定夺。

　　年终汇报是子公司在集团内的亮相，出席代表是原燎还是姜总都说得过去。但子公司的年终会一定是原燎的舞台，毕竟现在子公司才是他的基本盘。

　　“原总，这是晚会抽奖的礼品清单。”荣景鹤把列表和其他文件一同放到原燎桌上。

　　饶是原燎再怎么工作狂，看到这厚厚的一摞，他的太阳穴也开始突突跳。

　　荣景鹤看出原燎的神色变化。

　　要是以往他大概率视而不见，但这段时间和原燎的共事让他对原燎产生了不少亲近感。他推推眼镜，把文件分成几小叠，抽出其中几张递给原燎，柔声提醒： “这几项您先看一下。”

　　“嗯。”原燎接过来，有年前的回款计划，管理层的工作总结和考核报告，以及需要着重维护关系往来的人员名录。

　　原燎翻了翻，脑子里大概有了印象，再抬眼看荣景鹤。

　　荣景鹤便适时地做了说明，把其他几份文件的主要内容点出来，方便原燎看的时候迅速找到重点。

　　“云亭庄园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已经安排好了，原总。通知和年会流程也下发到各部门了。”

　　“嗯。景鹤去过那边吗？”

　　“没有，还是第一次去。”

　　“可以期待一下。那边环境相当不错。”

　　原燎都给予了这么高的评价了，那说明年会选在云亭庄园绝对不会出错。

　　当天大巴从公司楼下出发。开进云亭庄园时，车上的员工都不禁拿起手机对着窗外一顿猛拍。

　　近处是丰茂又广阔的大草坪，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湖泊和郁郁葱葱的树丛。路两旁点缀着嶙峋怪石，道路的尽头伫立着碧瓦朱檐的楼阁。

　　下了车走进楼内，大厅明净敞亮，高高的吊顶上垂下一幅幅卷轴式的巨画，巨画内打出灯光，映出飘逸朦胧的锦绣山水。

　　到达当天员工自由活动，餐食以自助和烧烤的形式供应，娱乐活动无论是打球唱歌，钓鱼骑行，甚至是游泳泡温泉应有尽有。

　　第二天才是正式的年会。

　　原燎一早才赶到。他上台的时候掌声无比热烈，四面八方望向他的滚烫目光几乎要将人点燃。

　　毕竟今年年终会的档次和以往那种一顿饭就完事的年会截然不同，持续两天还不占周末，最重要的是年终奖金也比以往多！

　　原燎身穿休闲西装，内搭黑色立领打底衫。他甚至不需要稿子，在讲台上握着话筒娓娓而谈。

　　低沉的嗓音在会议厅里回响。台上的男人身姿笔挺，风度翩翩，自信又谦逊，锋芒毕露又克制内敛。配上那英俊的相貌，好一位青年才俊。

　　他总结了公司的历史，又展望了公司的发展。他感谢了员工们平日的努力，也许下承诺、做出更多的激励。说完直接示意主持进入他安排的一个小环节：发红包。

　　主持人心领神会：“为了感谢各位平日里对公司的付出，原总特意给各位准备了红包。原总代表公司，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欢乐的音乐声响起，服务员顺着座位把红包一个个发下去。虽然不同职级金额不同，但都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另一个高潮是会议最后的抽奖活动。在得知特等奖是金条之后，现场都沸腾了。一等奖是手机平板一类的电子产品，二等奖是家电，三等奖是油粮米面。

　　晚上的宴会同样很热闹，公司内部也安排了节目表演。

　　但这顿饭对原燎来说是场硬仗，荣景鹤早早给他准备好垫肚子的食物和解酒药。

　　汤面冒着热腾腾的雾气，碧绿的葱花点缀在浅褐色的汤里。烫烫地嗦一口，一路暖到胃。散在舌尖的不仅有酱油的咸鲜，还有浓郁的油脂香。这面用的是鸡汤汤底。

　　原燎一边吃一边看对面的荣景鹤。

　　对原燎这种要看人下饭的习惯，荣景鹤已经见怪不怪了。看他的面快吃完，荣景鹤撕开手边的老酸奶，和小勺子一起推到原燎眼前。

　　其他员工明天才会返程，但原燎明天一早就有其他安排，所以荣景鹤今晚要开车先送他回去。开车不用喝酒，这也是原燎从来没想过另找一个专职司机的原因。

　　原燎垫肚子的东西没有荣景鹤的份，无论如何他都会让荣景鹤品尝到晚宴上的美餐。

　　“景鹤什么时候回老家？”

　　“下周六的飞机。”

　　“……代我向你家人问好。”